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請上座!」


    「還是不必了吧……也好。」


    「來人,給母妃上壺清茶,再上些點心。」


    「我不餓也不渴……也好。」


    天底下最微妙的關係,莫過於婆媳。


    原本兩個陌生的女子,因一個共同的男子,成了家人。婆婆看兒媳不順眼,無需理由。兒媳對婆婆不滿,也是難免。


    孝道倫常,兒媳免不了要受磨搓。就連俞皇後,也未能例外。當年嫁入天家,著實受了李太後不少閑氣。


    到了梅妃和謝明曦這兒,卻是正好相反。


    梅妃沒半點做婆婆的威嚴和底氣,謝明曦也沒什麽身為兒媳的忍讓順從。


    人的氣場,也是極其微妙的東西。婆媳兩個正式的第一次相見,便在這詭異又和諧的微妙氣氛中開始了。


    梅妃因太過瘦弱,素色宮裝顯得頗為空蕩,昔日美貌已褪了七八分。


    謝明曦卻是韶華正盛,穿著一身素服,依然明眸皓齒,烏髮如墨,唇紅如朱。


    「母妃,你還沒見過阿蘿吧!」謝明曦笑著打破沉默,將懷中的阿蘿遞到梅妃眼前:「阿蘿,快些睜眼,看一看祖母。」


    阿蘿本有些睏倦,聽到親娘的柔聲細語,果然睜了眼。


    梅妃和阿蘿黑溜溜的小眼對視片刻,目中似喜似悲,忽地落了淚:「阿蘿……和安平幼時幾乎一般模樣。」


    阿蘿的容貌,像極了盛鴻。可不就和早逝的姑姑盛安平格外肖似麽?


    其實,對著一個孩子說起早亡之人,總有些不吉。


    梅妃在情緒激動之下,竟未顧及。


    謝明曦對「盛安平」的感情也極為複雜微妙,因此沒什麽懊惱不快。輕聲安慰道:「侄女肖似姑姑,也是常理。母妃喜歡阿蘿,日後常來看她便是。」


    梅妃哽咽著嗯了一聲,用袖子擦了眼淚,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能不能抱一抱阿蘿?」


    謝明曦輕聲笑道:「當然可以。」


    將阿蘿放到了梅妃手中。


    梅妃如捧珍寶一般,仔細又輕柔地抱著阿蘿。


    之前情緒太過激動,隻覺阿蘿和盛安平一般模樣。現在細細再一看,又有些不同。


    阿蘿比盛安平幼時生得更秀氣更機靈。尤其是那雙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讓人越看越愛。


    梅妃心中所有的悲戚都不見了蹤影,餘下的是滿心的歡喜和疼愛:「阿蘿生得真是討喜。」


    這話謝明曦愛聽,抿唇一笑:「我和殿下也覺得阿蘿可愛。」


    對著孩子閑話片刻,梅妃眉眼間的拘謹,終於散去,變得自如多了。


    ……


    謝明曦輕聲說道:「殿下打算早些就藩。到時,殿下會去求母後,將母妃一併帶去藩地。母妃可願隨我們前去?」


    梅妃先是一怔,反應竟出乎謝明曦意料:「你們去藩地便是,我便不去了。」


    謝明曦有些詫異,不動聲色地詢問:「母妃為何不願和我們一同前去?莫非是心中存著顧慮?」


    梅妃含糊其辭地應道:「我習慣了宮中生活,隻怕禁不住跋山涉水之苦,也無法適應蜀地的生活。」


    梅妃那點心思,如何能逃得過謝明曦的利眼?


    謝明曦略一思忖,便猜出了梅妃的心思:「母妃是不是擔心,母後不肯放行。到時候,殿下會因此事觸怒母後,影響就藩之事?」


    梅妃:「……」


    這個兒媳,也太敏銳犀利了!


    自己一個字都沒說,她是怎麽猜出來的?


    謝明曦淡淡的聲音在梅妃耳畔響起:「梅妃不必思慮這些。殿下早有此打算,也一定會帶母妃離開京城。」


    「殿下從無問鼎皇位之野心,也無爭權奪利之意。隻想帶母妃去就藩,母後又豈會為難?」


    「倒是母妃一意留在宮中,才會令殿下憂慮掛記。到時候我們遠在蜀地,還得時時惦記母妃在宮中情形如何。」


    梅妃哪有不想去蜀地的道理。


    正如謝明曦所言,她是擔心俞皇後會故意刁難盛鴻而已。


    「真得不會給鴻兒惹來麻煩嗎?」梅妃的眉眼間漸漸多了之前沒有的光芒:「我真地能隨你們去蜀地就藩?」


    謝明曦微微一笑:「世間無難事。」


    隻看你想不想去做而已。


    看著從容不迫的謝明曦,梅妃既覺振奮欣喜,又有些擔憂。


    兒媳這般厲害,兒子能不能降得住啊……


    梅妃隱而不露的憂心,一不小心流露出了一點點。謝明曦心中暗暗好笑,麵上卻未露半分,繼續說道:「我今日和母妃說起此事,是讓母妃心中有數。一切自有殿下和我奔走,母妃隻管安心待在寒香宮,等消息便是。」


    「快則三五個月,慢不過一年。我們定會離開京城!」


    梅妃心中湧過陣陣熱流,深深唿出一口氣:「好!我聽你的。」


    ……


    一炷香後,梅妃離開福臨宮,迴了寒香宮。


    寒香宮早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


    伺候的宮女沒剩幾個,倒是琴瑟一直留在梅妃身邊。湘蕙送梅妃迴寒香宮,昔日主僕三人重新聚首,少不得揮淚哭了一場。


    相比起精神奕奕秀麗端莊的湘蕙,琴瑟這幾年苦熬,著實蒼老憔悴了不少。


    梅妃紅著眼睛道:「琴瑟跟著我,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琴瑟用袖子擦了眼淚,輕聲道:「娘娘說這些,真是折煞奴婢了。說句大逆不道之言,在奴婢心中,娘娘便如嫡親的親人一般。能陪伴在娘娘身邊,奴婢半分不覺辛苦。」


    湘蕙聽在耳中,也覺心酸:「娘娘別自責了。殿下已大婚,有了七皇子妃,也有了小郡主。待日後,殿下帶著娘娘去就藩。娘娘便熬完了苦日子,該享清福了。」


    梅妃哽咽著點點頭,然後將頭扭到一旁。


    梅妃動輒愛落淚,琴瑟和湘蕙早已習慣了,細心安撫一番。待梅妃停了哭泣,湘蕙才低聲笑道:「今日娘娘見了七皇子妃,感覺如何?」


    想到兒媳謝明曦,梅妃娘娘心情愈發複雜微妙,半晌才擠出一句:「在七皇子府裏,是不是鴻兒都聽她的?」


    湘蕙:「……」


    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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