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清和其實心裏不太相信,但是又莫名覺得富察氏不是那般無中生有的人。


    於是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表情,問了一句:“什麽事?”


    頓了頓又覺得態度不好,加了一句:“值得富察妹妹大雪天的跑一趟?”


    念安表示,自己一點也不在乎福晉這陰陽怪氣的模樣。


    相反,她甚至巴不得對方的態度再惡劣一點,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在當壞人的時候,產生負罪感啊。


    “福晉沒覺得,近日來府裏過於安靜了些嗎?”


    念安顯然很清楚,怎麽遣詞用句,才能牢牢掌控著話語權。


    她故意拋出一個問題來,為的就是讓福晉進入她話裏的圈套去。


    清和確實思考了一會兒。


    這才驚覺出幾分不對勁兒來。


    這些日子,她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滿心愧疚,日日在佛前念經為弘暉和弘昀祈福。


    另一半則是冷眼旁觀著,用盡手段把想要的東西抓進手中。


    是以,後院的事情,她已經分不出更多的精力來盯著。


    沒想到,果然還是有了疏漏。


    她也不相信富察氏會騙自己。


    因為沒有意義。


    “你和我說這個消息,目的是什麽?”


    清和冷著臉問道。


    當然了,她更不相信富察氏會有這般好心。


    後院裏的女人,哪個沒有一點自己的私心?


    “福晉不愧是聰明人,”念安先是稱讚了一句,接著說出了自己的來意:“管家權,我是勢在必得的。”


    說這話時,她渾身的氣勢陡然變得充滿了壓迫感。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弱女子,可是卻給清和一種,是王爺站在麵前的錯覺。


    她掩下心中的吃驚,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念安,冷笑一聲,道:“你倒是直白得很。”


    “這般野心勃勃,倘若王爺知道了你的真實麵目,榮安側福晉以為,你還能像現在這般獨得恩寵嗎?”


    念安神態自若地放下手中的茶盞,而後看向主座上的人,笑著問:“福晉覺得,爺是更相信你呢,還是——”


    她美目流轉,說不出的底氣十足:“更相信我呢?”


    清和被這般挑釁的姿態,一下子氣到了。


    她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珠串,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別惱別惱。”


    念安都無奈了,她真不是來尋釁滋事的,她可是帶著無限滿滿的誠意,前來與福晉達成合作的。


    “實話與你說了吧,”清和的性子裏也帶著幾分執拗,要不然也不會被她阿瑪給取這麽個名字:“我不信你。”


    “所以,無論你說什麽,或者做什麽,在我看來,都是別有用心。”


    說這話時,她緊緊盯著念安,想從對方臉上看出一些什麽。


    “我理解。”


    念安卻一點都不惱,脾氣好到讓人詫異。


    “隻是——”


    “以王爺對福晉如今的態度,如果福晉不做些什麽,日後怕是……”


    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得太清楚。


    聰明人聞弦知雅意。


    用不著掰碎了一一解釋。


    清和臉上的慍怒一閃而過。


    她是很要麵子的那種人,打碎了牙也要和著血往肚子裏咽。


    爺確實對她的態度大不如前,但是那又怎麽樣?


    他不是還得為了雍親王府的體麵忍著。


    就連處罰都不能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可是,一個無子無寵,馬上就要連管家之權都要失去的嫡福晉,還剩下了什麽?


    怕是隻剩下一個名頭了。


    那一日的對峙,到現在清和還記得清清楚楚。


    李氏進來之後,哭訴著說自己是害死弘昀的兇手。


    哪怕被王爺訓斥,也不肯停下。


    看著對方哭到再沒有了往日那般自傲的樣子,清和心裏痛快極了。


    甚至惡意滿滿地想,如果自己把弘昀病逝的真相告訴李氏,那麽她一定會受不住崩潰的吧?


    殺人誅心,豈不快哉?


    可惜剛開口被王爺給警告了。


    “福晉!”


    胤禛冷著臉,阻止了自己接下來的話。


    就在清和以為,王爺會再次包庇李氏時,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話。


    “李氏不敬嫡福晉,無期限,禁足。”


    胤禛盯著李蘇煙,麵無表情:“什麽時候反省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他看著李氏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就連哭泣的表情都凝滯住了。


    心裏歎著氣念了一句:李氏,爺這也是為你好,如果不想惹皇阿瑪的眼,就先安安分分待著吧。


    “至於福晉——”


    清和不自覺挺直了脊背,哪怕落魄,她也不能失了貴女的骨氣!


    “既然喜歡念經,那就在靜心院好好讀經吧,”胤禛略顯疲憊地捏了捏鼻梁,“其他事情,日後再說。”


    不是他在和稀泥。


    隻是他突然剛剛想起來一件事情。


    讓他話到嘴邊,猛然改了口。


    等說完,胤禛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也不管李氏還在正院,會不會和福晉打起來。


    就這樣吧。


    他是真的累了。


    卻不曾想,他一走,李蘇煙瞬間就跟變了個似的,也不哭了,就那樣坐在地上,對著福晉冷嘲熱諷。


    “哈哈哈,”她先是瘋狂大笑,接著就滿心暢快地表示:“福晉啊福晉,你也有今天!”


    她實在是恨透了這個虛偽做作的女人。


    表麵上大度寬厚,實際上呢?


    想當初爺不過是一連三天歇在了落棠院,福晉就心中嫉恨。


    於是暗地裏買通了大廚房的人。


    讓他們故意給自己孝敬了性寒的綠豆湯,說什麽清涼解暑。


    而福晉呢?


    則是打著大度的幌子,給自己賜了紅棗桂圓粥。


    說自己伺候爺辛苦了,要多補補氣血。


    然後,李蘇煙就開始腹瀉。


    整整三天!


    差點沒死在便桶上!


    後續硬生生養了將近一個月才勉強恢複。


    而這段時間,宋氏那個故作清高的女人,趁虛而入。


    趁機懷上了孩子。


    不過那又怎麽樣?


    不還是個沒福氣的,連一個格格都養不住。


    “李氏,你覺得,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了呢?”


    清和態度很是從容。


    如果不是李氏一直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她怎麽可能會主動對她出手?


    不過是一個側福晉,氣焰囂張到竟然想壓過嫡福晉。


    那就要承受被打擊的後果。


    李蘇煙臉色變了變。


    她的確是那種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的人。


    是,她以前是在福晉麵前說過一些不著四六的話。


    但是那些話,出口之後她都忘了。


    “嗬!至少看著比你年輕!”


    李蘇煙冷笑,一句話讓人氣得吐血。


    清和臉色一變,李氏不讓自己舒坦,自己也就不讓她好過!


    “我勸你,迴去好好想一想,”她笑得嚇人極了:“弘昀的死,我可沒有直接下過手。”


    “你別狡辯了!”


    李蘇煙根本不相信,她一心認定就是福晉下的毒手。


    清和卻已經閉上了眼,不願再多說。


    “你說啊,”李氏不依不饒:“不說話就是心虛了吧?!”


    “激將法對我沒用,”清和擺出送客的架勢:“你要是再胡攪蠻纏,真正的幕後黑手,恐怕就要高興瘋了。”


    李蘇煙恨恨瞪了一眼。


    卻忍著不滿和憤怒,迴去了。


    “我想,”清和撐著自己的架子,繃著臉道:“這和榮安側福晉你,沒有什麽關係吧?”


    念安笑了笑:“怎麽沒有?”


    “我想要的,正是福晉往外推的啊。”


    話已經說明。


    清和就算是再想裝傻,也繃不住了。


    “我願意先擺出我的誠意來,”念安輕描淡寫道:“福晉如果想扭轉局麵,鈕鈷祿格格,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清和愣了愣。


    沒想到會從富察氏口中聽到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讓她有種錯亂感。


    “我言盡於此,福晉好好考慮一下吧。”


    念安起身,準備打道迴自己的住處。


    “同為女人,我還是想給福晉提個醒。”


    念安臨走之前,背對著清和說了一句:“主子爺此時正在宮中,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福晉要是想做些什麽,最好還是抓住這個機會吧。”


    這既是善意的提醒,也是難得的忠告。


    隻希望福晉不要太優柔寡斷,能盡快做下決定吧。


    一迴到榮安院,念安就趕緊把衣服脫了,整個人鑽進了暖烘烘的被窩裏。


    “栗子烤好了嗎?”


    她斜靠著,懶洋洋地問道。


    “好了好了,正是噴香四溢的時候呢。”


    冬夏當即就想伸手去拿,被燙到到忍不住“嘶”了一聲。


    “傻!”


    春秋連忙去查看,發現沒有大問題才鬆了口氣。


    又念叨了幾句:


    “這新鮮出爐的,肯定燙得很,怎麽能用手去拿呢?”


    等放涼之後,念安一邊吃著,一邊晃著腳丫子。


    “主子,那咱們就什麽都不做嗎?”


    春秋忙完後,突然問了一句。


    “怎麽沒做?”


    她不是已經親自把消息透露給福晉了嗎?


    飯,要一口口吃;路呢,要一步步走。


    人啊,最怕的就是自己慌了神。


    隻要按照著自己的節奏,就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可是主子……”


    春秋難得吞吞吐吐起來。


    在她心裏,正院裏就沒有一個好人!


    尤其是福晉。


    看著慈眉善目的,背地裏淨做一些醃臢事。


    主子和福晉合作,這和與虎謀皮有什麽區別?


    可別到頭來


    雖然她對自家主子的聰明才智十分信任,隻是人嘛,總要有憂患意識的。


    “別擔心,”念安很理解春秋的心情,她笑著安撫了一句:“福晉這段時間,怕是沒有精力來找榮安院的茬兒了。”


    而自己,需要的正是這段時間差。


    她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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