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馬車還在那邊等著呢,兒子真的得走了。”蕭良辰說道。


    劉氏卻拽著他手裏的包袱,怎麽都不肯放,“不行,娘得跟著你一塊兒去,不然娘不放心。”


    兒子要跟阿蠻那隻小騷狐狸在一條船上待好幾天呢,萬一鬧出點什麽動靜,那還得了。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兒子的前程!


    蕭良辰無奈地看向旁邊的父親。


    蕭父沉著臉,用力將妻子扯過來,眼裏盛滿了怒火,“鬧夠了沒有?今兒出的醜還不夠大嗎?因為你,辰兒被夫子責怪,被同窗奚落,被他人恥笑,丟盡了臉麵!”


    “你現在要是還跟著去,那就不是在幫辰兒,而是在害他知不知道?”


    劉氏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蕭父的後牙槽都要咬碎了,忍無可忍,“好啊,你今天要是敢去,老子就敢休了你!”


    休了自己?


    劉氏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爹,你說真的?”


    蕭父冷笑,“不信你試試。”


    劉氏徹底傻了眼。


    要是真被休了,豈不是就跟隔壁的鄭惠蘭一樣,成為人人唾罵的棄婦?


    那兒子將來中了狀元做了官,自己不就不能跟著一起享福了?


    那可不行。


    劉氏隻能選擇妥協,氣哼哼地說:“不去就不去吧,我還樂得清閑呢。”


    蕭良辰鬆了一口氣,趕緊轉身爬上了最後一輛馬車。


    劉氏想想還是不放心,追在後麵大聲叮囑,“辰兒你記住,要好好地考,一定要考個府案首迴來見娘啊!”


    車廂裏,蕭良辰抓著包袱的手緊了緊,那包袱仿佛有千斤重。


    他垂下了眸子,沒有迴應。


    倒是同車的兩個同窗笑著打趣道:“蕭兄,令堂對你期望甚高啊。”


    “那可不,以蕭兄的才學,即便不能取中府案首,前十必定是跑不掉的了。”


    蕭良辰勉強扯了下嘴角,“哪裏,府試人才濟濟,我又算得了什麽。”


    別人且不說,單單江湛,他就沒有信心能贏得過。


    不過不管怎麽樣,他一定會盡全力的,希望不會叫娘失望……


    劉氏追了一會兒,眼看追不上了,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了步子,迴頭喊上丈夫,夫妻倆往鎮口那邊去了。


    走出老遠,還能聽見劉氏罵罵咧咧的抱怨聲。


    說什麽主子是賤貨,下人也不是啥好東西。


    說什麽還好當年沒讓兒子娶了她,否則家無寧日,兒子這輩子也就毀了……


    “呸,什麽玩意兒!”商天佑叉著腰,衝著那兩人離開的背影啐了一口,“要不是看在蕭兄的麵子上,就憑這臭婆娘敢在背後編排阿湛的大嫂,小爺就要她好看!”


    身旁的陳大夫眼神閃爍,“少爺好像跟那位江湛江公子關係不錯啊?”


    商天佑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沒有沒有,我能說什麽,我隻是商家供奉的大夫,有些話也不該我來說。”


    陳大夫笑得高深莫測,“我隻負責少爺的身子康泰,其他的一概不管。”


    商天佑哼道:“算你識相。”


    “是是是,我一向是識相的,要不然你爹商老爺也不能讓我照顧你這麽多年對不對?”


    說著,陳大夫正了正臉色,“不過少爺,我得提醒你一句,最近應盡量少吃涼食。”


    商天佑挑眉,“為什麽?”


    陳大夫,“你月事要來了。”


    蹭,商天佑跳了起來,慌忙去捂他的嘴,“要死了你,說這麽大聲做什麽!”


    他環顧了一圈,見附近沒人,才做賊似的鬆了口氣,放開了陳大夫。


    “來就來唄,反正遲早都會來。”商天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依我看,少爺還是不要住在書院裏了,萬一露餡兒了可就麻煩了。”陳大夫建議道。


    商天佑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兒,阿湛單純得很,他看不出來的。”


    陳大夫卻不讚同,“江公子能得縣案首,必定是個極聰明的。以前是沒往那方麵想,但你即將成人,身子也會越來越不同,江公子便是再單純也會看出蹊蹺來,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要讓人知道商天佑是個女子,商家可就要變天了。


    那些覬覦商家財富的宗族親人,一個個都會撕開偽善的假麵具,將商家分食殆盡。


    甚至商家三姐妹,也會淪為爭鬥的犧牲品。


    所以,為了保住商家,商天佑這輩子注定了隻能是男子。


    也注定了跟江湛有緣無分。


    商天佑又何嚐不知。


    他的神情黯淡了下來,仿佛一幅濃墨重彩的人物畫,忽然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變成了一張毫無生氣的傀儡圖。


    沉默了好一會兒,商天佑才終於又恢複了往日的沒心沒肺,“行了都聽你的,我這就進去整理東西,今天就搬出來。”


    說完,他邁著二世祖一樣的囂張步伐,大大咧咧地往書院大門走去。


    很快不見了身影。


    陳大夫搖頭歎了口氣,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卻要背負那麽多,造孽啊……


    杜若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挺造孽的。


    她還以為十兩銀子一個人的大船,不說像泰坦尼克號那樣的超級遊輪,畢竟以古代的技術也造不出來;但至少也該像模像樣吧?


    可等她從馬車裏下來,提著包袱吭哧吭哧地走到渡口邊上,看到的是什麽?


    一艘破船!


    是的,賊破賊破的破船。


    長倒是挺長,估摸著有二十米;甲板船艙看樣子也挺寬敞。


    船頭豎著兩支白帆,在江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


    可令人窒息的是,船身千瘡百孔,布滿了縫縫補補的痕跡,看著像是剛從垃圾場裏迴收過來似的!


    杜若想掀桌(╯-_-)╯╧╧。


    說好的安全呢?說好的舒適呢?


    十兩銀子一張的船票啊,就這條件?


    杜若有點不想上,她上輩子就是淹死的,這輩子好不容易混到了這一步,可不想再被淹死一迴。


    “大嫂,咱們也過去吧。”見杜若站在那兒發呆,江湛提醒道。


    杜若哦了聲。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先上去看看再說吧。


    她抬腳跟在了隊伍後麵,不情不願地踏上了甲板。


    船老大大概知道這一夥兒都是讀書人,態度極好,恭恭敬敬地把人請上船後,又把注意事項講了一遍,然後開始分配房間。


    這次秀山書院參加府試的有九名學子,加上江夫子,一共十個人。


    另外還有帶隊先生顏夫子,兩名作保的廩生,以及三個沿途保護他們的護院。


    除此之外,就是陪考的人了。


    就像之前所說,能讀得起書的,大部分都是有些家底的,自然不缺使喚的奴仆。所以除了個別的,基本上家裏都給安排了兩三個人陪同。


    這樣一來,人數就激增到了差不多四十個。


    船老大自然是很開心的,人越多,就代表著他賺的錢也會越多。


    杜若卻不是那麽開心。


    她被安排到了最靠邊的那間艙房,跟另外兩個人同住。


    一個是富商扁家的丫鬟,叫金雀,是陪著她家公子去鳳陽府考試的。


    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婆子,倒不是陪考的人,而是這艘破船上負責燒飯的廚娘。


    姓龍。


    好像是個聾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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