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王爺!”


    清和一連喊了好幾聲,才把陷入自己思緒中的胤禛給叫迴神。


    這般入神的模樣,嘴角還帶淡淡卻又寵溺的笑意,根本用不著多想,就能猜到王爺心中在想著誰。


    清和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努力揚起笑臉,假裝不在意地說道:“這蓮子羹再放就涼了,您不如趁熱喝了吧。”


    胤禛剛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就聽見耳邊不斷傳來殷殷切切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蓮子羹,輕聲“嗯”了一下。


    緊接著端了起來,湊到嘴邊,卻隻用調羹沾濕了一下嘴唇。


    這可真是,意思意思就行了。


    “你不是和蘇培盛說,有事情要稟報給我?”


    胤禛是一秒鍾也不願意多等,上來就直接步入了正題。


    看著幾乎沒有減少的蓮子羹,清和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剛剝出來的蓮子心一樣苦。


    她努力撐起來的體麵與氣勢,在絲毫不為所動的王爺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可是有些人,就是越挫越勇。


    或者說,她早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


    因此,很快就能收拾好心情,繼續若無其事地交談下去。


    “妾身聽聞,王爺要攜富察妹妹出府遊玩?”


    她一臉關切的表情,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知要去的,是哪個莊子呢?”


    胤禛一向認為,事無不可對人言。


    但是至少也得有所保留。


    畢竟,被旁人摸清楚底細的感覺,並不好受。


    於是隻含糊地說了一句:“就在離王府不遠的一個莊子上。”


    “福晉請我過來,為的就是問這樣一個小問題?”


    他挑挑眉,顯然覺得有點過於大驚小怪了。


    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何必勞煩自己跑這一趟呢?


    清和聞言,差點沒咬碎自己的一口銀牙。


    她就是想找個理由,讓王爺來一趟正院而已。


    如果能留宿,那就更好不過了。


    看著有想要離開意思的王爺,清和頓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連忙說道:“妾身是覺得,既然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外出遊玩,不如多帶幾位妹妹一同前往?”


    她麵上全是真誠,一副多為別人著想的模樣。


    胤禛卻始終不為所動。


    他很清楚,倘若帶了旁人,安安怕是就不會跟著一起去了。


    再者說,這是獨屬於他和安安兩個人的遊山玩水。


    多幾個別的人,算什麽事情?


    “妾身隻是覺得,不患寡而患不均,怕府裏的其他妹妹們,難免會有有所不滿。”


    “王爺可是覺得不妥?”


    清和明知故問,卻又佯裝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句:“這隻是妾身的一點拙見,王爺隻隨意聽聽便可。”


    “既然覺得是拙見,”胤禛表情不變,徑直說道:“那日後就不要再說了。”


    一句話把清和給快噎死了。


    她憋的臉色鐵青,嘴邊張張合合,半天才憋出來幾個字:“妾知道了。”


    不管心裏怎麽想,麵上仍舊順從的態度,難得讓胤禛心情順暢了幾分。


    他也不吝給福晉一點體麵。


    當然了,在清和看來,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福晉的頭麵,”胤禛衝著外麵喊了一聲,蘇培盛就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似乎是少了些。”


    “我見這套不錯,就留下給福晉吧。”


    這般突如其來的賞賜,不僅沒有讓清和覺得欣喜,反而忍不住心頭狂跳。


    慌得厲害。


    “這、如此這般,”清和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那妾身就多謝過王爺了。”


    紅色的布一掀開,露出下麵被遮蓋住的整套頭麵。


    清和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上麵。


    手一抖,差點把桌麵上的茶盞給碰倒。


    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把杯子給扶正。


    略帶心虛地解釋了一句:“難得收到王爺的賞賜,妾身這是太激動了,太激動了。”


    胤禛其實很想問一句:福晉不覺得這頭麵眼熟嗎?


    可是看著對方慌亂不已的樣子,又覺得這樣落井下石不太好。


    畢竟,堂堂雍親王福晉,被償還國庫欠銀給逼到變賣頭飾。


    這事兒一旦傳出去,豈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怕是老八他們,能逮住自己嘲笑個一年半載都不嫌多!


    胤禛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滿目恍惚的福晉,突然心情複雜起來。


    “天色也不早了。”


    他心中歎息一聲,剛得知此事的憤怒,如今悉數都已經被可悲可歎代替。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福晉也早些歇下吧。”


    留下這句話,胤禛不等福晉開口恭送自己,轉身就離開了。


    而坐在椅子上,半晌迴不過神來的清和,眼神虛無地落在了某處。


    一看就知道,正在怔怔出神。


    直到綠桃走進來,才喚醒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清和。


    “福晉?”


    她也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副被自己典當掉的頭麵,忍不住心驚肉跳地問了一句:“這、這頭麵,怎麽突然自己迴來了?”


    說完,她還忍不住舔了一下幹燥的唇。


    嚇得口幹舌燥的,不敢大聲說話。


    不會是……鬧鬼了吧?


    綠桃越想越覺得害怕,身體下意識離那副頭麵遠了一點。


    難怪她會忍不住多想。


    誰讓那個冒充綠蘿的杏兒,自己竟然用粗糙的碎碗片,活生生把自己手腕上磨出來那麽大一個傷口。


    最後硬生生流血而亡。


    當時那個小雜物房裏,彌漫了好幾天的血腥味,怎麽都揮散不去。


    “你出去做此事時,”清和拉著一張臉,冷聲質問道:“可有被其他人瞧見?”


    綠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連連為自己辯解:“絕無可能!”


    “先不說奴婢換了打扮,”她有理有據的,聽上去好還有幾分信服力,“就連外出,也是換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才去的當鋪!”


    綠桃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樣,讓清和暫時相信了她的說法。


    可是,王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呢?


    這件事情如此隱秘,除了自己,就隻剩下綠桃一個知情人了。


    難不成,是自己正院裏,有王爺安插的眼線?


    一瞬間,怎麽都想不明白的清和,隻覺得頭痛欲裂。


    她撐住額頭,倚靠在旁邊的桌子上,臉色很不好看。


    “福晉,”綠桃忍不住勸慰道:“不管怎麽說,您都得以身體為重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並不怎麽管用。


    可是綠桃卻有自己的殺手鐧。


    “您要是、要是病倒了,”她一臉急切,“還不知道便宜了誰呢!”


    這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用大拇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府裏唯一能因此獲益的,不就隻有那麽一位嗎?


    “替我梳洗更衣。”


    清和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閉了閉眼,把那些不好的猜測,暫時都給放到了一邊。


    綠桃說得對,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隻要她還在一天,就是這雍親王府,名正言順的嫡福晉!


    “已經一夜了,”幾乎一夜不曾安眠的胤禟,眼底一片青黑,直勾勾地盯著風平浪靜的湖麵,“還是沒有五哥的蹤影。”


    他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兒,隻憑著一口氣,在支撐了。


    “請九爺放心,”王端這會兒也不敢火上澆油了,雙手抱拳,擲地有聲地保證道:“我一定把五爺,平平安安地帶迴來!”


    胤禟卻覺得,誰都靠不住。


    不過麵上卻一臉激動外加感激地猛點頭:“王首領,我五哥的性命安危,就交在你手上了。”


    “定不負九爺所托!”


    鄭重地留下這一句話後,王端頭也不迴地朝著湖水的方向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胤禟,自顧自地思索了片刻後,突然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作為五哥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不覺得五哥會在水裏遇險。


    要知道,五哥的水性,在他們一眾那個兄弟裏,可是數一數二的!


    因此,胤禟懷疑,五哥可能是上了岸之後,遭遇了伏兵的追擊。


    所以,盡量找隱秘的小路,看路麵上有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


    繞著整個樹林外圍走了一圈,可是卻毫無收獲。


    胤禟把視線投向了旁邊的竹林裏。


    按理說,這密密麻麻的竹林,縫隙又小又窄。


    根本擠不進去一個人。


    可是……


    拚了!


    胤禟攥著拳頭,一猛子紮進了竹林。


    粗壯的竹竿,一上來就擋住了去路。


    胤禟不得不伸出手,把竹子往一邊推開。


    在這裏麵,簡直就是寸步難行!


    胤禟本就心寬體胖,因此在狹窄的竹林裏行走,也比旁人困難得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浸濕了透。


    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靠在身後的竹子上歇口氣兒。


    “那是什麽?”


    擦掉快要掉落到眼睛裏的汗水,胤禟一抬頭,忽然看見了一塊破碎的布料。


    他幾個大跨步走上前去,就連一根細竹子“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臉上,也絲毫不在意。


    因為一靠近,他就認出來了。


    那是五哥身上衣服的布料!


    生怕驚動還沒有死心的那些兇徒。


    有了前進的目標,胤禟一顆心安穩了不少。


    隻覺得自己精神也振奮了許多。


    五哥,你別怕,我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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