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充斥著春秋的絮絮叨叨,念安卻聽得昏昏欲睡。


    直到春秋突然驚唿出聲。


    “主子!”


    她後知後覺的滿臉擔憂道:“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打了鈕鈷祿格格一巴掌。”


    “等王爺迴來之後,萬一她惡人先告狀可怎麽辦?”


    暖烘烘的熱水包裹著腳丫子,溫度慢慢感染到全身各個角落,念安舒服得隻想哼哼。


    聽見這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懶懶散散地說道:“不用萬一,她一定會告狀的。”


    春秋頓時愈發的驚慌失措,“那……要不奴婢這就去奉安院一趟,先警告鈕鈷祿格格一番?”


    心裏一急,就容易想出一些餿主意來。


    “你信不信,”念安無語凝噎,撇著嘴說:“你這一去,她就越發的得寸進尺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


    春秋滿麵愁容,看上去跟天塌了似的。


    雖說情感上,她也很心疼自家主子大著肚子還要動手打人,但是理智上很明白,這件事情主子她不占理啊。


    萬一被鈕鈷祿格格再扭曲一下,到時候傳到王爺耳朵裏,豈不是就全成了主子的過錯?


    那怎麽能行!


    直到抬起頭,看見主子悠閑自在,毫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春秋一下子就明白了。


    主子這是心中已有了對策啊。


    “主子,”春秋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好辦法,隻得眼巴巴地看著念安,“您就別賣關子了,奴婢都快急壞了!”


    哪怕她知道,王爺對主子向來都是無底線的寵愛。


    可是也止不住心裏忐忑。


    畢竟這種事情,王爺明麵上也不好過多偏袒吧?


    畢竟,王府裏總歸還是有一些規矩在的。


    “慌什麽?”


    念安打了個哈欠,不慌不忙的輕哼一聲,驕矜道:“她會告狀,難道我就不會嗎?”


    自己不僅會告狀,而且還會添油加醋的告狀呢。


    到時候,鈕鈷祿氏就會發現,惹上自己,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是啊,”春秋這才用胳膊擦了一下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滿懷驚喜地喊道:“隻要您一開口,王爺保準不會聽鈕鈷祿格格在那歪曲事實!”


    “咳咳!”


    念安一聽,連忙睜開了眼睛,給春秋使著眼色,“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那才不是事實!


    “奴婢口誤,口誤。”春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訕笑道:“一時說錯了話。”


    看見主子哈欠連天的模樣,她不敢耽擱,趕緊替主子擦了擦腳。


    念安在她的服侍下,慢慢脫下外裳,換上了寢衣,這才安然入睡。


    木蘭圍場裏。


    此時此刻一點都沒有往年那種熱火朝天的氣氛。


    十八阿哥病重,太子爺連帶著其他幾位阿哥被萬歲爺訓斥了個狗血淋頭。


    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躲在了自己的小帳篷裏不曾踏出去一步。


    隻有想逃卻怎麽也逃不掉的太子,獨自一人承受了全部,被委以了“重任”。


    康熙當時也是一時氣憤上頭,這才動手砸傷了太子。


    雖說中間情緒幾度變化,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做出慈父的姿態來。


    出言把太子留下,也是為了安撫他。


    總不能真的走到父子離心,反目成仇的地步吧?


    “太醫都閑著呢,”康熙注視著一直低著頭的太子,半晌歎息道:“叫他們給你開些治療外傷的藥。”


    “明日蒙古的統領們就要來參加宴席了,總不能頂著這樣一副尊容出去見人吧?”


    隻是到底心裏不舒坦,說出來的話也不好聽,硬邦邦的,像極了是在嫌棄。


    太子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隻點頭稱是。


    見他這樣,不知為何,康熙心裏那股子火氣愈發旺盛了。


    他來迴走了好幾圈,最後突然陰沉下一張臉,質問道:“太子這是對朕心生怨氣了?”


    別看他一副氣勢淩人的樣子,實際上背在身後的手,卻在不受控製般顫抖著。


    “皇阿瑪,”太子緩緩抬頭,額頭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可是他的目光卻暗沉到沒有一絲光亮,“兒臣隻是遵從您的吩咐辦事而已。”


    “這樣也不行嗎?”


    最後一聲問句,幾乎輕不可聞。


    好在康熙沒有老到眼瞎耳聾的地步,自然是都聽見了。


    可就是這樣才越發憋屈。


    太子不該擺出一副生無可戀,放任自我的樣子。


    他就應該一直堅持著抗爭下去才是。


    這才對得起自己在他身上付出的一番心血!


    “好好好!”


    康熙怒極反笑,拿這樣滾刀肉似的太子根本沒辦法。


    隻能無能狂怒道:“那朕就命令你,日夜不間斷的守在小十八的床前,直到他病好痊愈為止!”


    “謹遵皇阿瑪吩咐。”


    太子這才起身,恭敬而疏離的行了一禮。


    康熙被他的態度氣得夠嗆,當即一甩袖子冷哼著離開了。


    直到禦輦的聲音再也聽不見後,縮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出的何柱兒這才連滾帶爬地走了進來。


    “爺哎,”他哭喪著一張臉,一邊替太子輕輕擦著血跡,一邊無奈又心疼地說:“您這又是何必呢?”


    胳膊怎麽可能擰的過大腿呢?


    非要和萬歲爺對著幹,到頭來吃盡苦頭不還是自己個兒嗎?


    先些微的服個軟,以待來日方長才是正理兒啊!


    “奴才先給您包紮一下,”看著太子爺額頭上明顯的傷口,何柱兒更是哀聲連連,“您且先忍一下疼。”


    “不必了,”太子卻一抬手擋住了他的動作,冷著臉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這是心裏還憋著氣呢。


    何柱兒伺候太子爺這麽多年了,脾氣也能摸準兩三分。


    見狀也不敢再勸,隻是輕聲詢問道:“那,奴才去給您拿一些止血的藥膏來?”


    總不能就這樣一直任由它往外淌血吧?


    雖說傷口現在看上去沒那麽猙獰了,但這畢竟是太子爺的顏麵,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話去。


    “隨你。”


    太子閉了閉眼睛,睜開之後徑直起身往旁邊的小帳篷裏走去。


    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小十八,有那麽一瞬間,太子忽然羨慕起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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