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本就是寡言少語的性子,這一點在永和宮裏尤為突出。


    而德妃呢?


    也不管不顧的,兀自說了下去。


    “要額娘說啊,”言語間,頗有幾分貶低的意味在,“你這福晉,也太剛硬了些。”


    “女人家家的,旁的都是身外之物,丟了又不可惜。”


    她還有幾分自得:“唯獨一樣,那可是千百年來不變的真諦。”


    胤禛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嘴上還附和了一句:“那就煩請額娘教誨了。”


    見狀,德妃不無得意地開口:“那就是生個兒子啊,比什麽都強!”


    說著,她就開始數落了:“你看看你,到現在竟然連一個嫡子都沒有!”


    “這讓我怎麽放心的下呢?”


    痛心疾首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一個多麽疼愛兒子的好額娘呢。


    聽見這話,胤禛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了。


    弘暉夭折一事,的確是他心裏一道永遠也愈合不了的傷疤。


    不論誰提起來,總歸是讓人不高興的。


    德妃當然看出了自己這個大兒子心裏不痛快了。


    可是卻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


    繼續往下說道:“所以額娘想了又想,既然你沒有嫡子,那就多生幾個庶子也不錯。”


    “親兄弟之間,也好互相幫襯著不是嗎?”


    聞言,胤禛心裏忍不住嗤笑一聲。


    親兄弟?


    還互相幫襯?!


    要是有個像老十四那樣的,說不準自己要嘔死了!


    “你啊,也別嫌額娘說話直,”德妃深深歎了口氣,一臉愁容,“額娘也是為了你好。”


    “所以,額娘私底下物色了兩個秀女。”


    她終於說出最終目的了。


    “都是身體健康好生養的,”德妃帶著隱隱的笑意,嘴上卻不容拒絕道:“把她們賜給你做個格格。”


    “為你生兒育女,也算是了卻額娘的一樁心事了。”


    字字句句都不離“額娘”兩個字。


    不就是想仗著孝道,逼迫自己同意嗎?


    胤禛再一次刷新了對自己這位親生額娘的認知。


    以為已經夠令人心寒的時候,竟然還能再往上潑一盆冷水。


    “怎麽?”


    看胤禛半天不出聲,德妃心下暗惱,就連語氣也變得不好了起來。


    “你覺得我這個做額娘的,是在多管閑事嗎?”


    “不敢,”胤禛隻能這樣迴道:“隻是眼下……兒臣並無此意。”


    “怕是要辜負額娘的心意了。”


    他當然要明明白白的拒絕。


    否則,以德妃一向喜歡得寸進尺的性子,但凡被她抓住一點機會,那就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了。


    “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可是,誰也沒能料到,不過片刻,德妃突然用帕子擋住臉,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邊哭還邊訴苦:“老四啊老四,我不就是希望你兒孫滿堂嗎?日後也能多子多福,享受天倫之樂。”


    “可是你竟然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肯讓額娘達成。”


    她看上去傷心極了。


    到最後,竟然還一副“我不活了”的樣子,徹底大聲喊了一句。


    “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說著,就俯身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起來。


    被這番動作,給弄到猝不及防的胤禛,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他一向不會說好聽話,也就隻能翻來覆去地表示:“額娘消消氣,氣大傷身,您身體要是承受不住可就不好了。”


    “對對對,”一旁的葉嬤嬤也連忙附和道:“娘娘啊,王爺說得有道理,您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她一邊勸慰著,一邊彎腰輕拍德妃的後背,希望能讓她平靜下來。


    “這親母子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嗎?”


    這話也是說給胤禛聽的。


    可惜他現在聽到,已經毫無波瀾了。


    不過麵上卻微微動容了幾分,像是被這話給打動了似的。


    “我是說了,”德妃猛然抬起頭,怒氣衝衝地表示:“可是你看,老四他是一句也不聽啊!”


    在德妃等著他妥協的視線中,胤禛隻沉默著,無聲抗議。


    他不願意。


    從前一心撲在了公務上,希望能夠得到皇阿瑪的看重。


    是以,後院裏有誰,或者誰與誰不和,他並不關心。


    隻要沒有鬧得太過分,自己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自己有了安安,而且馬上就要有一個小寶寶了。


    他們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好好的。


    憑什麽要被外人給打攪呢?


    更重要的是,胤禛不願意看見念安傷心。


    “好啊,”德妃與自己這個大兒子僵持了半天,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淒慘一笑,“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嫌棄我這個額娘在背後指手畫腳了。”


    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來,擺擺手,示意胤禛離開:“你迴去吧。”


    “省得看見我心煩。”


    “還有你福晉,”她低著頭,看上去就像是被一個孩子傷了心的母親,“等她醒過來,我會命人把她送過去的。”


    “兒臣並無此意!”


    胤禛當即跪下,腰板挺直,卻是請罪道:“額娘若是覺得氣極,就拿兒臣出氣吧。”


    說著,抬起頭,沒有表情眼裏卻都是關切:“不要為此傷了您的身體。”


    德妃低低地冷笑一聲,正欲開口說些什麽。


    不料外麵突然傳來梁九功的聲音,拉長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還不等德妃慌張起身,準備出去迎接。


    康熙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這個小小的西側間裏。


    “萬歲爺?”德妃心中暗恨,臉上卻是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笑意,迎了上去,愛意滿滿道:“您怎麽來了?”


    康熙大刀闊斧地坐下,仿佛這就是自己的地盤似的。


    立馬就有人奉茶。


    “怎麽?”


    他挑眉,“朕不能來?”


    這就是故意在給德妃沒臉了。


    可是她卻隻能忍著屈辱,笑臉迎人。


    “您這說得哪裏話呀?”


    她做出委屈的表情來,“臣妾是日日夜夜,盼著您來呢。”


    “好了,”康熙卻絲毫不為所動,轉而說道:“朕剛剛似乎聽見了……一些爭執聲?”


    德妃先是一愣,隨即立馬笑了起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帶過:“不過是臣妾與老四玩笑兩句而已。”


    “哦?”康熙像是突然起了興致,“老四這個樣子,竟也會開玩笑嗎?”


    德妃想粉飾太平,卻不料她眼前的這位帝王,偏偏就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越是遮遮掩掩的,他越是想要把實情給挖出來。


    “他呀……”


    德妃這下子抓馬了,隻能幹笑著,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畢竟,這整個紫禁城裏,誰人不知,雍親王就是一尊活脫脫的冰雕啊。


    這樣的性子,也會開玩笑?


    比德妃突然當上皇後還要稀奇呢!


    胤禛苦笑道:“皇阿瑪就別取笑兒臣了。”


    表麵上為自己額娘解了圍。


    早在康熙來之前,他就立馬起身了,但是卻因為起的太猛,所以不小心一個踉蹌。


    正好被康熙看在了眼裏。


    他不動聲色,眼神卻在這對母子之間來迴打量著。


    如果……那德妃是不是得……


    不過康熙遲遲下不定決心。


    他隻是隱隱約約有了這樣一個想法而已。


    況且,現在說這些,也太早了些。


    順著胤禛的意,康熙轉而問道:“你福晉怎麽樣了?”


    隔著屏風,清和安安穩穩地躺在後麵的床上。


    熟睡到這種地步,看來是真累壞了。


    “太醫說,”胤禛這才鬆了口氣,迴道:“並無大礙。”


    “隻需多加休息即可。”


    “嗯,”康熙並不在意一個不怎麽熟悉的兒媳婦,他更關心的是,“朕聽說,你近來突然對醫書感興趣了?”


    這個老四,平常也喜歡看一些佛經之類的東西。


    現在又迷上了醫書,別到最後想去當一個什麽治病救人的大夫吧?


    那可不行!


    康熙撥動的扳指的手,轉的更快了。


    “兒臣也隻是一時起了興致而已,”胤禛狀似不好意思地說道:“主要還是見識了那些藥效甚好的西洋藥。”


    “隻是兒臣總覺得,我們大清泱泱大國,中醫的藥方,應該更厲害一些才是。”


    這番話,是他臨時急中生智,突然想出來的。


    看醫書的真實原因,無非就是最在乎的人有了身孕。


    交給任何人,胤禛都不太放心。


    索性,自己親自來了。


    “你能有這個心,”康熙也被說到心坎兒裏去了,滿懷欣慰地誇讚道:“很不錯。”


    “你說什麽?!”


    曹寅聽見下人的稟報之後,震驚到差點沒從紅木椅上滑下去。


    當即瞪著眼睛質問道:“誰給你的膽子,敢編出這樣的話來欺騙於我?”


    “老爺,”下人被一厲聲嗬斥,差點快哭出來了,“奴才所說,句句屬實啊。”


    曹寅心裏一慌。


    也顧不上其他了,當即往外麵走去。


    一路上,還一五一十地把來人的樣子,給打聽清楚了。


    兩個穿著打扮都很落魄的男子,真的會是太子爺嗎?


    這這這……


    不管是不是,自己都得去看上一看。


    否則真出了什麽事,他就算是有九族,都不夠萬歲爺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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