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公見他過來,笑著讓人擺座,昭和在主位上瞧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笑意。


    「狀元郎來了,請坐。」昭和道。


    三人焚香飲茶,焚的是沉香末,飲的是碧螺春。


    沈拂偷眼看昭和,隻見她今日梳著雲髻,發間零星配著幾隻玉簪,斜插一朵紅豔的海棠花,身上著一襲月白色彩蝶穿花的錦裙,纖腰係著白玉勾帶,雖然穿的素淡,依舊粉麵如玫瑰般嬌豔,雍容中帶著幾分超脫,引得人一看便不自覺的看的呆住,挪不開眼睛。


    「沈公子?」傅國公一開口,沈拂迅速的把眼睛挪開。


    「喝茶,茶涼了。」他捋著胡須微微笑道。


    昭和並沒有多說話,隻是聽著他兩個談話,時不時談到治國之道,她聽了不過是微微一笑。


    聽了一會,昭和問:「沈公子覺得如今陛下製下吏治如何?」


    沈拂雙手一揖,道:「如今雖然清平盛世,都是拜前朝所賜。若說今上,之前寵信宦官,已經給當今朝政造成莫大的損害,如今吏治由清明而轉汙濁,敗壞之風已起,崩壞之勢必然。倘若不能勵精圖治,必定會達到貪吏橫行超綱敗壞民不聊生。」


    他這話落下,昭和和傅國公對看了一眼。


    這話,一般人不敢說出來,沒想到沈拂倒是個直腸子,在長公主麵前說她弟弟的壞話,直言不諱呢。


    昭和微微勾唇,抿了一口茶,評價道:「沈拂,你倒是個不怕死的。」


    沈拂被她這麽一說,臉上微微一紅,道:「隻是沈拂不敢藏私罷了。」


    昭和又問:「你覺得現今京都的治安又如何?」


    沈拂道:「京都乃是天子腳下,權貴橫行。當今社會,倘若不依法製,可謂是特權階級胡作非為的亂世。前有馮立之衙內馮舉橫行京都胡作非為,現在更是有人憑著皇親國戚的平頭強占民田又有違法亂紀的,這治安的確算不上好。」


    昭和聽著這些話著實心裏愉快不起來,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沈拂說的有道理。


    她微微冷笑:「就怕有人隻會說,不會做?」


    沈拂一聽這話,是話裏帶刺呢,他倏然站起來:「殿下可是在懷疑沈拂的能力?」


    昭和思忖片刻,道:「也罷,既然沈公子將京城治安說的如此崩壞,不如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做一迴京都尉,瞧瞧沈公子的膽子是不是像你說的那般大?」


    沈拂一怔,京都尉?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在這權貴橫行的京城,可真算不上大,可是偏偏這官管著京都的治安,權利又的確很大。


    這是要考他?


    沈拂望向那雙仿佛灩瀲秋波的明眸,道:「如果殿下想讓微臣試,微臣就勉力一試吧。」


    「當真?」昭和挑眉。


    「微臣請殿下以觀後效。」


    「好!」昭和起身,一手拍在他的肩頭,明眸微閃,「你可千萬別讓本宮失望。」


    那手拿開時,沈拂仿佛還能感覺到那裏落下的溫軟,以及落下衣襟上的芬芳。


    他點頭,心口兀自的亂跳。


    一陣風吹來,昭和輕咳了兩聲,沈拂錯愕的抬頭:「殿下生病了?」


    「沒事。」昭和搖頭,「今日到此為止,明日你就等著調令吧。」


    春華手裏拿著披風急忙過來披在她的肩頭,柔聲道:「殿下受了風寒,不如先迴屋裏休息。」


    「也罷。」她同兩人打了招唿便徑自入了內院。


    沈拂呆呆望著昭和的背影,連傅國公走過來都沒注意。


    他忙問:「殿下養尊處優,如何就病了?」


    傅國公微微蹙眉道:「也許因為憂思而致。」


    沈拂眼眸一轉,憂思?能讓殿下憂思的人,那必定是殿下心中思念的人,非聶縉莫屬。


    如今邊關隻知道戰情緊急,但是還沒有最新的戰報傳過來,若是這仗時間打得長了,殿下的狀況豈不是更加叫人擔心?


    沈拂巴巴探頭望了一迴,但是又怕叫人看出來,隻得隨著傅國公一起出來,迴家去等著他的調令。


    春華扶著昭和迴了東廂房,趕緊的去催管家請了禦醫過來。片刻之後禦醫過來替昭和診脈。


    來的是發須皆白的張太醫,太醫診斷之後隻道是傷風,開了清熱止咳的藥物讓丫鬟去煎了來,又取了自製的止咳藥漿先給昭和吃了。


    昭和問太醫她為何一直沒有懷孕。


    張太醫又替她診了一遍脈,問她之前是否服用了什麽藥物。


    昭和便道她吃的紅丸,那紅丸乃是宮中秘方,張太醫也是熟知的。


    他頓時明白了原因,道:「殿下,這紅丸雖然對身體無大礙,但是會導致身體虛寒不易受孕,隻能將那虛寒祛除之後好好調養身體放好懷孕。現在既然殿下有此打算,微臣開幾副藥給殿下,殿下隻要按著方子吃,大約半個月便能如正常人一般了。且無需擔心。」


    昭和道:「原來如此,所謂是藥三分毒,果然是有道理的。」


    春華過來接了方子,又拿賞錢謝了太醫,小丫鬟們送了太醫出門。春華扶著昭和靠在床頭,替她在腰後墊了一個枕頭,勸道:「如今邊關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殿下的病可不就是因為喜歡晚上坐在窗前胡思亂想受了風寒所致?若是駙馬知道,必定更加憂心,殿下還是好生的保養身體最為要緊。」


    昭和自然知道她說的話有道理,但是她當初叮囑聶縉多寫信迴來,如今可是半個字都沒見到,她怎能不擔心?


    想想就有點生氣,這一生氣,禁不住又咳嗽起來,直扯得仿似肺裏都疼痛了。


    「奴婢去看看藥。」春華才走出去,迎麵就撞到了淩藍過來,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樂什麽。


    春華扶住她,嗔道:「怎的冒冒失失的,殿下可需要靜養。」


    「信,來信了!」


    春華一呆,愣愣看著她手中的信竟沒反應過來。


    昭和在屋裏聽到外頭說有信,立即叫道:「快點拿來!」


    淩藍急忙送過去,昭和接過那信,拆了信封,第一行字便是「綰綰親啟」。


    那是他的字跡,如此遒勁有力,仿佛金鉤銀劃一般,頓時一股激動湧入心頭,連眼眶也酸澀了。


    抽出了信紙,裏頭寫著他一路行軍所見所聞,辛苦的事情都未提,隻提了一路向北的壯闊風景。


    末了叮囑她不要太過牽掛好好養著身體之類的話語。


    昭和煙眉微蹙,自語道:「看這樣子,他寫這信的時候還未到冀北城,這信來一次足足花了五六日的功夫,現在這個時候豈不是已經跟盧魄的兵馬正麵相迎了?這才一封信,又不知道後麵如何,真真是急死人了。」


    淩藍溫聲安慰她:「說不定過幾日還有信過來,屆時會是好消息也不一定,到時候殿下就不用擔心了。」


    「是啊,希望如此。」昭和歎道,她看著那信紙,一遍又一遍,隻那幾行字卻是反複的看了又看。


    她摸了摸那信紙,道:「紙麵有幹涸的水跡,看來他寫此信的時候那邊應該下著大雨。」


    她默默的尋思著,可是這時的邊關真是隻有老天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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