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奴才私以為,敢對您和五爺下手的人,怕是不簡單呐。”


    曹寅低眉順眼地說著令人怒氣沸騰的話。


    而胤禟也不出所料的上當了。


    他漆黑的瞳孔,緩慢地動了動。


    額頭上青筋迸起,一看就是在極力壓製著怒火。


    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什麽意思?”


    “還請九爺息怒。”


    曹寅能屈能伸得很,立馬腆著一張老臉裝無辜道:“奴才說的皆是肺腑之言,畢竟,您和五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總之,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在其中挑撥離間了。


    胤禟冷笑一聲,又開始了日常一罵。


    “曹大人有這說閑話的功夫,”他罵人可是專業的,“不如多去幹點正事兒。”


    “免得我還要日催夜催的,顯得曹大人跟其他那些個廢物似的——”


    “就隻會嘴上說得好聽。”


    這番話,就差指著曹寅的鼻子罵他是個成不了事的廢物了。


    偏偏人家就是沒有。


    反而指桑罵槐的,讓人想生氣,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


    不然非要自己對號入座嗎?


    曹寅僵硬著一張臉,還得出聲附和:“九爺說的是。”


    而後憋了一肚子氣離開了。


    他吩咐其他人不得跟著自己,左拐右拐地走到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房間裏。


    推開門,曹寅先是在門口站定,像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緊接著,才輕手輕腳地進去了。


    “稟大人,”他彎著腰,不敢抬頭,“萬歲爺的吩咐,奴才都已經照做了。”


    “曹大人快快請起,”說話的人正是康熙爺的暗衛統領王端,他對曹寅的所作所為都一清二楚,“你於此事有功,我定會如實迴稟給萬歲爺的。”


    “不敢不敢。”


    在這位殺神麵前,曹寅隻能小聲地保持著低聲下氣的作態了。


    王端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助太子爺一臂之力。


    好拿到江南官員的罪證,把那些個玩忽職守的臣子們給一網打盡。


    隻是想起來萬歲爺的吩咐,王端就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不過眼下,卻也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事情,”他努力擠出來一個笑,可是看上去更嚇人了,“想必曹大人應該很清楚該怎麽做了吧。”


    曹寅頭都不敢抬,隻能苦笑著應下:“自然,定會讓萬歲爺滿意!”


    嘴上答應得好好的。


    可是他心裏,不是不難受的。


    一來,要讓自己把好不容易吞下來的銀子再吐出去,這無異於在剜心割肉啊。


    二來就是……他接下來需要做的那件事情了。


    一旦開始,就再沒有迴頭的餘地了。


    想必這後半生,怕是都要在被萬人唾棄中,度過了。


    曹寅的一顆心像是被泡在了黃蓮水裏。


    苦澀又酸疼。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當今聖上,果真是一位玩弄人心的好手啊。


    王端看著眼前人來了又走。


    自己則是坐著一直不曾動過。


    他其實到現在都不太明白,臨走之前,萬歲爺交代給自己的那句話。


    “王端啊,”望著天邊時不時飛來飛去的幼鳥,康熙背著手,語氣平靜卻又嚇人地說道:“你此次前去江南,任務隻有一個。”


    “隻要保證太子、老五以及老九的性命無憂即可。”


    康熙似乎是輕聲歎了一口氣:“其他的事情,無需插手。”


    王端跪在地上,再鄭重不過地接下了口諭。


    然後,就是一場身攜密旨的奔赴。


    原本,他到了江南之後,一直都在暗地裏行事,不曾暴露過自己的身份。


    而且,一直秘密訓練的信鴿,也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直到那天晚上——


    王端趴在房頂上,掀開瓦片看清楚五爺他們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後。


    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隻是,此事還需要迴稟給聖上做最後的裁決才是。


    果不其然,萬歲爺也應允了自己的做法。


    於是,王端就光明正大地找上了這裏最主要的話事人——曹寅。


    並且把要求告知於他,讓他一一安排下去。


    隻是誰都沒有料到,暗衛裏竟然也會選擇背叛的人。


    太子爺現在的處境,可謂是危在旦夕。


    雖然想要了結自己的那個侍衛,已經被一位勇敢又無畏的姑娘拉著一起同歸於盡了。


    可是身後的追兵,卻依舊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怎麽樣?”


    五六個人一起,在四周地毯式地搜索著。


    “找到了嗎?”


    幾人互相交流著訊息。


    從不同的方向搜尋而去,卻始終毫無收獲。


    彼此對視著搖了搖頭。


    “大爺的!”


    其中一個像是領頭的,當場罵了起來:“繼續搜!”


    “老子就不信了,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觀他們的言行舉止,並不像是被雇傭的看家護衛啊。


    粗魯傲慢,行動間還帶著幾分野蠻。


    太子爺心裏一涼。


    遭了,這群人,似乎是……劫匪!


    原來自己一直陷入了思維誤區。


    可是眼下就算是弄明白了,恐怕也太遲了。


    就在不遠處的一堆柴火垛裏,太子爺和剩下的那位姑娘,兩個人正正好好躲在了裏麵的一個小洞裏。


    說是洞,其實和坑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概有一米深。


    兩個人側身蜷縮著躺在裏麵。


    上麵被亂七八糟的柴火給覆蓋得嚴嚴實實。


    這也是那群人幾次經過都沒有發現的主要原因。


    他們當然不會錯過這麽顯眼的一個地方。


    可是,在用刀插進去戳了好幾次後,都沒有任何發現。


    頓時就失去了興趣。


    “老大,那個武功高強的男人又追過來了!”


    說話的小弟臉上帶出了顯而易見的恐懼神情,就連聲音也有些顫抖。


    沒辦法,誰讓暗衛殺人,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因此哪怕仗著人多勢眾,這群土匪們也依舊傷亡慘重。


    當然了,這個暗衛也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如果再打下去,說不定真能蟻多咬死象。


    可是,這人多的一方,一看見渾身浴血,提著劍走過來的侍衛,頓時心裏一慌。


    氣勢上首先就輸了。


    老大一咬牙,惡狠狠地撂著狠話:“我們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說完,幾個人就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好一會兒,始終聽不見外麵的動靜之後,太子這才費力地爬了出來。


    一抬頭,就看見另一個侍衛,站在自己麵前。


    “你也是要殺孤的?”


    太子摸著後腰上的匕首,心裏的警惕達到了頂峰。


    “二爺,”卻不料,那個侍衛隻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幸不辱命。”


    而後,就“啪”的一下,暈倒摔在地上了。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


    上前去一摸鼻下,發現還有唿吸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而後立馬要把洞穴裏藏著的另一個人叫出來。


    “姑娘,你快出來吧,外麵安全了。”


    可惜叫了半天,口幹舌燥也依舊沒有人迴應。


    太子心裏一慌,急忙開始把壓在上麵的柴火給扒拉開。


    這邊生死存亡之際,紫禁城的禦花園裏,卻正在上演一場寧靜祥和。


    “皇阿瑪,兒臣選好了。”


    胤禛最先迴來,手裏拿著一株一半怒放,一半含羞的桃花。


    最為普通不過的一種花了。


    康熙很好奇,自己這個四兒子,怎麽會選這樣一枝花迴來。


    於是就問:“你為何選它啊?”


    胤禛低頭,眼底閃過一絲溫柔。


    而後帶著些不確定的語氣,迴道:“因為,結出的果子,很好吃吧。”


    這樣的迴答,是康熙所始料不及的。


    他沒想到,看上去最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老四,也會為了一口吃的,而選擇一株最普通不過的花。


    隻是,剛剛老四的樣子,似乎渾身的冷硬,都消散了不少。


    “哈哈哈,”康熙又是一陣大笑,“雍親王府是短你吃喝了不成?”


    “一天到晚的,淨惦記著吃吃喝喝了。”


    “那倒沒有,皇阿瑪誤會了。”


    胤禛連忙解釋:“這是兒臣自己的習慣而已。”


    遇見什麽新鮮的花花草草,第一反應就是能不能種出來一些吃的。


    “畢竟,”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民以食為天嘛。”


    聽聞這句話,康熙像是愣了一下。


    半晌,定定地看著胤禛不說話。


    直到胤禩迴來,才打破了這寂靜。


    他似乎對這怪異的氣氛毫無所覺。


    隻獻寶似的舉起了手中的花——那已經不是一株,而是一捧了。


    各種顏色交織在一起,每一朵都怒放著自己。


    看上去像是年輕的生命,在春夏交接之際,用自己來迎接最美味的果實。


    “皇阿瑪,”不等康熙發問,胤禩自己就開口解釋了,“不管您想看什麽樣的花,兒臣都會竭盡全力為您尋來。”


    “隻要您開心,兒臣自然也就跟著十分歡喜了。”


    康熙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這捧花,慢騰騰得伸出手,揪下一個嬌嫩的花瓣。


    揉碎之後,突然笑著開口:“國庫空虛,朝中的大臣們,有一個算一個,都開口借了銀子。”


    他的眼珠子動了動,“朕,交給你們兩個的任務就是,十日之內,追迴欠款,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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