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夔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案幾上放著的幾份報紙,他的神色越來越差。


    尤其是讀了幾篇文筆犀利的討賊檄文後,狠狠地將報紙揉成一團,從案幾上推了下去。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看樣子,針對他們鄭氏,李世民是蓄謀已久了。


    此時,鄭氏在朝做官的人,凡是被查的,沒有一個幸免於難,全部鋃鐺入獄。


    這相當於封住了鄭氏的嘴巴和刺瞎了鄭氏的眼睛,讓他們失去了在政治上的發言權和知情權。


    李世民最不要臉的地方在於抄了官家的家,就連背後的產業也沒有放過,全部收迴朝廷所有了。


    最關鍵的時候,李世民還是放出了輿論重器,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報紙印刷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傳遞的速度更是快的可怕。


    他們利用幾百年甚至千年積攢出來的聲望,一夜之間,全部毀於一旦,並且讓滎陽鄭氏成為天下人口中的賊子。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鄭元夔痛心疾首地咆哮了一聲。


    如果不想徹底和朝廷兩敗俱傷,那麽隻能將渺茫的希望寄托於其他六個家族,希望他們不要丟棄鄭氏。


    可他也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老三,從今日開始,拋售部分產業,售賣土地,帶著家族的一部分人,往南遷移。”


    “老五,你帶著一部分家族子弟,往東北遷移。”


    “老四,你帶著一部分人,往西遷移。”


    “其餘人留在滎陽……”


    眾人心中一驚,難道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即便是改朝換代,他們滎陽鄭氏也不曾做出過這等謀劃。


    “族長!”


    “族長……”


    鄭氏家族的話事人紛紛站了起來,其中一位老太婆杵著拐杖道:“老大,如此決策,是否過於謹慎了?”


    “畢竟其餘家族還沒有拋棄咱們,萬一他們看到咱們這樣做,果斷地拋棄咱們呢,咱們也有自保的實力,何必分分散實力,讓人趁了虛?”


    老三也站起來道:“軍方也有咱們的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實在不行,另起爐灶……”


    “是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李世民這是要活活整死咱們家,咱們家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動用底牌……給李世民好看。”


    鄭元夔站了起來,用拐杖杵了一下地板,冷聲道:“安靜!老夫說話不好使了嗎?”


    十幾個人終於安靜了下來,看向了鄭元夔。


    “老夫不是怕了朝廷,而是徹底的翻臉後,勢必要發生流血事件,為了家族的延續,必須這樣做。”


    接著鄭元夔歎了口氣,吩咐道:“走的時候,一定要隱秘,李世民的走狗已經潛入了滎陽,不過你等莫要慌張,老夫會讓他們後悔來這滎陽。”


    “這滎陽是我鄭氏的天下,是我鄭氏說了算,昨夜的事情,老夫不希望再發生。”


    “老鬼,你聽到了嗎?下次再這樣,你自己了斷。”


    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匍匐在鄭元夔腳下,全身都在顫抖著。


    “主人,老奴知曉了。”


    這個時候,滎陽縣令鄭千年,這才抵達老宅外麵,此刻的他,滿頭冷汗,心中哇涼哇涼的。


    作為一縣縣令,城裏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他竟然毫不知情,可想而知,老族長的怒火有多大。


    這滎陽可是他們鄭氏的老巢,竟然被人竄進來,將報紙貼滿整個城內,可惡的,那些人是怎麽做到的?


    “縣令大人,老族長有請!”


    等鄭千年進入老宅後,家族裏其他話事人已經離開了,就剩下了老族長。


    “晚輩,拜見族長。”


    “千年啊,多年的溫柔鄉,讓你已經忘記了警惕心,昨晚到底怎麽迴事?”


    鄭千年無言以對,隻能低著頭。


    他是朝廷的命官不錯,可在大是大非麵前,第一個考慮的該是家族的利益,沒有家族,就沒有如今的他。


    “老夫給你千叮萬囑,你卻將事情做成這樣,老夫對你很失望。”


    “去祠堂領罰吧!”


    鄭千年的小手不禁顫抖了幾下,鄭氏有族規,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功過不相抵。


    看看自己的手指,恐怕是已經保不住了。


    “是,族長!”


    “從今天開始,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三日後再開城門。”


    “是,族長。”


    “千年,警惕心提高點,下次出現這樣的事情,就去地下給列祖列宗賠罪。”


    鄭千年撲騰一聲跪在地上,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族長請放心,以後再也不會發生此等事情了。”


    “去吧,為了鄭氏的延續,即便咱們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鄭千年去了祠堂,祠堂裏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


    片刻後,他臉色慘白,出來的時候,一把手上的小拇指不見了。


    在古代,諸如這些世家名門,奉行百善孝為先,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喜歡自殘的人不可信,不孝順的人會騙人,都是士族立家的根本。


    但鄭氏卻有這樣一條很不任性的族規,讓人難以理解。


    不過能成為傳承千年的世家,他們都有自己謀生法則。


    或許就是這條不人道的族規,是讓鄭氏團結的原因之一。


    鄭元夔看著遠去的鄭千年,對旁邊的人黑衣人說道:“老鬼,從此刻起,讓夜幕降臨吧!”


    他必須拿出底牌,讓其餘六家人,看出他鄭氏的決心,不然鄭氏就會成為棄子,再者也讓李世民看看,世家並非表麵那麽弱小。


    “是,老奴親自去。”


    鄭氏誕生於周朝,被封為鄭國,隨著時間流逝,鄭國被滅,但鄭氏一族以國為姓,卻是延續了下來。


    自從先祖鄭當時定居於此,就開始在族內培養人才。


    到了東漢末年,天下戰亂不休,家族為了自保,隻能放開族規,收納外姓,培養自己的死士和謀士。


    從此逐漸發展成了高門望族,而培養外姓人才,組建自己的隱藏勢力,這也成了鄭氏家族的傳統。


    因為有如此多的人才,鄭氏一族越發地壯大了,即便是經曆了魏晉南北朝,他們依舊屹立於中原大地。


    自從隋末各處戰亂爆發,他們的這些隱藏在暗中的勢力,更是發揮了極其大的作用。


    他上位後,更加看重培養外姓人才和死士,並且將他們安排到大唐的每個角落,為鄭氏謀取更多的利益。


    另外一方麵,也成為了他手中的一張底牌。


    李世民想要搞他們鄭氏,那就先看看,誰先亂起來。


    中午的時候,滎陽城直接關閉了城門,不讓人進出,這搞得商人們火氣很大。


    但民不與官鬥,他們隻能咒罵幾聲,然後離開。


    而城內,鄭千年如同瘋子一般,開始四處抓人。


    但凡是有嫌疑的人,都被他們抓進了監獄。


    隻是可惜的是,沒一個是李恪的人,因為昨晚張貼完報紙後,他們就出城了。


    而且隧道即將完工,無數的炸藥已經從長安出發,運往這滎陽。


    到時候,給鄭氏老族長小刀劃屁股,給他們開開眼。


    “少主,鄭氏的人準備今晚分批遷移。”


    李恪放下手中的孫子兵法,笑道:“終於要留種去了嗎?”


    “告訴咱們的朋友們,今晚該幹活了,一個都不能逃掉,一分錢都別想拿走。”


    “告訴燕雲大和李炳刀,讓他們看好了,別給老子將錢整沒了。”


    巳蛇歎了口氣,遇上他們家少主,那群土匪算是要白忙活一場了。


    主要是還得背上一個“替天行道”的好名聲,讓世家追殺到天涯海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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