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山長一張口,眾人偷偷笑了起來。


    耿直的顏蓁蓁,忍不住嘟噥幾句:「山長最偏心謝姐姐。在山長眼裏,謝姐姐比誰都好。」


    顧山長理所當然地應道:「那是當然。」


    顏蓁蓁:「……」


    看著顏蓁蓁啞然吃癟的樣子,謝明曦輕聲笑了起來。曾冷若寒冰的心,不知從何時起,已被這股無所不在的暖意融化了大半。


    拜顧山長為師,是她一生之幸。


    有一眾同窗好友,亦是她此生之幸。


    能嫁給盛鴻為妻,也勉強算是一樁幸事好了……


    想到盛鴻,口是心非的謝三小姐,眉眼彎出了愉悅的弧度。


    就在此時,從玉悄然移步過來,在謝明曦的耳邊低語數句:「小姐,謝三命人送了信來。說是丁姨娘和大少爺在昨夜便失了蹤影。」


    「半個時辰前,竟出現在謝府外。萬幸謝三領著暗衛,已及時將他們攔下了。」


    不然,丁姨娘和謝元亭若今日現身,在賓客麵前大鬧一通,謝家丟人現眼不說。謝明曦不孝不悌的惡名,也會徹底坐實。


    成親當日鬧得這般難堪,帝後聞訊,焉能不怒?


    好在謝明曦早有防備!謝三謝九早已率暗衛守著謝家方圓千米的所有街道。謝元亭母子一現身,立刻就被察覺。


    謝三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謝元亭母子「帶」走。待過了今日,再行處置也不遲。


    謝明曦神色自若地笑著點點頭。


    從玉垂著頭,退了出去。


    ……


    謝明曦的神情太過鎮定自然,壓根沒人多心多疑。


    便是坐得最近的林微微,也未起疑,隻笑著問道:「謝妹妹,從玉悄悄向你稟報什麽?莫非是七皇子已經來迎親了?」


    顯然是打趣。


    迎親的人,一般在午時才到。哪有這麽早就來的道理。


    謝明曦微笑不語。


    再伶牙俐齒能言善道,出嫁這一日,也該收斂一二。


    促狹的同窗好友們,一見謝明曦這般「端莊含蓄」,立刻逮住這難能可貴的機會,你一言我一語地揶揄起來。


    「真難得見謝妹妹這般溫柔少言。」


    「這是當然。今日謝妹妹出嫁,還能像平日一半伶牙俐齒張口就懟人不成?」


    「還別說。謝妹妹這般模樣,我看著真挺不習慣的。我是不是天生受虐體質,習慣了一張口就要被噎迴來?」


    最後這一席欠抽的話,出自顏蓁蓁之口。


    謝明曦微笑著張口:「今日趙奇會陪同七皇子一起來迎親。大家不是都對趙公子頗感興趣麽?待會兒便能一睹真容了。」


    顏蓁蓁:「……」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


    離謝府兩裏之外的一處院子裏,謝元亭母子被捆住手腳關在柴房裏,狼狽至極。


    丁姨娘滿麵悽苦,枯瘦如柴。往日的九分姿色,如今隻餘兩三分。


    而謝元亭,滿頭滿臉的水泡,還有不少被抓破,留下褐色的印記。一張英俊的臉孔,變得十分怪異,近乎醜陋。


    「混帳東西!竟敢捆住我,將我關在這等鬼地方!」謝元亭麵目猙獰扭曲,扯著嗓子怒喊:「來人,快放我出去!」


    他喊了許久,直至嗓子都喊啞了,那扇緊鎖著的門,還是無人打開。更無人進來!


    丁姨娘像根木雕一般,動也沒動。


    謝元亭一肚子怒火,無處可泄,轉頭見丁姨娘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頓時遷怒於丁姨娘:「都怪你!我就不該聽你的。什麽謝明曦當日成親來謝府,效果最佳。結果怎麽樣?謝明曦早就料到這一招,早有所防備。」


    「那幾個忽然出現的黑衣侍衛,一定是她的人!」


    丁姨娘不知何時,改掉了動輒掉淚的習慣。


    被謝元亭這般怒喊,丁姨娘竟未哭泣抹淚,隻低聲道:「如果我們母子兩個提前幾日逃出田莊,便會驚動謝鈞。昨日逃出來,才會鬧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哪裏想到謝明曦竟會在謝府外布置人手。」


    說著,又怨懟起來:「那個盛渲,不是說暗中布置了人手,會幫我們母子嗎?為何今日一個也沒見到?」


    兩日前,盛渲暗中命人潛至田莊,給他們母子送了一封信。


    被人當槍使,謝元亭根本不在意。


    對謝元亭來說,這是翻身的最佳機會。


    謝鈞不認他這個兒子,將他關在田莊。田莊裏有幾個身手不錯的侍衛,每日輪班盯著他們母子。隻憑他們自己,絕無可能逃出田莊。


    好在盛渲暗中命人送了迷藥來。他和丁姨娘商議過後,決定半夜潛逃出田莊。


    一切都進行得頗為順利。前一晚,他們便用迷藥迷倒了幾個侍衛和看守田莊的老夫妻。再之後,母子同乘一匹馬,趁夜色離開田莊,一大早便進了城門。


    一想到將要大鬧謝家,令謝鈞當著眾賓客的麵丟盡顏麵,令謝明曦聲名掃地。謝元亭心裏便湧起強烈的快意。


    沒想到,在靠近謝府三條街之外,他們母子就被攔了下來。


    幾個身手頗高的黑衣少年,一聲不吭地將他們母子打暈。等睜開眼時,兩人便已被捆縛住手腳,關在了這處柴房裏。


    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也無人理睬。


    「我哪知道是怎麽迴事!」謝元亭怒道:「說不定,那些前來相助的人,也一併被抓起來了。」


    謝明曦哪來這麽多的人手?


    還是謝鈞暗中布置的人手?


    丁姨娘怔怔想了片刻,喃喃低語:「謝家,我們真的迴不去了……」


    短短幾個字,如利箭一般刺痛了謝元亭。


    「憑什麽不讓我迴去!我才是謝家長子!」


    謝元亭掙紮著要起身,可惜手腳俱被束住,猛地用力之下,非但未站直身體,反而狼狽不堪地倒向一側。頭重重磕到了地上,血流如注。


    謝元亭似未察覺到疼痛一般,獰聲喊道:


    「我是謝家長子!我要迴謝家!誰都別想攔著我!」


    丁姨娘木然地看狀若瘋狂的謝元亭一眼。


    再深的母子情意,也禁不起清苦日子的消磨。這拚力的最後一搏,依然以失敗告終。丁姨娘甚至生出了宿命的悲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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