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迴來以後,杜若又開始了悠閑的日子。


    家務基本不用她插手,鬼督郵也就一天去看個兩三次,節禮也準備好了,打算過兩天就送去杏林村。


    到時候把鄭氏接過來住一段時間。


    雖然杜明珠暫時沒什麽威脅了,但鄭氏畢竟是原主最放心不下的牽掛,能放在跟前最好還是放在跟前。


    以前是因為條件不允許,來了沒地方住,現在這院子雖說是租的,但是地方大,房間管夠。


    正好等鬼督郵賣了以後,家裏就準備建宅子了,有經驗的都知道,建宅子其實是一個極其繁瑣的工程,裏裏外外全是事兒。江漓要當差,估計顧不上;幾個小的就更別指望了,單靠杜若一個人,怕是很難想得周全。


    有鄭氏這個長輩在,就安心多了。


    把這些事情都想好以後,杜若在屋前屋後轉悠了幾圈,還是覺得有些無聊。


    於是幹脆拿著那幾塊細麻布去了隔壁找姚玉蘭。


    姚玉蘭裁衣服的手藝一般般,不過她的幾個妯娌都是這方麵的能手,女人們頭挨頭湊一堆兒,嘀咕嘀咕就把衣服的式樣給定好了,讓杜若過幾天來取就行。


    杜若道了謝,又往每個人的手裏硬塞了幾十個銅板,這才迴了家。


    剛進院子,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春花正在門口急得直轉圈兒,看到杜若迴來,趕緊跑過來。


    “若姐姐,閻祖母來了。”她低聲提醒道。


    杜若疑惑,閻婆子過來做什麽,難道是親自上門催中秋孝敬來了?


    她笑笑,“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春花答應一聲,往灶屋那邊去了,不過邊走還邊迴頭瞅她,小臉上滿是擔憂。


    杜若老懷安慰。


    總算沒白養,這孩子是個有良心的,這是怕她對付不了閻婆子呢。


    閻婆子那個偏心眼的老巫婆,她才不……


    怕呢。


    進屋看到裏麵的情形,杜若總算明白春花為什麽會擔心了。


    因為不光有閻婆子。


    還有江大伯,以及坐著的四個頭發花白,拄著棍子顫巍巍的老人家,全是江家一族的族老。


    這陣仗,很明顯來者不善啊。


    杜若心念急轉,上前規規矩矩地行禮,“祖母,三爺爺,四爺爺,五爺爺,六爺爺。”


    又對江大伯頷了頷首,叫了聲:“大伯父。”


    江大伯不陰不陽地嗯了聲,掀起眼皮子往她身上刺了一眼,就別過了臉去。


    幾個族老倒是很和藹,笑著讓杜若不用拘禮。


    六族老年紀最輕,腦子也最清醒,因此說出的話也最好聽,“大郎媳婦,自你進門以後,我們幾個老骨頭忙著各自家裏的那點子雞毛蒜皮,一直也顧不上來看看你,這不,趁著今兒得閑,就一起上門了,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杜若忙擺手,“不會不會,其實該我這個做晚輩的上門去看望你們才是,幾位爺爺不挑我的短就好了。”


    三四五六族老都打著哈哈說哪能呢,然後輪番的把杜若誇了一遍。


    說她能幹,把家裏的日子過起來了。


    又誇她賢惠,待幾個小叔子小姑子如同親生弟妹,想必她死去的公公婆母泉下有知,定然也會安心瞑目。


    還誇她孝順,對年邁的祖母恭敬順從,從不忤逆雲雲。


    杜若越聽越不對勁,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寒暄完後,閻婆子開口了。


    “大郎媳婦,祖母今日要厚著臉皮求你一件事了,還望你能答應我。”


    來了,杜若心生警惕,“祖母您說,我聽著呢。”


    不會是想把那五畝地要迴去吧?可沒那麽便宜的事,那是她真金白銀買迴來的!


    閻婆子歎了口氣,“宗寶的事你也知道了,這孩子不爭氣,把家裏鬧得個天翻地覆。錢沒了地沒了,這都是小事,但人要是沒了,這個家也就完了。“


    杜若眨巴眼,“你們家誰沒了?”


    “暫時都還健在。”閻婆子的老臉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不過因為宗寶的事,他媳婦兒秦氏動了胎氣,情況不太好。秦氏是個悶葫蘆,卻也是個牛脾氣,非讓我們把梅娘給送走,否則就要去尋死。”


    原來是這麽迴事,杜若聽懂了。


    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她跟秦氏又沒有交情,難道還有那個本事把她給勸迴頭不成?


    就算有,杜若隻怕不是把人勸迴頭,而是直接把人勸和離了。


    江宗寶那個渣男,不和離還等著過年麽?


    “秦氏是我名正言順的孫媳婦,我自然是偏疼她的,況且她肚子裏還懷著我們江家的骨肉,萬一出了什麽事,那就是一屍兩命。”


    閻婆子繼續往下說,“但梅娘也已經是我們江家的人了,為了她,我們花了那麽多銀子,不可能就這麽放她離開。所以……”


    她看向杜若,眼裏滿含希冀和懇求,“我想把梅娘暫時寄住在你們二房,等秦氏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了,再把梅娘接迴去,你看如何?”


    杜若:“……”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她當然是不樂意的,先不說梅娘是大房的人,杜若不想跟大房的任何事物沾邊,就算不是,她對那個女人也沒有什麽好感。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婚內出軌都是可恥的。


    “這怕是不妥吧?”杜若為難地蹙起了眉頭,“梅娘生得那樣好看,而且身價好幾十兩,萬一她在我們家出了點什麽事,我負不起這個責啊。”


    “你放心,出了任何事都不用你們承擔責任。”


    閻婆子朝兒子使了個眼色,江大伯不情不願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過來,沒好氣地道:“就知道你會推脫,所以提前寫好了這份免責書,你看看吧。”


    杜若挑了挑眉。


    果然是有備而來,居然連免責聲明都準備好了,就為了堵住她的嘴。


    她接過那張紙快速掃了一眼。


    上麵寫明了,將梅娘寄居在二房,直到秦氏生產,期間梅娘不管是生病還是死亡都不關二房的事,甚至大房還出夥食費,按天算,一天給二十文。


    真是一點都不像大房的作風。


    杜若更加警覺了,總懷疑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陰謀,否則以閻婆子跟江大伯的秉性,絕不會這麽好說話。


    見杜若不吭聲,幾個族老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六族老率先笑道:“大郎媳婦,我知道你們兩房早就分了家,這事兒本不該拖你們二房下水。隻不過分家分家,分的是家業,而不是連親情都一並斷了。大房如今有難處,除了自家兄弟,還能依靠誰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三族老年紀最長,當然也最有權威,此時也開了口。


    “是啊大郎媳婦,你剛才也說了,那梅娘長相出眾,身價頗高,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們幾個老家夥才答應幫著說說。”


    “一來是怕村裏那些小雜皮和老光棍眼饞她的姿色,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到時候不好收場,有大郎這個捕頭的名號鎮著,料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來麽,大郎長久住在衙門,極少迴來,家裏就你跟幾個孩子在,正好也免了外麵那些閑言碎語。“


    道理呢,是一套接著一套,還都讓人無法反駁。


    杜若不能再裝聾作啞了,笑了笑,“兩位爺爺說得都對,不過嘛,您二位都隻站在了大房跟梅娘那邊考慮,卻沒有為我和我們二房考慮過啊。”


    三四五六麵麵相覷,六族老急忙問:“這話怎麽說?”


    杜若看向他,語氣平和卻鏗鏘有力,“六爺爺,八年前兩房分家的時候,您應該也在場吧?您說分家分的是家業,那我想問一句,我們二房當年分到了哪些家業?”


    “這……”六族老語塞。


    其他幾個族老也都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杜若的眼睛。


    當年的事,他們自然是記得的,也覺得分得不公平。但閻氏是江長河的遺孀,江長河為了村子,跟那些流民拚死抵抗,最終重傷而死,閻氏也因此成了寡婦。


    出於對閻氏的內疚,他們才睜隻眼閉隻眼,任由閻氏把二房淨身出戶。


    沒想到這道陳年傷疤,如今卻被杜氏這個剛進門的小媳婦捅破了……


    不等他們想出說辭,杜若又轉向了三族老。


    “三爺爺,您說江漓長期住在衙門不迴來,所以不會引來別人的閑話。那您可有想過,江漓隻是長時間不迴家,不是不迴家,況且馬上就到中秋了,他是一定會迴來跟家人團聚的。他見了梅娘這樣的美人,您能擔保他一定不會變心麽?到那時,我這個妻子又該如何自處?“


    “這……”三族長哽住了。


    還真不能擔保,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江漓再厲害,到底也是個男人。


    四個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出話來。


    閻婆子見勢不妙,馬上在心裏盤算起來。


    分家的事她確實無法自圓其說,不過江漓變不變心這事兒,倒是可以掰扯一下。


    “大郎媳婦,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閻婆子一副說教的口氣,“尋常男人能娶個媳婦就不錯了,但大郎不一樣,他如今是捕頭了,也算是官老爺身邊的紅人,納妾本就是正常的事。你身為原配妻子,不說主動替夫納妾,最起碼不應該阻止吧,這才是一個賢妻所為。”


    杜若差點兒沒忍住朝那張老臉上吐口水。


    呸,老東西,說得真好聽。


    這麽賢惠,當年怎麽不主動給你老公納幾個妾呢?這會兒振振有詞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夾著屁股嫌別人屎臭。


    “祖母您誤會了,孫媳不是容不得相公納妾。”就是容不得,江漓要敢提納妾這兩個字,哼哼……


    當然了,麵上還是要裝一裝的,畢竟這就是個畸形的時代。


    “而是不能納梅娘,梅娘是堂兄的女人,到時候若是因為她,相公跟堂兄兄弟相殘,豈不是一場悲劇?“


    族老們紛紛點頭。


    是這個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當然是手足更重要。


    閻婆子卻絲毫不慌,早就想好了說辭,“大郎媳婦多慮了,我已經問過,梅娘跟宗寶之間清清白白,並沒有苟且。他確實貪圖梅娘的顏色,但尚未來得及做什麽,就被梅娘的男人捉住了,這才百口莫辯吃了這個虧。如果大郎真的喜歡梅娘,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都是我的親孫子,我不偏不倚,梅娘喜歡誰就跟誰。”


    說著,她又看向幾個族老,一臉無奈。


    “不瞞幾位老哥說,我其實更希望梅娘能跟著大郎,大郎跟宗寶不一樣,以他的能力,必定能夠護住梅娘。但是宗寶不一樣,宗寶一向就是個不著調的,梅娘即便是跟了他,遲早也會被人奪走,搞不好還會鬧出禍事來,反倒是害了宗寶。”


    族老們想想江宗寶那個德性,也覺得頭疼。


    三天兩頭鬧出事來,而且事還越鬧越大,萬一將來為了個女人再捅出個天大的簍子來……都是一個家族的,難保不會被牽連。


    想到這裏,幾個人不淡定了。


    六族老一錘定音,“那就這麽辦了,梅娘先在二房住著,若是大郎喜歡她,那就把她納了;若是不喜歡,弟妹,到時候你就做主把人賣了吧。”


    反正這個女人絕不能留在大房!


    閻婆子眼裏一喜,滿口答應下來,“噯,我也正有此意。”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杜若,等著她答複。


    杜若心中冷笑。


    她總算明白閻婆子母子倆打的什麽鬼主意了,這是想借梅娘的手來離間她跟江漓的夫妻感情呢。


    而且把她所有的退路都給堵死了,逼得她不得不答應。


    她要是不答應,就會落得一個不賢不孝的罪名。


    可要是答應,就明顯中了他們的計。


    杜若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閻婆子壓下上揚的嘴角,又添了最後一把火,“大郎媳婦,你放心,大郎不一定會喜歡她,就算真喜歡了,你是大她是小,她不敢對你不敬。要實在看不順眼,提腳賣了就是。”


    族老們也紛紛稱是。


    杜若抬起頭,笑了,“好,那就把人送過來吧。”


    ......


    從二房的院子出來,母子兩個走在村道上。


    江大伯陰著臉沒吭聲。


    閻婆子瞅了他一眼,“怎麽,杜氏答應了,你反而不高興?”


    江大伯皺眉道:“娘,把梅娘送去二房,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閻婆子放慢了腳步,耐心解釋給兒子聽,“杜氏可不是秦氏,她的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一旦江漓對她不忠,她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到時候夫妻反目,你以為二房還會有好日子過麽?“


    江大伯頓了頓,“可是娘,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梅娘也喜歡上了江漓呢?”


    閻婆子勾了勾唇,“那戲,就更好看了。”


    她側身麵對著兒子,正色問道:“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也對梅娘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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