閩王被口水嗆到了,猛地咳嗽不已:「你、你開什麽玩笑?」


    堂堂閩王妃,便是要去藩地,也得隨他去閩地。去蜀地成什麽樣子!傳出去他這個閩王的臉還要不要了!


    尹瀟瀟瞪了過去:「我哪裏是說笑了!我說得都是認真的!」


    夫妻對視片刻。


    尹瀟瀟先泄了氣,恨恨不已地踹了他一腳:「當年我怎麽就嫁了給你!」


    閩王立刻不樂意了:「你說這話是何意?成親之後,我對你一直敬讓十分,堪稱百依百順。嫁給我哪裏不好了?」


    尹瀟瀟輕哼一聲:「你以前是皇子,現在是藩王,整日被困在京城裏,遊走於朝堂之間,勾心鬥角殫精竭慮。連累得我也憋憋屈屈地過日子,哪裏好了?」


    「若是我嫁了個家世普通一些的夫婿,我就能像林姐姐那樣,隨夫婿一起去蜀地。和山長夫子們在一起,和同窗好友們在一起,開書院做夫子,或是隨廉夫子進軍營做教頭!總比現在快活得多!」


    尹瀟瀟越說語速越快,越說越是懊惱。


    閩王原本還有些惱怒不快,待見到尹瀟瀟紅了眼圈時,心中最柔軟的一處似被狠狠地揪痛。


    是啊!他暗中在做的事,堪稱大逆不道……若能成功,尹瀟瀟便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可一旦事情敗露,尹瀟瀟這個閩王妃也會被牽連!


    不管如何,都離尹瀟瀟心目中嚮往的悠閑快活生活相差極遠。


    閩王陡然上前,用力摟住尹瀟瀟。


    尹瀟瀟被抱得一愣,想推開閩王,卻被閩王摟得更緊了。


    「瀟瀟,對不起。」閩王聲音沙啞,一語雙關:「你嫁了給我,便隻能和我同生共死了……」


    尹瀟瀟心中有些莫名的驚惶不安,張口打斷閩王:「好端端的,說什麽生死,太不吉利了。你別說了。」


    閩王沒有再吭聲,沉默著將她又摟緊了些。


    尹瀟瀟被他緊緊地摟在懷中,未能抬頭看清他此時的神情。否則,一定會察覺出異樣。


    那雙深幽的眼睛裏,閃著的是冷厲的寒光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


    寧夏王府。


    「天氣漸涼,我親自為殿下收拾了厚實的衣物。」李湘如坐在椅子上,輕聲下令:「你將這些衣物給殿下送去。還有一些吃食,你一併送去。」


    另外,還有一封厚實的信。


    每隔五日,李湘如便會打發人去一迴皇陵,送信送吃的送衣服。


    寧夏王什麽都收下,卻從無隻字片語,便連口信也沒一個。


    李湘如思夫若渴,寫的信也越來越厚。人卻越來越單薄。原本端莊美麗的臉孔,如今憔悴消瘦,再沒了往日的神采。


    侍衛恭敬領命退下。


    李湘如這才幽然嘆了一聲:「也不知殿下現在如何了。」


    站在一旁的碧桃,心疼自家主子,低聲勸慰道:「殿下心誌堅韌,定能撐得住。倒是王妃,每日三餐都吃得極少。長此下去,哪裏能撐得住。」


    「殿下要守三年皇陵,才能歸來。王妃可得養好身子。否則,殿下迴來之後,見王妃枯瘦如柴,不知何等心疼。」


    最後這幾句話,純粹是說著哄李湘如罷了。


    若寧夏王真得心疼妻子,早該打發人送信迴來了。


    李湘如卻被這幾句話輕而易舉地安慰到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說得對。讓廚房送些吃食過來,我確實有些餓了。」


    碧桃暗暗鬆口氣,忙笑著應了。


    待燕窩被端上來,李湘如慢慢一口口吃著,碧桃又拿府外最新傳聞逗主子開心:「今兒個,奴婢聽說了一樁新鮮事。」


    「聽聞蜀王殿下,請了廉夫子做駐兵總教頭。還特意上了奏摺。朝中禦史紛紛上奏摺彈劾。廉家人走到哪兒都要被人嘲笑一番。」


    「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連街頭巷尾的百姓也都拿來嚼舌。都說蜀王殿下行事荒唐呢!」


    李湘如已無資格時時進宮請安。消息也比原來閉塞得多。


    今日從丫鬟口中聽聞蜀地「趣事」,李湘如陰鬱的心情果然有了好轉,笑了起來:「這個蜀王,什麽荒唐事沒做過。以前還男扮女裝去書院讀書。也唯有他會做出請廉夫子進軍營做總教頭這等事了。」


    李湘如雖是女子,倒沒什麽男女要平等之類的想法。在她看來,男子天生高女子一等。再優秀出眾的女子,也得依附男子而活。


    終身未嫁的顧山長是女子中的異類,身手出眾擅長兵法願進軍營的廉夫子,就更是異類了。


    做什麽不好,何苦要和一堆軍中糙漢混跡在一起?以後還有何閨譽可言?便是不想嫁人,也該顧及廉家的名聲吧!


    主僕兩個就此事說笑一番,心情俱都有所好轉。


    ……


    蜀王鬧出的荒唐事,謝鈞這個嶽父也頗受其苦。


    不管走到何處,都有人意味深長地明示暗示:「謝侍郎身為禮部侍郎,深諳『禮』之一字。也該好生勸解蜀王殿下一二才是。」


    「是啊!女子進軍營,委實不成體統,此例一開,令人堪憂啊!」


    「謝侍郎身為蜀王殿下的嶽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等時候,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待到後來,便是禮部尚書,也特意找謝鈞懇切地長談了一迴:「……你是蜀王嶽父,又是正經的禮部侍郎。此事理當由你出麵說話。實在不便和殿下直言,寫封家書給蜀王妃也是一樣。」


    謝鈞當麵慷慨地應下,轉過頭來便愁得大把掉頭髮。


    別人都以為蜀王聽蜀王妃的,而蜀王妃是他的親女兒自然要聽她的話。前者是真的,後者可就有待商榷了……


    事實上,父女對陣中,他幾乎從未占過上風。


    一想到要給女兒寫這等家書,謝鈞就有些頭痛。可是,上司直接發話了,不寫也不行啊!


    謝鈞在書房熬了一個晚上,反覆斟酌言辭修改家書,愣是寫了七八遍,才算將信寫好。當夜入睡時,枕上又落了一把頭髮。


    中年男子的禿頂危機悄然來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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