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兒,您穿成這樣,會不會有些太……”


    引人注目了。


    春秋的未盡之語,在她臉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念安對著穿衣鏡轉了一個圈。


    雖然旗袍貼身,不能裙擺飛揚,但是正因為纖穠合度,看上去別有一番韻味。


    她隻問了四個字:“不好看嗎?”


    春秋頓時無話可說。


    隻能瘋狂點頭。


    她又不是瞎,主子這身衣裳,好看的不是一星半點!


    怎麽可能昧著良心說話呢?


    “那不就得了嘛。”


    念安很滿意自己身上這件旗裝。


    如同薄霧般氤氳的淺綠,隻一眼看過去,就像是能感覺到春天的氣息。


    更何況,她本就膚色白嫩到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再配以這般顏色,像極了俏生生立在枝頭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可是奴婢聽說,”春秋一臉為難,她也不想破壞主子的好心情,隻是有些話,還是得提前說清楚:“德妃娘娘素來以賢惠節儉為名,她要是借由您這身華服,故意找茬兒……”


    念安聞言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找嘛,就怕她不找。


    嘴上卻道:“怕什麽?又不常來往,她還能打殺了我不成?”


    頂多也就是嘴上占點便宜罷了。


    “呸呸,”秋嬤嬤連忙呸了幾聲,對著天上連連拜了幾拜:“菩薩在上,格格年紀尚小,說話不過心,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念安無奈一笑,在秋嬤嬤充滿擔憂的眼神下,也跟著“呸”了幾聲。


    等念安收拾好出去,胤禛和福晉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原本清和還委婉提議了一下。


    說讓李蘇煙也跟著一起入宮。


    用的理由是怕是德妃娘娘想兩個孩子了。


    李氏作為他們的親生額娘,跟著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隻是胤禛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先不說皇阿瑪那裏,對李氏已然十分看不慣了。


    就單說福晉打的這個主意,足以讓胤禛很不喜。


    嘴上說得冠冕堂皇的。


    其實不還是為了有個人能壓製住榮安院的氣焰。


    為此,福晉不僅親自替李蘇煙說情,說馬上就要年節了,李氏的禁足,也該解除了。


    畢竟一大家子,還是要熱熱鬧鬧的才好。


    甚至,福晉私底下還扶持了鈕鈷祿氏,想要和榮安院那邊打擂台。


    表麵上禮佛不問世事,可是背地裏這些個小手段接二連三。


    要不是念安勸說自己,說大過年的不宜大動幹戈,胤禛早就去正院質問福晉了。


    清和看著遠遠走來的念安,神情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這般青蔥又朝氣昂揚的模樣,是她多少年都不曾有過的了?


    當初,自己好像也經曆過。


    隻是現在,竟完全變成了這般老氣橫秋的樣子。


    就連胤禛,也在看見打扮一新的念安時,沒忍住愣了神。


    這是個小懶蟲。


    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


    入府快小半年了,除了大婚那日,精心裝扮過,之後胤禛再也沒見過仔細打扮過的念安。


    雖然她不需要上妝,也依舊漂亮到耀眼。


    但是此刻,看上去又和平時,有幾分不太一樣了。


    “冷不冷?”


    胤禛下意識走上前去,輕聲詢問:“怎麽沒拿個暖手爐?”


    念安俏皮一笑:“不方便的嘛,這麽漂亮的衣服,萬一弄髒了多可惜。”


    說罷還故意眨了眨眼,驕傲的小表情躍然臉上。


    清和在幾步遠的位置,冷眼旁觀著,這二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直到實在看不下去,才陡然冷冷出聲:“爺,天寒地凍的,還是早些出發比較好。”


    胤禛的話被一下子打斷,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隻是也不欲在這麽多人麵前,給福晉沒臉。


    於是點點頭,又對著念安細心叮囑了幾句:“上馬車後,拿個小褥子蓋上暖一暖。”


    “畢竟,還得一段距離才能到宮裏呢。”


    念安也乖巧點頭,接著就目送胤禛先行離開。


    他一個人騎馬了。


    清和原本不想和念安坐同一輛馬車的。


    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事到臨頭又改了主意。


    一路無話。


    甫一入宮,念安就跟著清和,先去了德妃的永和宮。


    “福晉和側福晉稍等,”葉嬤嬤帶著人上了茶水,輕聲解釋道:“德妃娘娘正在梳妝打扮,兩位主子先稍事歇息一番。”


    清和連忙接下,笑著說:“嬤嬤客氣了,娘娘近日來身子可好?”


    接著又露出一瞬間黯然失落的表情,“也怪我精力有限,這些日子竟沒來探望額娘。”


    葉嬤嬤怎麽敢接這樣的話?


    她立馬迴道:“娘娘也牽掛著您呢,隻是又擔心府上,所以一直不敢主動召見。”


    清和擠出來一個笑,感激涕零道:“額娘待我這般用心,我實在……實在是無以為報了。”


    葉嬤嬤剛張口,還想說些什麽。


    就被從內室緩緩走出來的德妃給打斷了。


    “渾說什麽?”


    她的聲音聽著很溫和,還有些說不出的親近:“你呀,養好身體,替……重新添一個嫡子,本宮就要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清和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悲傷和難堪。


    德妃娘娘還是這樣,總是自以為是戳別人的痛處。


    嫡子她不想生嗎?!


    可偏偏王爺現在都不怎麽歇在正院。


    她還能感天而孕不成?


    “額娘的教誨,兒媳記下了。”


    清和低眉順眼地應下,俯身行禮。


    “哪裏就稱得上是教誨了?”


    德妃親自扶起清和,歎道:“本宮還不知道你嗎?”


    “你是個好孩子,”她拍拍清和的手,“偏我那個孽障不爭氣,委屈你了。”


    清和低著頭,臉上的厭惡與憤恨一閃而過。


    隻是嘴上卻道:“額娘說笑了,是兒媳做的還不夠好,”接著又恭維道:“隻盼著額娘能好好教導兒媳一番呢。”


    “若能學的額娘三分,”清和抿著唇,露出來一個羞澀的笑:“兒媳也算是大有長進了。”


    德妃顯然被哄得很高興。


    至少麵上是這樣。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忘記了,正在半蹲著行禮的念安。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說話說入迷了。


    反正就跟沒看見她似的。


    念安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了。


    她就不應該穿自己最喜歡的這件衣裳。


    要不然當場給她們表演一個美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


    省得這幫心眼子跟馬蜂窩一樣多的女人,就會找機會拿捏自己。


    “德妃娘娘這個手串……”


    念安突然出聲,驚得德妃眼裏的不悅十分明顯。


    “原來是富察氏。”


    她淡淡掃了念安一下,仿佛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接著帶著一絲傲慢的輕蔑,慢吞吞道:“都說富察家底蘊深厚,最是知禮,依本宮看,也不過如此。”


    一句話讓念安出奇憤怒了。


    這個時代,大家族都是同氣連枝的。


    一旦有出嫁女背上了不好的名頭,那麽家族裏那些未曾婚配的女兒家,也會跟著壞了名聲。


    到時候,別說嫁到好人家了,更有甚者,青燈古佛都是正常的。


    “德妃娘娘這話,妾身怎麽聽不明白了呢?”


    念安擺出一副無辜的麵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追根究底。


    德妃剛剛也是氣憤上頭,話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了。


    等話音剛落,她就忍不住後悔了。


    富察家的底蘊,可比她們烏雅一族加起來都要深厚。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光明正大收拾人他們不敢,但是背地裏使絆子恐怕不會少。


    到時候,烏雅氏的族人,一定會恨死自己了。


    德妃心裏不住的懊惱。


    自己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總感覺精力不濟,時不時頭昏腦脹的。


    這才一時不察,說錯了話。


    偏偏富察氏這個小心眼的,非要逮住不放。


    真是可惡至極!


    怪不得老四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呢。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乾清宮。


    各色吃食早已擺好。


    等大家都到齊了,康熙才姍姍來遲。


    而太子,也跟在他身後。


    隻是神色不見喜悅,反而看上去有幾分萎靡。


    康熙一坐下,突然就扔出一句充滿爆炸性的話。


    “朕聽聞,老十三家的,前些日子生了?”


    接著不等人迴話,又問:“是個阿哥還是格格啊?”


    他的這個問話,沒有一個人敢迴。


    因為他們都不清楚。


    整個場子,寂靜了足足有三息。


    胤禛才在眾人的注目禮之中,站起身來迴話:


    “迴皇阿瑪的話,是個阿哥。”


    康熙頓了一下,大聲笑道:“阿哥好啊,這是老十三的嫡長子吧!”


    而後沉吟了片刻,當場就賜了名:“就賜名為弘暾吧。”


    胤禛當下激動的,差點就直接跪下謝恩了。


    幸好他還有幾分理智。


    勉強抑製住歡心雀躍,恭敬而從容道:“兒臣替十三弟,多謝皇阿瑪恩典!”


    這就意味著,十三弟離被放出宗人府,又近了一步!


    “這個寒冷的冬天,總算是過去了。”


    迴府路上,胤禛突然感歎道。


    念安也跟著說了一句:“是啊,這個冬天,可真漫長。”


    兩個人相視一笑,明亮的如同四月的驕陽,瞬間照亮了整個馬車。


    就連縈繞在身邊的氣息,仿佛都溫暖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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