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萬歲爺會撇下一眾雜務,特地趕迴來看一眼自己是否安好。


    抱著這樣的想法,德妃一直不對外宣稱自己痊愈了。


    而是假裝真的病到下不來床。


    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遙遙望著窗外,滿心期盼著意中人的到來。


    然後,就聽到了她那不討喜的大兒子的聲音。


    德妃幻想中的美夢,“啪”一下子全碎了。


    她不讓胤禛進屋,也是有遷怒的緣故在。


    直到一個小丫鬟滿臉驚恐地往屋內跑了過來,嘴裏大叫著:“不好了——”


    “什麽事情值得這般大吵大鬧的?!”


    尖銳的叫聲,刺的德妃腦仁兒疼。


    她用手按壓著太陽穴,滿臉不耐。


    葉嬤嬤見狀,連忙冷臉嗬斥道:“住嘴!”


    “這種話也是能說出口的?”不過她到底心善,於是多說了一句,給了那個小丫鬟一條生路,“有什麽事情還不趕緊如實稟報!”


    “是,”小丫鬟戰戰兢兢地跪著,“是王爺他,他暈倒了!”


    她一說完,就瞬間淚如雨下,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整個人跪趴在地上,身體一直顫抖著。


    像是在等候著最後的宣判。


    “誰?”


    德妃滿心荒謬的又問了一遍,“你說誰暈倒了?”


    小丫鬟已經不敢迴話了。


    還是葉嬤嬤替她答了一句:“娘娘,王爺暈倒可不是小事,還是趕緊請太醫過來一趟吧。”


    德妃卻一口否定:“不行,不能請太醫!”


    在抬起頭的一瞬間,接觸到小兒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後,德妃一下子慌了。


    連忙把臉上冷酷的表情給藏起來,換成了慣常示人的委屈神色。


    “十四,”她一副慌張無助的樣子,“要是請了太醫,把這件事情給傳出去……”


    她眼巴巴地看著胤禎,哭哭啼啼地開口:“那額娘,還有名聲可言嗎?”


    胤禎此刻卻仿佛撥雲見月般,突然頓悟了。


    原來,四哥的安危,在額娘心裏,還沒有她那不能吃不能喝的名聲重要!


    所以,以往都是自己,偏頗了?


    “額娘,”胤禎隻覺得大受打擊,如幽魂般開口說道:“至少,至少先把四哥安頓好吧。”


    德妃用帕子沾著眼角的動作一停,隨即立馬附和道:“對對對,瞧我這記性,病了一場腦子就愈發不好使了。”


    又對著其他人頤指氣使地吩咐道:“還不趕緊按照十四貝子說的做!”


    胤禎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幹脆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留下德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待看不見後,她才後知後覺,滿臉恍惚地說道:“十四,這是惱了我了?”


    葉嬤嬤連忙否認,心虛卻嘴硬道:“怎麽可能呢?娘娘您一定是想多了。”


    德妃卻不是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的。


    或者說,在事情對她不利的時候,她就不願意裝傻了。


    “不,”她這次是真想哭了,“他竟然怨我!”


    她這輩子,就為了這一個兒子,殫精竭慮,費盡心血。


    可是到頭來,她放在手心裏最疼愛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一個外人,而怨恨自己!


    德妃隻覺得,此刻天都塌了。


    整個人木木愣愣地呆坐在那裏,什麽都顧不上了。


    葉嬤嬤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半點迴應。


    無奈之下,隻好自己先出去了。


    畢竟王爺可還在外麵昏著呢。


    事有輕重緩急,想必娘娘一定會理解的吧。


    胤禎一出去,就看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胤禛。


    “四哥!”


    他連忙跑上前去,想先把人給攙扶起來。


    可是一碰到那身體,就感覺到到一股熱意撲麵而來。


    “糟了!”


    胤禎咬著牙用力把人扶到自己肩膀上,“這是高熱!”


    周圍竟然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幸好葉嬤嬤及時出來。


    “快過來幫忙!”


    兩個人累死累活才把胤禛給拖到了屋裏床上。


    雍親王府,正院。


    作為新晉綠蘿的杏兒,替清和挽好頭發之後,突然開了口。


    “福晉,”她神情有些遲疑,不過卻還是直言不諱道:“今日午時,榮安院那邊突然提前叫了午膳過去……”


    她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奴婢總覺得,這裏麵有些蹊蹺。”


    清和從妝奩裏扒拉出一個顏色有些暗淡的碧玉簪,隨手遞給綠蘿,而後滿臉不在乎地表示:“就不能是富察氏突然餓了嗎?”


    怎麽?


    這個綠蘿,怎麽那麽多事!


    連人家什麽時候用膳都要管。


    清和再一次覺得,眼前這個丫鬟,用著極其不順心。


    愈發想念起原來的綠蘿了。


    有些人,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看哪兒哪兒不順眼。


    可是真的迴不來了以後,才猛然發現,生活中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綠蘿被噎了一下。


    就福晉這腦子,要不是占據身份的有利地位,恐怕早就被撕碎吞食了。


    “可是,”綠蘿還想再勸,她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去,“根據以往奴婢對榮安院的觀察,那位主兒用膳一向準時得很。”


    “這次卻突然……”


    清和卻猛地抬起頭,滿臉不悅地盯著她。


    直到她自己把話咽了下去,不再吭聲時,清和才開口,語帶警告道:“把心思放在該放的地方上。”


    同時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嫌棄:“不要總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還不如以前她的綠蘿呢。


    起碼夠聽話!


    “是,”綠蘿表情不變,相反一臉感激地開口:“奴婢受教了。”


    “您昨個兒累了一天了,”她端茶遞給清和,讓她潤潤嗓子,“今日不妨好好鬆快鬆快?”


    清和擺擺手:“不了,府裏還有許多雜務要處置。”


    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綠蘿見狀也不再多勸。


    隻是提前布置好了合福晉口味的膳食。


    清淡又不失滋味。


    吃起來讓人口舌生津不說,又都是素菜。


    也不會因為德妃這個額娘病著,自己還大魚大肉而落人口舌。


    總算是辦了一件讓人舒心的事。


    清和難得用的這般盡興,就不吝給綠蘿一點好臉色。


    當然了,也隻是口頭上誇了一句:“不錯。”


    就連一點其他多餘的賞賜都沒有。


    綠蘿卻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一臉的受寵若驚,連連謙虛道:“都是大廚房的人盡心,奴婢隻不過是沾了一點光而已。”


    清和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倒是不居功。”


    “奴婢所言所行,”綠蘿卻絲毫不見驚慌,言辭懇切且令人動容,“皆為福晉您著想,隻要您高興了,奴婢怎麽樣——”


    她說著,靦腆一笑:“都無所謂的。”


    清和終於放下手中的調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後。


    似笑非笑地朝綠蘿招了招手,待她湊近之後,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嘖嘖,”清和用打量玩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視著綠蘿的臉,“我倒是頭一次發現,你竟然長了一張,很不錯的臉呢。”


    “就連這張嘴,”她陡然冷笑了一聲,“也比平常人,多了幾分伶俐啊。”


    綠蘿努力撐著脖子,不敢讓腦袋的重量壓在福晉的手上。


    可是清和的手指,卻越來越用力。


    本就有些尖銳的指甲,很快就在綠蘿的下巴上,留下了顯眼的痕跡。


    “這張臉……”


    清和的眸光閃了閃,突然鬆開手,態度也變得溫和了許多,“好了,別這麽慌張,我隻是隨便說幾句話而已。”


    “放心,”她笑了笑,“隻要你一直這般能幹,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終於放開懷大口唿吸的綠蘿,聞言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連最喜歡表達的忠心話,這次都沒有說出口。


    榮安院。


    “主子,”春秋又替念安端了一碟子點心過來,“您總是吃這個,也不是辦法啊。”


    她是不能理解。


    主子放著大好的美食不吃,淨喜歡吃這些甜到膩人的點心。


    一口下去,跟吞了半斤糖似的。


    春秋當時差點沒被齁死!


    後來還是猛灌了半壺茶,才把那股子甜味兒給壓下去。


    “偶爾吃一次嘛,”念安吃得樂在其中,“又不多吃。”


    她眨巴著眼,突然歪一下頭。


    簡直要把人給可愛壞掉。


    “奴婢還是去大廚房一趟吧。”


    春秋還是覺得不妥,主子的脾胃一向虛弱,不吃點熱食怎麽能行呢?


    “您最近不是喜歡上吃雞塊兒麵了嗎?”


    春秋故意把那碗麵描述得色香味俱全。


    “胡師傅做的麵啊,那可叫一絕!”


    她邊說邊觀察主子的臉色,“勁道又不失彈性,再佐以用骨頭吊過的高湯,配上炒得香噴噴的雞塊,吃起來那叫一個……”


    “好啦!”


    念安滿心無奈地打斷了春秋的喋喋不休,“今日不宜多食。”


    她一旦做了決定,幾乎不會再動搖。


    “再去沏壺紫蘇生薑茶過來,”她打了個哈欠,到午睡的時間了,“對了,不要太涼的。”


    春秋福了福身子,“您放心,奴婢心裏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呢。”


    主子喝茶,一向喜歡喝熱一點的。


    陷入夢鄉之前,念安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交代了一句:


    “等爺迴來了,記得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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