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毓慶宮裏。


    勉強安撫住五髒廟的太子爺,這會兒總算是有功夫,騰出手來,問些他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離京這麽多天,這一迴來,可不就兩眼一抹黑,抓瞎了嗎?


    朝堂上的事情,何柱兒一個總管太監,不一定十分清楚。


    但是有些人盡皆知的大事,就連深宮裏的娘娘們都有所耳聞。


    更不用提,為了掩人耳目,一直在宮中來迴奔波的何柱兒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不過,太子卻先問了後院女眷的情況,“太子妃等人,可都還一切安好?”


    主要是也是為了弄清楚,究竟有沒有人察覺出異常來。


    畢竟,太子一直久病不愈還能編一個鬱結於心的理由出來。


    可是,連自己的妻妾子嗣都不肯見上一麵,那就怎麽都說不過去了。


    所以,太子十分好奇,這一聽就站不住腳的理由,能不能唬住其他人?


    “哎呦這您可就問對人了!”


    何柱兒一拍大腿,立馬倒豆子般說了個清清楚楚。


    “最開始還無人敢質疑,隻是後來,雍親王和八貝勒奉旨收繳國庫的欠銀。”


    說著,何柱兒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太子爺的臉色。


    發現自家爺並沒有任何表情後,心裏禁不住泛起了嘀咕,嘴上卻繼續說道:“後院的女眷們,頓時可就坐不住了。”


    “先是太子妃,接著就是李側福晉和弘皙阿哥。”


    “奴才差點都招架不住了。”


    說到這裏,何柱兒苦笑了一聲,都忍不住開始心疼起當時的自己了。


    那可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應付得他滿腦袋都是包!


    尤其是作為東宮裏那唯一一棵獨苗苗的弘皙阿哥。


    被他額娘攛掇著,死活非要見到太子爺不可。


    何柱兒又生怕弘皙阿哥受了傷,一時間進退維穀。


    好在最後還是順利解決了。


    畢竟,皇孫再尊貴,還能比得過龍椅上那位?


    萬歲爺可是親自過來,把李側福晉給訓斥了一頓。


    就連坐視不理的太子妃,也得了一句暗暗的警告。


    這下子,整個東宮頓時安靜下來了。


    何柱兒才算勉強能撐到最後。


    太子一聽,就知道有些人的心,大了。


    可是他作為儲君,都不一定能順利登基。


    而弘皙隻不過是一個庶子,竟然就開始忍不住妄想起不屬於自己人東西來了。


    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些什麽好。


    “那……”


    “皇上駕到——”


    太子剛想再問一句其他事情,卻被外麵傳來的尖細聲給打斷了。


    他隻能暫且把疑惑都給埋進了肚子裏。


    隻不過,他現在的心情,屬實說不上好。


    畢竟,沒有人想一直活在被嚴密的監視之中。


    不論做什麽事情,總有個人在背後注視著你。


    這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兒臣參見皇阿瑪,萬歲萬萬歲。”


    太子直接下了床,在何柱兒的攙扶下,對著康熙行了一禮。


    “快快起來,”康熙連忙親自扶住了太子的手臂,心疼地責備道:“保成竟如此不顧自己的身體嗎?”


    明明腿上的傷都還沒好,竟然卻堅持著下了床。


    “快坐下!”


    康熙親自扶著太子落了座。


    一言一行中,都透露著親昵和自然。


    好像他們父子之間的那些不可言說的齷齪,全都沒有存在過似的。


    “保成可曾休息好了?”


    聽到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稱唿,太子忽然間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乳名了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在皇阿瑪嘴裏,就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太子”。


    再也沒有了過去的溫情。


    感覺隻差一步,就要反目成仇了。


    “嗯,差不多了。”


    太子收拾好內心複雜的情緒,不冷不熱地迴了一句。


    可是這樣的態度,卻並沒有絲毫降低康熙的熱情。


    他目光真誠地關切道:“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就連語氣,也充滿了難得的疼惜之意。


    不明白這一出究竟是在搞什麽。


    太子索性順著自己的心意迴答。


    “還好,”十分的言簡意賅,且公事公辦的口吻,“總歸是沒有辜負皇阿瑪交代給兒臣的任務。”


    康熙見狀,嘴巴忍不住動了動。


    很想質問一句:你我父子之間,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立場。


    於是滿懷欣慰地笑了。


    “朕就知道,”他誇獎道:“派你去啊,準沒錯!”


    這話,太子可不敢接。


    他已經吃夠太過優秀的苦頭了。


    所以,是一點功勞都不往自己身上攬。


    “皇阿瑪過獎了,”表情淡淡的,平鋪直敘道:“這次多虧了五弟和九弟二人的配合。”


    他甚至不惜自汙道:“兒臣隻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見狀,康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這天兒,是半點也聊不下去了。


    “都有功勞,都有!”


    他幹笑了一聲,道:“等他們迴來,朕定記他們一功!”


    隨即卻話鋒一轉,接著問道:“那此行的收獲……”


    太子垂下眼眸,沒有絲毫隱瞞地迴道:“賬本交由五弟和九弟隨身攜帶了。”


    “想必不日,就能抵達京城。”


    有了這樣肯定的迴答,康熙總算是能放下心來了。


    他知道得很清楚,自己這幾個兒子,可是在江南惹出不少亂子了。


    要不是身邊有武功高強的暗衛保護,怕是早就被那些蛀蟲聯合起來給暗殺了。


    即使這樣,也仍舊落得個滿身是傷的下場。


    一想到那個暗衛給自己迴稟的經過,康熙的一顆心就忍不住一陣緊縮。


    是他這個做阿瑪的,太過於狠心了嗎?


    所以,才會導致,哪怕太子遇見了致命傷害,也不願意開口和自己說上一句。


    “好,”康熙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以掩飾自己的失態,“既然這樣,那保成你就好好歇著。”


    “時候不早了,”他起身,“朕就先走了。”


    太子也不說挽留的話。


    直接規規矩矩地行禮:“兒臣,恭送皇阿瑪。”


    康熙走之前,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正彎腰拱手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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