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個人之間,不過隔了幾尺遠的距離,富興這番表現,卻像是有一個萬丈深淵在中間橫亙著似的。


    隆科多隻能憋屈不已地閉上了雙眼。


    要不是因為鋤地種菜外加施肥除草,這一係列耗費體力的活動,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渾身酸痛的模樣?!


    都怪那個該死的老庸醫!


    不僅不給自己開藥,反而淨用些歪理邪說來忽悠自己。


    到頭來竟然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了。


    隆科多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心生幾分悲涼。


    堂堂一個八尺男兒,濃眉大眼的,長得也怪結實。


    偏偏身體虛得不行。


    說出去都叫人笑話!


    “出去!”


    得不到幫助的隆科多,心裏對富興也有了幾分遷怒。


    要不是對方非要勸著自己吃那個什麽辣子菜,自己會落地箱子這種田地嗎?!


    而且最可惡的是,偏偏富興這個不老實的,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這不公平!!!


    隆科多越想心裏越是氣憤。


    幹脆把頭朝裏一撇,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臉上寫滿了怨憤。


    “隆四哥?隆四哥!”


    殊不知,他這點小動作,全都被富興給看進了眼裏。


    幾聲叫喊,發現無人應答之後,富興立馬慌慌張張地大喊起來:“來人呐!快去請大夫過來,隆大人又又又暈過去了!”


    他這樣大張旗鼓的,把原本隻想裝睡,不想搭理人的隆科多,給徹底弄得下不來台了。


    這下子,他是醒過來也不是,繼續裝暈倒也覺得丟人現眼。


    那大夫又不是吃幹飯的,一過來把脈,不就什麽都露餡了嗎?


    都怪這個殺千刀的富興,無緣無故胡亂叫喊什麽?!


    心亂如麻之下,隆科多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手好像被誰給握起來了,接著就聽見了富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隆四哥,你就放心吧,”他聲情並茂,麵上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我一定會讓大夫把你給醫治好的!”


    “就算是要天山的雪蓮,還是千年的人參,我都一定為你尋來!”


    富興在這裏說著大話,一個餅畫的又大又圓。


    他倒是演的很投入,而且也過了一把癮。


    隻是苦了床上躺著不敢亂動的隆科多。


    先是意識到手背上的手,是一個男人的,心裏就已經夠膈應了。


    緊接著就聽見了那麽一段近乎於……真情流露的話。


    隆科多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炸了。


    之前所有的事情,此刻好像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富興一見到自己,就那麽的興高采烈。


    還有喝酒吃菜的時候,非要坐到自己旁邊,離自己那麽近!


    最後,就是現在……


    啊——


    隆科多自覺想明白之後,整個人徹底懵掉了。


    他很想用力甩掉手背上的那隻手。


    因為他覺得這有些令人作嘔的同時,又讓人不禁產生幾分懼怕。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


    萬一富興這個膽大包天的男人,想趁機做些什麽……


    那自己肯定反抗不了啊!


    為了維護自己的清白,隆科多決定,拚了!


    於是他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硬生生憋著一口氣,就是不肯醒過來。


    即使身上被紮了好幾針,即使大夫已經開始自我懷疑起來:“按理來說,隆大人這會兒就應該醒過來了啊。”


    即使富興死命掐他的人中。


    隆科多都忍住了沒有睜開眼。


    硬是連唿吸的節奏都沒有絲毫變化。


    可惜他的“忍辱負重”,換來的卻是旁人的“變本加厲”。


    “奴才懷疑,隆大人這是被魘住了。”


    大夫一本正經地說著跟他所學之術毫不相幹的內容。


    “啊???”


    富興腦袋上全是問號,妹妹這又是在玩什麽新把戲?


    他怎麽突然跟不上了呢。


    於是,磕磕巴巴地開口問道:“那、那該怎麽辦呢?”


    即使不清楚接下來的發展,也得努力把戲給唱下去!


    是的,富興就是這麽樸實無華又極具責任心的一個人!


    “奴才以為,”大夫撫摸了一下他的山羊胡,一臉正色道:“燒一道符水給隆大人灌下去。”


    “再把人給搬到院子裏,用充滿正氣的陽光,把身上的陰氣給祛除即可。”


    富興雖然覺得這操作,聽上去就流露著一股子很不靠譜的感覺。


    但是卻十分的虛心納諫。


    直接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隻是……”


    富興正準備執行呢,突然想起來一個關鍵問題:“這符,該去找誰畫呢?”


    大夫再一次笑嗬嗬道:“老朽不才,也略懂一些陰陽八卦。”


    富興無語一瞬。


    心裏吐槽他妹妹做事情還是這麽的滴水不漏。


    “快,那就快點,”嘴上卻催促道:“早日幫隆大人解脫才是!”


    隆科多在床上,把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兩個人,根本毫不避諱地就替自己做了決定。


    他可不願意喝那什麽勞什子符水!


    自己的性命,當然要交給自己保護才能放心。


    被逼無奈之下,隆科多隻得硬著頭皮,緩緩睜開了眼睛。


    滿臉迷茫地問了一句:“我、我這是怎麽了?”


    漫山遍野的的雜花,胡亂地開放著。


    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地方稠密。


    就像是惱人的頭發,總也長不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去。


    不過念安卻十分喜歡這種雜亂無章的美。


    比府裏那些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花園子,這裏更平添了幾分野趣兒。


    用過早膳之後,一看天氣沒有那麽熱,念安就動了外出散步的心思。


    她挎著一個竹編的小籃子,手裏揪著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晃來晃去的。


    嘴裏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看上去輕鬆又快樂。


    一路走,一路往籃子裏扔東西。


    看上去漂亮極了的一朵花啊,還有心形的小石頭啊。


    反正隻要是自己感興趣的,統統都不放過。


    “這些紅色的小果子,是什麽東西啊?”


    到了一片比前路更為茂密一些的草叢中,念安忽然伸出手指著不遠處,興致盎然地問了一句。


    眾人順著看過去,那一片低矮的樹叢上,點綴著幾許紅到紫黑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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