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天色剛亮,長安城的街道上就已經熱鬧起來了。


    商人紛紛打開店鋪,準備迎接客人,公幹的官員,或騎著馬或坐著車,紛紛趕往衙門開始一天的辛苦工作,南來北往的旅客,也紛紛啟程……


    賣報紙的孩子們,準時出現在大街小巷,開始吆喝起來,大家對這種現象如今也是見怪不怪了。


    “號外號外,突發重大事故,滎陽鄭氏被響馬團滅……”


    “號外號外,滎陽鄭氏族長遭遇雷劈……”


    “號外號外……”


    號外的意思是,在遇到重大事故或者突發事件時,報社臨時印發的新聞報紙,因為不在每天新聞報刊編號之內,故稱號外(編號之外)。


    至於號外是什麽意思,沒人去了解,他們更在乎的是後麵一句話,滎陽鄭氏,那個五姓七望的大家族,竟然被響馬給團滅了?


    凡是識字的人,還能在長安城混,自然是知道五姓七望以及滎陽鄭氏的地位。


    一時間,這些報紙被哄搶一空,接著無數的馬車或者馬匹出城,攜帶著報紙,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


    而長城的各大家族以及勳貴豪商們,看著報紙上的內容,直接就傻眼了。


    滎陽鄭氏,掌控天下運輸的命脈,經營著無數通往西域的商隊,朝中為官的子弟無數,就這麽大的一個家族,竟然被人偷了老家,滅族了?


    不可思議,不敢想象。


    但報紙能報道出來,絕對不會造假,別說朝廷不允許,就是鄭氏的人得知了,能將刊印報紙的人屎都給你打出來。


    這是何方響馬,竟如此勇猛?


    “讓開,讓開……”


    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人,手中抓著一份報紙,瘋狂地在街道上飛奔,撞翻了無數的路人。


    同時引來無數路人的咒罵,甚至有人撿起路邊的東西,扔向了撞翻他們的那個人。


    中年人便是鄭觀哲,鄭觀音的親弟弟,李建成的小舅子。


    他帶著八叔和九叔前往長安城營救二叔,沒想成,即便是八叔和九叔來了,朝廷也絲毫不給麵子。


    甚至連鄭氏在朝做官的人都給下獄了。


    他們晚上尋到刑部侍郎崔浩,崔浩卻是將他們打了出來,絲毫不顧昔日的友情。


    後來他們還是不死心,去尋了朝中很多權貴,送上了無數的財寶,但依舊沒人能將此事做成。


    說是鄭氏刺殺了皇子,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轍。


    既然李世民一條路要走到黑,那就別怪整個山東豪門士族發怒了。


    就在昨天晚上,八叔和九叔尋到了山東豪門士族在長安城的代言人,已經商議好了。


    他們鄭氏已經停了全國運輸,關閉了所有店鋪,其餘家族從明日起,也會跟隨,不出半月時間,李世民就會堅持不住。


    李世民會親自去放那些人出來,並且向五姓七望示好。


    畢竟李世民應該知道,隋朝是怎麽沒的。


    傷害了山東豪門大族的利益,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


    可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們鄭氏經營滎陽幾百年,不說是銅牆鐵壁,也是牢不可破,整個滎陽都是他們鄭氏的人,怎麽會被土匪給滅了?


    可報紙上這麽說,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他拿到報紙那一刻,整個人都傻眼了,第一時間就是跑,趕緊跑到家裏,將此事告訴八叔和九叔。


    而且得趕緊派人去滎陽查看。


    鄭觀哲都不知道怎麽跑到家裏的。


    宜仁坊,那間箱子盡頭的不起眼的小院子。


    兩個老頭已經打了一套五禽戲,鍛煉完畢後,躺在椅子上,迎著朝陽曬著太陽。


    他們能有如此閑情逸致,主要還是太高估了他們鄭氏的力量,以及他們鄭氏在五姓七望中的位置。


    “族老,出事了……”


    鄭觀哲全身都被汗液浸透了,喊完這一聲後,舉著手將報紙交到族老手中,直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開始唿吸。


    “哲兒……”老九趕緊去扶鄭觀哲。


    老八接過報紙,瞅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雙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


    “何人如此大膽,敢咒我鄭氏滅族?”


    老九剛將鄭觀哲扶起來,聽到老八撕心裂肺的吼聲,頓時雙手一鬆,鄭觀哲直接腦袋著地了。


    “我鄭氏滅族了,還是被響馬滅族的,這怎麽可能?”


    “莫不是那李世民故意咒我鄭氏?”


    “來人,馬上前往滎陽,查看究竟……”


    老八和老九終於是淡定不住了,他們嘴上說不可能,但這報紙上刊印出來的,是要天下人看的,怎麽可能會造假?


    要是此事造假了,那麽報紙這個東西也就廢了,李世民不可能拿這種輿論重器開玩笑,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老八沉思良久,馬上道:“收拾東西,能燒掉的全部燒掉……”


    “老九,你帶著觀兒前往崔氏那邊,老夫去盧氏那邊……”


    “小心沒大大錯!”


    兩人馬上就開始行動了,隻是可惜,外麵突然來了一群金吾衛,將這座小院給包圍了。


    老八聽到外麵被包圍的事情,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他已經確定了,鄭氏被滅族的事情,恐怕是真的。


    但絕對不會是土匪,而是李世民派去的人。


    “李世民,你玩陰的!”


    他雙眼微紅,拄著拐杖,緩緩朝著大門走去。


    “爾等要幹什麽?”


    牛進達上前,笑道:“老先生,鄭州刺史陳乾傳來八百裏加急,你老家被土匪給洗劫了。”


    “陛下怕你們也被仇家給殺了,故派末將前來保護爾等。”


    “爾等最好識相點,老子脾氣不好,激動地時候,容易動刀子。”


    老八再次閉上了眼睛,心如死灰,看來鄭氏是真的被團滅了。


    可他實在想不通,鄭氏養了一千多死士高手,除非朝廷派出大軍,否則根本就滅不掉鄭氏。


    可從關中到滎陽,一路上都有他們的暗線,李世民調動大部隊,族長那邊不可能不知道。


    明知道被滅,肯定提前布局,讓族內的晚輩們逃出去。


    “關門!”


    老八迴到宅子,馬上問道:“可有暗道?”


    鄭觀哲此刻已經緩過來了,隻是心中驚恐的不行,想起了當年被屠的情景。


    當年父親這一脈,就留下了他和他姐姐兩人,要不是當年他不在長安,肯定躲不過那場災難。


    此刻的鄭觀哲,已經將李家恨透了,恨不得抽筋扒皮。


    就因為他姐姐是李建成的王妃,就殺他全家三十二口人,他父親鄭譯被下獄,要斬首示眾,最後還是族長親自出麵,這才報下了父親,但他父親迴到家,就鬱鬱而終了。


    “唿唿唿……”


    “有!”


    像他們這些大家族,經常在刀尖上跳舞,有時間會遭遇不測,所以也學會了狡兔三窟的方略。


    “老九,你帶著哲兒走,老夫守著這裏。”


    “老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鄭氏族人被滅,但我鄭氏布在全國的力量還在,李世民卸磨殺驢,和我等對著幹,大唐的江山遲早會改名換姓。”


    “八叔您……要走一起走!”


    “哈哈哈,老夫跟著你們兩個一起走了,誰能纏住外麵的人呢?”


    “記住,為今之計,隻有聯絡你姐姐的人,隻有她才能將你們送出長安城。”


    “其餘人,一個都不要相信。”


    “鄭氏如果真的全族被滅了,延續鄭氏血脈的,就靠你了!”


    老八緊緊地抓著鄭觀哲的手交代後事,同時告訴了鄭觀哲兩個人的名字,逃出長安城,要麽南下江南去揚州,要麽去西北重鎮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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