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驀然驚覺,這個一直作對的於十八長大了,已經有了少女的風韻,也有了少女的心事……


    「我不知道……」雲傾輕聲道。


    「一點也不坦白。」於雅猛鄙夷,「我又不搶你的如意郎君,你還要瞞著我不成?」


    「我是真的不知道。」雲傾笑。


    父母對她的婚事肯定是有考慮過的,隻這種事自然不會跟她提起,所以他們有什麽打算,雲傾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在說謊騙人。


    於雅猛低頭踢走一粒小石子,聲音有氣無力的,「我想要再無憂無慮的玩耍幾年,到十八歲的時候再議婚事,我娘卻說我孩子氣,說我們這樣的人家,注定是不可能這樣的。」


    雲傾默然。


    於雅猛是於家嫡支嫡女,身分尊貴,於家對她的婚事自然很看重,早早的開始謀劃,一點也不稀奇。


    「我還小,我不想嫁人。」於雅猛又低頭踢了一粒石子。


    雲傾有點同情她。


    這時張英黎手裏拿著一個小酒盅過來了,笑咪咪的道:「這是新釀的米酒,味道不錯,十八娘你要不要嚐嚐?」


    於雅猛心情正不好,接過酒盅,一飲而盡。


    張英黎拉著她過去玩投壺了。


    雲傾幽幽歎了一口氣。


    宣王到了婚齡,以太後的性情,大概真的會在於家千金當中為他挑選王妃。


    於雅猛在於家的姑娘當中向來突出,被太後選為宣王妃的可能性很大……但她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啊,那天家飯碗可不那麽容易端的。


    晚上,雲傾又去了書房,看到書架上的小洞裏有一封信。


    她心情雀躍,飛快的把信拿出來,把信拆開,隻見細薄光潤的紙箋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大字——你大姊姊不會跳入火坑,你想救的人,必將得救。


    雲傾把這行字看了至少三遍,臉上綻開暖暖的、舒心的笑容。


    她的笑容很美,猶如一朵國色無雙的山茶花在黑夜中徐徐綻放。


    她就知道,他是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六年了,雖然他不在她的身邊,但所有她寫給他的願望,他都會為她實現,沒有一件例外……


    雲傾開心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對勁,她拿著迴信又仔細看了看。


    嗯,不錯,是他的筆跡,可是這封迴信來得有點太快啊,往常從寄信到接到迴信,大概得花上半個月時間,如果陸晟統兵出征的話,一兩個月才迴信也不稀奇,可這次隻有……五天還是六天?


    她往常寫給陸晟的,或是爛漫的少女心願,或是一些不太緊急的事情,如果有真正的急事,是不會想要遠在千裏之外的陸晟給她解決的,畢竟離得這麽遠,陸晟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來不及。


    雲佩的事雖然聽著讓人同情,但是不算緊急,因為李加現在還在守孝,今年冬天才期滿,雲佩真要出嫁,至少也到冬天了,還可以慢慢籌畫。


    其實雲傾並非事事都要依賴別人的柔弱女子,但不知怎地,她每每碰到陸晟,便不知不覺變成小鳥依人,覺得他是可以依靠的。


    有他在,什麽事都放心交給他。


    雲傾思量片刻,又寫了一封信放到小洞中。


    說是一封信,其實上頭隻有三個字——你在哪?


    把信放好,她便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石橋大街現在隻住著雲潛、何氏、雲仰、雲傾一家四口,所以顯得很寬綽,每人均有自己的書房。


    這個書房是原本韓厚樸在石橋大街暫住時所用的,因為裏麵大多是醫藥類的書籍,所以雲家的人都用不著。


    但因雲潛和韓厚樸是異姓兄弟,這個書房一直保留著原貌,若是韓厚樸和冷氏一家人過來做客,或許會到這裏坐坐,其餘的時候隻有雲傾會來。


    雲潛為此還打趣過雲傾,「阿稚經常去看醫書藥書,難不成是想做大夫嗎?」


    雲傾得意地迴答,「嗯,以後家裏的侍女、婆子若有個頭疼腦熱什麽的,不用請大夫了,先讓我給瞧瞧吧。」


    雲潛便笑了,「真頑皮。」


    但這話不過是說說而已,真有人生了病,也沒膽子讓雲傾醫治的。


    雲傾離開之後,負責打掃的一個聾啞的婆子便來清掃屋子。


    清理完畢後,她從小洞中取出書信,收進袖中,顫顫巍巍的走了。


    【第五十章 家人重逢太糟心】


    杜氏差人送了些土儀到石橋大街,又邀請雲潛、何氏一家人到錦繡裏這邊團聚。


    雖然何氏想起杜氏當日的嘴臉便有些不滿,很不愛和她打交道,但畢竟都是雲家人,老死不相往來是做不到的,便選在了雲潛休沐的日子,一家四口收拾整齊,一同去了錦繡裏。


    一家人到了錦繡裏,在大門前下了車,何氏由雲仰、雲傾兄妹兩人扶著往裏走,不由得有些唏噓。


    「唉,這個家現在門庭冷清啊。」


    現在的雲府冷冷清清的,哪裏有當年雲守篤在時的光景?


    雲仰心裏挺認同母親的話,卻不便附和,微微笑了笑,道:「四叔雖然還是白身,五叔卻是禮部官員,也不算門庭冷清。」


    「哪有。娘,我瞧著這裏滿好的,清清靜靜。」雲傾笑著反駁。


    何氏笑,「阿稚說的對,這裏很清靜,還是清靜好。」


    原本雲守篤、王氏還在的時候,正院自然是由王氏居住的,後來他們迴了老家,正院便空下來了。


    聽說程氏曾經想搬進去,但一來家裏其餘的人都不同意,二來雲湍被罷了官,一直是白身,沒臉再惹是生非,所以程氏最終沒能得償所願,正院一直還是空著的。


    今天雲潛一家人迴來,不知是誰做主的,將正院的門打開了,雲家五房人又在這裏聚齊了。


    物是人非。


    從前隻有二太太李氏是寡婦,現在大太太杜氏也守了寡,雖然隻少了雲瀚一個,卻淒涼了許多,怎麽也沒有歡喜的心情了。


    「三弟、三弟妹,這可是多年沒見了。」


    雲潛、何氏等人才進門,便聽到了一個略顯蒼老的女子聲音。


    說話的是杜氏。


    杜氏老了,發福了,臉頰有些鬆弛,成了雙下巴,不複從前那位長袖善舞、管家理事的大太太,一雙眼睛還很漂亮,目光卻透出銳利尖刻,落在人臉上的時候讓人很不舒服,說不出的難受。


    雲傾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上上下下打量著杜氏。


    直到今日,她還清清楚楚記得前世杜氏在這個年齡時的模樣。


    前世的杜氏雖然同樣是中年,不過略微有些發福而已,麵如滿月,溫雅斯文,看上去真是一位養尊處優、心地善良的貴夫人呢。


    現在的杜氏經曆了風霜,雖然她的臉上沒有寫字,但隻要看到她的這張臉,任是誰也明白了,她這些年過得很不順心、很不好。


    雲傾當然是更喜歡看到這一世杜氏的模樣了,杜氏過得不好就對了,她這樣的人若是左右逢源、春風得意,豈不是老天爺沒長眼?


    「大嫂,多年不見。」雲潛、何氏向杜氏見禮。


    杜氏一把握起何氏的手,語氣尖酸的道:「三弟妹,這些年沒見,你非但不顯老,還更年輕了呢。」


    何氏不知杜氏為什麽手勁一下子變得這麽大,手被她握得生疼,用力想掙開,「我也是老了,大嫂沒細看罷了……」


    雲潛和何氏是恩愛夫妻,何氏在用力掙紮,他如何看不到?但杜氏是大嫂,他做小叔的總不便跟大嫂動手動腳,因為著急,臉登時漲得通紅,惱怒的道:「大嫂,請你和氣些!」


    杜氏冷笑,「我見了三弟妹便高興,想和她多親熱親熱,有什麽不對嗎?我又哪裏不和氣了?」


    雲傾在旁看到何氏白皙的手多了刺眼的紅印子,眼神一冷,立即伸出手在杜氏手背狠命劃過。


    她右手小拇指留著長指甲,長指甲狠力劃過手背,疼得杜氏一咧嘴,眼冒淚花,手上當然就鬆了。


    何氏趁機掙開了她。


    杜氏目光陰沉的盯著雲傾,見雲傾修眉聯娟,豐神秀美,華容婀娜,實在是她生平從沒見過的絕色,又妒又恨,酸溜溜的道:「喲,這不是六丫頭嗎?六丫頭出落成大姑娘了啊,瞧瞧這張吹彈可破的小臉蛋,瞧瞧這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可真是個小美人兒呢。」


    她的手驀然伸出,看樣子又想和雲傾「親熱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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