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個,一個假意羞愧自責,一個唏噓感懷不已,說到後來,俱都落了一場熱淚。


    盛鴻子時方迴府。


    哭了半晚,盛鴻的一雙眼睛略略有些泛紅,俊美的臉孔上顯露出吃了蒼蠅一般的噁心神情:「今兒個晚上真是把我噁心壞了。」


    「這個盛澈,如今坐了龍椅,別的本事沒見展露。倒是比往日更會惺惺作態了。」


    「眼看著攔不住我去就藩,一邊假惺惺地不舍,一邊言語敲打,暗示我以後去了藩地不得再插手京城諸事。」


    「呸!」


    「我要是真有奪權之心,哪裏還輪得到他安坐龍椅!心眼比針尖還小,真讓人瞧不上!」


    盛鴻平日風趣隨和,私下和謝明曦獨處時,更是嬉皮笑臉。像此刻這般滿麵怒容的,著實少見。


    謝明曦伸手輕撫盛鴻憤怒的臉孔,輕聲低語:「除此之外,他有沒有再刁難你?」


    盛鴻又哼一聲:「衝著我一通哭窮。說國庫並不充盈,父皇剛下葬,朝中又接連操辦新帝登基及皇後側妃大典,花費頗多。」


    藩王就藩,首先得有一筆極豐厚的「安家銀子」。不說別的,蜀王府的一千侍衛要隨之去蜀地,一路吃喝穿用便是不小的花費。到了蜀地,得蓋一座正經的蜀王府邸。按著藩王府規製來建府邸,少說也得數十萬兩銀子。


    零零總總算下來,一個藩王就藩,朝廷怎麽著也得撥百萬兩銀子吧!


    建安帝顯然無此打算,哭訴了半天,才道:「……七弟去就藩,便是國庫再空,也得撥銀子。朕明日便吩咐戶部尚書,準備二十萬兩銀子,給七弟就藩安置之用。」


    就他媽的二十萬兩!


    那副悲天憫人兄弟情深的模樣,真讓盛鴻噁心得不行。


    隻是,建安帝肯鬆口讓他去就藩,已是難得。現在也顧不得計較這些了。盛鴻勉力擠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又和建安帝周旋一番,才告退迴府。


    此時,盛鴻滿心憋悶地對謝明曦說道:「這才剛開始。我沒料錯的話,後麵定然還有諸如此類之事。」


    事情不大,就是成心膈應他。


    盛鴻從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謝明曦就更不是了。


    謝明曦略一挑眉,淡淡道:「藩王就藩,自有規製。此事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的。你暫且別吭聲。過些時日,再上折自請就藩。等皇上下了聖旨再說。」


    藩王就藩的規製用度,都有前例可詢。禮部專司負責此事。


    謝鈞如今是禮部右侍郎,正好能出得上力。


    盛鴻顯然也想到了嶽父,神色略略和緩:「將嶽父牽扯進來,是不是不太好?」


    謝鈞可不是什麽義薄雲天的性子。未必肯出這個頭啊!


    謝明曦扯了扯嘴角,悠然一笑:「你這個女婿費盡心思,將他捧至禮部侍郎之位。如今,也該是他這個嶽父出力的時候了。世間哪有隻享福不出力的道理。」


    盛鴻默默為嶽父點了根蠟。


    遠在謝府的謝鈞,在睡夢中打了個寒顫。


    ……


    時間一晃,兩個月過去。


    蜀王再次上奏摺,自請就藩。


    此次,朝臣們便謹慎多了,沒幾個敢跟著附議的。


    建安帝擺明了不願讓藩王就藩,眾臣索性也跟著觀望起來。唯有消息極靈通如陸閣老等人,才知俞太後已發了話。


    有俞太後撐腰,蜀王就藩之事,已成定局。


    陸閣老沉穩持重,並未搶著出言。待幾個附議的臣子說完後,才拱手道:「蜀王殿下自請就藩,其高風亮節,令人激賞。老臣懇請皇上下旨,允蜀王殿下就藩。」


    陸閣老一張口,方閣老趙閣老也一併附議。


    建安帝照例長籲短嘆滿麵不舍,然後才道:「蜀王就藩之事,朕思慮良久,還是準了吧!」


    盛鴻心口巨石陡然落地,忙拱手謝恩:「臣弟謝過皇上。」


    李閣老心中暗罵陸閣老這隻老狐狸,麵上依舊持重,不疾不徐地張口道:「既然蜀王殿下要就藩,何妨令所有成年的藩王一併離京就藩?」


    此言一出,魯王閩王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張口自請離京。


    寧王目中閃過一絲陰沉,此時卻不能不隨波逐流,一併出列:「臣弟也願請離京就藩。」


    盛鴻:「……」


    早該料到事情沒那麽順遂!


    他一個人想跳出泥潭,魯王閩王又豈能甘心被拘在京城?倒是寧王,擺明了不肯離京就藩,張口出言純粹是為了顏麵而已。


    建安帝顯然也料到了這一出,早有了應對之策。先擺出「朕實在捨不得兄弟離開」的令人膈應的神情,然後張口道:「七弟離京,與朕而言,已是錐心之痛。朕委實捨不得你們都離京。」


    「再者,母後身居宮中,亦想看到兒孫們承歡膝下。你們幾個都走了,母後會何等傷懷?」


    言外之意也很明白。


    你們想走,朕不準!


    有能耐,你們就像蜀王一樣去求俞太後!否則,休想輕易脫身離京!


    身為天子,高坐龍椅,有俯視眾生的權勢。稍微抬出個藉口,便足以將眼前的情形應付過去。


    ……


    建安帝當朝下了聖旨,準蜀王就藩。並令禮部擬出章程,擇出吉日。禮部很快擇定吉日,在六月初八這一日。算來,還有月餘時間。


    藩王就藩,非等閑小事。


    盛鴻每日早出晚歸。


    要去禮部,要去工部,要去戶部要銀子,要和諸同窗好友一一道別,要收攏即將隨行去蜀地為官的下屬,要和心中泛酸的魯王閩王打交道,要去宮中和建安帝扯皮……忙得腳不沾地。


    收拾行李打點行裝,俱是謝明曦一手操持。要留足夠的人手在蜀王府,要斟酌帶哪些人去蜀地。蜀王親兵,也得留下一些。


    謝明曦暗中經營多年,暗衛已頗具規模,有五百左右。


    這五百暗衛,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賣身契皆在謝明曦手中。謝三謝九各領兩百暗衛,另有女子暗衛營,共一百人,領頭的是謝三十六。


    餘安領著三個暗衛首領,一起進了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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