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宮。


    「啟稟七皇子妃,小郡主來了。」從玉恭敬地來稟報。


    郡主皆有封號。顧舒瑾是昌平公主獨女,封號端慧。二皇子的長女蓉姐兒,封號端容。三皇子長女芙姐兒,封號端儀。唯有阿蘿,尚未滿月建文帝便驟然駕崩,還未來得及請封郡主,也無正式的封號。


    從玉口中的小郡主,正是顧舒瑾。


    謝明曦略一挑眉,站起身來:「請小郡主進內室說話。」


    片刻後,顧舒瑾邁著輕快的步伐進了內室。笑盈盈地行禮,喊了一聲「七舅母」。


    論年齡,謝明曦隻比顧舒瑾大了五歲,卻是正經的長輩。顧舒瑾被精心教養長大,略略任性驕縱些是難免的,不過,從不缺禮數。


    謝明曦含笑道:「快些免禮。」


    然後,伸手扶起顧舒瑾:「難得你今日特意來福臨宮,快些坐下說話。」


    待顧舒瑾入座後,謝明曦先關切地問起了顧清的傷勢:「顧駙馬傷勢如何?可有好轉?」


    顧舒瑾輕嘆一聲:「太醫說了,便是養好了,日後走路時也會露些行跡。」


    也就是說,顧清日後要跛著一條腿了。


    想到溫和如玉的顧清跛著腿走路的模樣,謝明曦的心裏也有些惋惜。口中安慰道:「瑕不掩瑜。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好好養傷,餘者不必多想多慮。」


    顧舒瑾點點頭:「父親情緒還算穩定。倒是母親,總暗中落淚。當著父親的麵,母親還得打起精神安慰父親。」


    昌平公主縱有再多缺點,對顧清卻是一往情深。


    謝明曦張口安慰數句,便問起了顧山長:「師父也一直陪在駙馬身邊。這些時日,師父還好吧!」


    顧舒瑾打起精神笑道:「姑祖母一切都好,就是總惦記著七舅母和阿蘿妹妹。知曉我進宮,特意叮囑我代為探望。對了,阿蘿妹妹呢?」


    說來也巧,阿蘿正好睡醒了。


    謝明曦吩咐奶娘將阿蘿抱來。


    阿蘿生得冰雪可愛,眉眼靈動,十分惹人喜愛。顧舒瑾對阿蘿亦頗為喜歡,抱著逗了許久。


    顧舒瑾臨走之際,笑著問道:「七舅母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姑祖母麽?」


    謝明曦略一思忖,笑道:「我寫一封信,你帶給師父便是。」


    ……


    一個時辰後。


    這封信到了顧山長手中。


    兩張信紙被放在信封裏,信封並未封上。


    顧舒瑾將信給顧山長,一邊俏皮地笑道:「七舅母倒真是信任我。就這麽將信給了我,也不怕我在路上偷看。」


    顧山長皺了多日的眉頭略略舒展,陰霾了數日的心情也終於稍稍透了亮,隨口笑道:「你七舅母風光霽月,胸襟坦蕩。沒有陰謀算計,自然不懼你看信。」


    昌平公主:「……」


    風光霽月胸襟坦蕩?


    顧山長口中說的人,真是謝明曦?


    由此可見,一個人偏心起來,是何等偏頗!


    昌平公主嘴角抽了抽,默默轉頭看向顧清。


    顧清躺了數日,每日補品不斷,俊臉已有了些血色。此時輕笑一聲,握住了滿肚子吐槽的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心神頓時轉移過來,低聲問道:「清哥,你肚子餓了沒有?」


    顧清無奈一笑:「我傷的是腿,躺在床榻上慢慢養著便可。哪裏需要每日吃六頓?」


    昌平公主隻當沒聽見:「我讓人送一碗人參雞湯來。」


    顧清:「……」


    顧清是真正溫和的好性子。以前對昌平公主便敬讓三分,意外受傷後,昌平公主狠狠哭了幾日,之後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他既感動又心疼,更不忍拂逆昌平公主的一片心意。捏著鼻子喝了雞湯。


    照此下去,傷養好了,他至少要胖二十斤。


    ……


    另一旁,顧山長已看完了信。也不知謝明曦寫了什麽,顧山長看完之後精神頗佳,眉眼間俱是輕鬆愉悅的笑意。


    真不知顧山長是被謝明曦灌了什麽迷湯,愣是將這個弟子當成了眼珠子一般。


    還有俞皇後,言語中對謝明曦也頗多讚許。


    昌平公主心裏有些泛酸,張口打趣:「七弟妹一來信,姑母總算是開懷展顏了。」


    顧山長笑道:「這些時日,我一直惦記阿蘿。明曦在信上寫了些阿蘿的趣事,知道阿蘿在宮中好吃好睡,我便放心了。」


    昌平公主隨口道:「宮中衣食住行皆是最上等,伺候的宮人也多的是。這天底下,哪裏找得到比宮中更好的地方。阿蘿住在宮中,姑母有什麽可擔心的。」


    ……就是住在宮裏,才不放心。


    顧山長心裏暗暗腹誹,當著昌平公主的麵自不會多言。走到床榻邊,輕聲問道:「阿清,你隻喝了雞湯,怕是不耐餓。不如讓廚房做些清淡可口的糕點來?」


    顧清:「……」


    沒等顧清張口,顧山長已微笑著對昌平公主道:「別人不知阿清口味喜好,勞煩公主殿下親自去吩咐一聲。」


    昌平公主被順利支開片刻。


    顧山長每日住在昌平公主府,和顧清單獨相處的時間卻少得可憐。此時抓住難得的機會,低聲對顧清說道:「阿清,還有五日,三皇子便要登基了。」


    「一坐上龍椅,便是天子。」


    「皇後娘娘和昌平公主想完全壓製住新帝,絕無可能。朝堂和後宮不同,皇後娘娘再厲害,手也伸不進朝堂裏去。」


    「三皇子為了順利登基,低頭退讓。那一日三皇子登門賠禮,公主足足罵了一個時辰才罷休。此時三皇子受的委屈閑氣越多,心中隔閡越大。現在彈壓得住,確實無妨。日後總有彈壓不住的那一日,到時候……」


    說到這兒,顧山長舒展的眉頭又擰成了結,化為一聲長嘆。


    顧清做了多年駙馬,其中利害焉能不知?聞言也長嘆一聲,無奈苦笑:「姑母,你的顧慮,我都清楚。」


    「這些話,我背地裏和公主說了多迴。隻是,她根本聽不進去。」


    「我連公主都勸不動,更遑論是母後了。」


    「我也是滿心憂慮。卻是無可奈何啊!」


    顧山長也沉默下來,半晌才道:「過幾日,我進宮去見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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