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將壓抑在心底的話盡數說了出口,仿佛已親眼看到眾人跪伏在自己腳下的情景,暢快地笑了起來。


    蕭語晗半點都笑不出來,麵如白紙,毫無血色。


    嘴唇哆嗦了幾迴,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建安帝笑著撫了撫蕭語晗的髮絲:「怎麽?是不是被朕嚇到了?」


    「不要怕。朕心中有數,不會急著動手。自母妃死的那一日起,朕便立誓,必報此血仇深恨。羽翼未豐之前,朕什麽都會忍下。」


    「語晗,朕知道你受盡了委屈。為了朕,你就再忍一忍。總有一日,朕會讓你風風光光地搬進椒房殿,執掌鳳印,成為六宮之主。」


    說完,將蕭語晗摟進懷中。


    建安帝的懷抱溫暖有力。


    蕭語晗卻如置身冰窖,那股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再無半絲溫度。男女之間最親熱的歡愉,也無法令她有一絲溫暖。


    原來,皇權是這般可怕!能令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許久後,饜足的建安帝沉沉睡去。


    蕭語晗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


    第二日早晨,眾藩王妃照例進宮請安。


    謝明曦麵色紅潤,雙眸明亮,一身素服也遮掩不住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明媚。


    尹瀟瀟也一樣的好氣色。見了麵,先沖謝明曦眨眨眼。


    謝明曦露出會心的笑意。


    打架贏了的人,心情總是格外愉快些。


    趙長卿有些睏倦,悄然掩嘴打了個嗬欠。見了尹瀟瀟,忍不住低聲訴苦:「昨晚迴府後,魯王一聲不吭去了練功房,練了半夜的刀,我一直陪著,隻睡了兩個時辰。」


    魯王這是嫌自己敗在弟媳手中,太過丟人。


    尹瀟瀟一臉無辜:「我哪知道二王兄自尊心這麽強。早知如此,就讓一讓他了。」


    趙長卿哭笑不得:「這話你在我麵前說說無妨,可千萬別傳進殿下耳中。不然,還不知他要慪上多久。」


    正低聲說笑,李湘如過來了。


    李湘如麵色晦暗不佳,在眾人意料中。走路時也有些不暢,頗令人意外。


    尹瀟瀟直言無忌,張口便問:「你這是怎麽了?該不是寧王輸了心裏不痛快,拿你撒氣了吧!」


    李湘如胸口嗖嗖中箭,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口,矢口否認:「五弟妹說笑了。殿下胸襟寬廣,怎麽會為這點小事耿耿於懷遷怒於人。」


    謝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過來:「如此說來,四嫂走路時不暢,也是因為不慎摔了一跤,和寧王沒半分關係了?」


    李湘如:「……」


    被搶了說辭的李湘如麵頰湧過羞惱的潮紅,狠狠瞪了謝明曦一眼:「正是如此!」


    謝明曦瞭然地笑了一笑:「四嫂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不會多嘴多問的。」


    李湘如被氣得暗暗吐血。


    就在此時,蕭語晗也來了。


    謝明曦目光一掃,落在蕭語晗氣色晦暗陰鬱的臉孔上:「三嫂今日臉色為何這般難看?」眾人也隨之看了過去。


    蕭語晗沒有和任何人對視,含糊地說了句:「昨夜沒睡好。」然後便抬腳先進了椒房殿。


    謝明曦眸光微微一閃,心裏思忖了一迴,才邁步一起進了椒房殿。


    ……


    昨晚蜀王府裏的事,俞太後顯然也知道了淡淡道:「一個個都已長大成人,倒還是孩童脾氣,兄弟之間竟動起手來了。傳出去,成何體統。」


    謝明曦第一個起身:「母後說的是。蜀王心中頗為慚愧,待退了朝,便來向母後請罪。」


    尹瀟瀟也坐不住了,起身認錯:「兒媳不該和伯兄動手,請母後降罪責罰!」


    別人隻看看動動嘴,尹瀟瀟卻動了手。


    俞太後目露不悅:「你知錯便好。身為王妃,豈能這般肆意妄為。從明日起,你別進宮了,在府中好生反省。什麽時候哀家發話了,你再進宮來。」


    尹瀟瀟低頭領命。


    俞太後又看向趙長卿:「魯王習武多年,連尹氏也不敵,傳出去哀家都替他臉紅。」


    羞臊不已的趙長卿起身為夫告罪。


    最後,輪到李湘如。俞太後什麽也沒說,隻瞥了李湘如一眼。隻這一眼,便足夠李湘如受的了。


    妻以夫貴,妻以夫榮。


    夫婿沒了臉麵,做妻子的,可不就跟著一同沒臉麽?


    李湘如麵紅耳赤無地自容,起身告罪。


    俞太後神色淡淡:「罷了,哀家也不多說了。身在天家,是你們一世榮耀體麵,萬萬不可做出有損天家顏麵的事。爾等好自為之。」


    眾人齊聲應是。


    俞太後神色略緩:「都別站著,坐下說話便是。」


    話音落了之後,謝明曦等人才一一落座。


    俞太後威儀可見一斑。


    「蜀王夫婦明日離京,你們身為兄嫂,都去送一送。」俞太後徐徐說道:「血濃於水,隔得再遠,亦是血親。日後不妨書信多來往。」


    ……


    俞太後顯然沒有拉著謝明曦語重心長依依惜別的意思。


    謝明曦也沒什麽可失落的,出了椒房殿,又去了寒香宮,和梅太妃道別。沒了盛鴻在一旁,婆媳兩個也沒什麽話可說。


    謝明曦坐了片刻,才道:「母妃一定要保重身體。待日後,殿下定會想辦法接母妃出宮。」


    梅太妃卻道:「去了藩地,你多勸著鴻兒,讓他安分過日子。別總惦記我。」


    謝明曦眸光一閃,掠過梅太妃蒼白的病容,淡淡道:「有人要留母妃在宮中,母妃不得不留。隻是,母妃萬萬不可心生死誌,別以為一死百了,殿下不會再受製於人之類。」


    「殿下去了蜀地,心中也時時惦記母妃。若母妃在宮中有個差池,殿下憤怒傷心之下,做出什麽舉動都未可知。」


    「人活著才有希望。否則,就什麽都沒了。」


    梅太妃:「……」


    梅太妃被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擠出一句:「我沒有尋死之意。」


    被謝明曦這麽一說,梅太妃哪裏還敢有尋死的念頭。萬一蜀王因此造反什麽的,她到了地下也不能合眼啊!


    謝明曦沒有揭穿梅太妃的言不由衷,微微一笑:「我相信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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