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看著他,心中的痛疼的她難以唿吸。


    那個青衣的背影再不複她曾經見過的那般器宇軒昂,仿佛那傲然挺立的翠竹,被這痛苦壓彎了身軀。


    他每走一步,都是離她越來越遠,卻又不得不繼續向前。所以他的腳步,無比的沉重。


    此時的噬心蠱,肆無忌憚的發作,他每走一步,都猶如在刀山之中前行。


    可是這樣的疼痛,根本不敵他心上的痛。


    顧清瀾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清瀾哥哥!”雪凰急忙跑過來扶起他,喂他吃了一顆解藥,然後將自己的內力渡給他,先替他壓製住痛苦。


    顧清瀾勉強開口,“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不能相守已是心碎之傷,卻還要讓所愛之人因為他被迫嫁給別人,若早知是這樣的結局,他當初就不該自私的希望她迴來。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什麽也改變不了。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為他付出,他還什麽都沒有為她做過,卻終是辜負了她。


    “你沒有對不起我”,雪凰輕聲道,“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我們隻是……沒有緣分相守罷了。”


    顧清瀾拉住她的手腕,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卻根本不知從何開口。


    “清瀾哥哥”,雪凰笑著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為你,也不僅僅是為你,我們雖然沒有緣分相守,但是我們的心始終在一起。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我希望五哥能成為那個盛世明君,我希望百姓不再民不聊生,我希望你能親手帶來盛世,你明白嗎?”


    顧清瀾把她攬進懷裏,顫抖著用力抱緊她,這一抱是心疼,是無能為力,是不舍和眷戀,也是妥協。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淚水一滴一滴砸下。


    他的淚水,同樣滾燙,雪凰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也自然明白,這一刻的顧清瀾有多麽痛苦。但她相信,他會想明白的。


    顧清瀾用力的抱住她,似乎要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這樣就能再也不分離了。


    “你的話”,他低聲道,“我都明白,但我還是做不到。”


    “沒關係”,雪凰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他道,“時間可以帶走一切的。”


    顧清瀾搖搖頭,“在我心裏,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雪凰沒有說話,出手點住了他的睡穴。他的掌心還在流血,雪凰掏出手帕為他包紮了傷口。


    衛雲洲走了過來,一語不發的將顧清瀾扶起來。


    雪凰撿起藥瓶,收進顧清瀾的腰帶中,“等我一下。”她轉身走到門口,從地上撿起那個盒子,然後來到衛雲洲麵前,“把這個一起帶迴去吧。”


    衛雲洲點頭,接過盒子收好,然後帶著顧清瀾離去。


    雪凰看著他們的背影,無聲的流下了眼淚。她歎了口氣,失神一樣迴到房間。


    再難以麵對的事情也終究要麵對,她與顧清瀾之間終究是需要做一個了結,可這一刻仿佛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癱坐在床上,望著床頭的貝殼風鈴,眼神卻是空洞的。


    第二天的早朝,雪凰沒有去,東楚使團要給北淩內部討論的時間,所以也沒有入朝覲見。


    但根據衛雲洲的消息,當淩皇提出要將墨星月作為聯姻公主嫁給蘇臨瑾的時候,果然遭遇了沈從風一黨和二皇子一黨的反對。


    五皇子一黨勢單力薄,而且也不能太過積極,反倒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此事目前來看,反對者居多。


    雪凰心情不好,對什麽都沒興趣,窩在床上不肯起來。


    朝堂這些事也是蘇臨瑾拉著衛雲洲,硬坐在她房門口,故意大聲說給她聽的。


    蘇臨瑾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想通過其他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


    見雪凰沒什麽反應,他歎道:“師侄啊。人生那麽長,何必困於眼前呢?聽說你當年一曲逍遙劍舞,引得無數人仰慕,既有這般逍遙之心,何必看不破這兒女情長呢?二師兄,你說是吧?”


    衛雲洲沒有說話,聞言隻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家夥是要挨揍。


    蘇臨瑾繼續囉裏吧嗦的講了一大堆,大抵都是要她灑脫一點,不要為情所困,世界很大,人生很長,不要整日跟個深閨怨婦一般。


    雪凰拉開門,將枕頭砸向蘇臨瑾,“看破兒女情長是吧?那好啊!你就別惦記娶星月了。明天直接打道迴府,迴你的東楚去!”


    蘇臨瑾躲開枕頭,跳出老遠,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笑道:“你終於肯出來了?”


    “我就想安靜的睡一會,你非要來吵我嗎?”


    “你心有那麽大嗎?”蘇臨瑾問道。“根本睡不著吧?”


    “要你管?”


    “既然睡不著,不如找點樂子啊。”蘇臨瑾抱著枕頭坐下來,“或者幫我想想辦法,怎麽讓你師叔我娶到媳婦。”


    “你自己想辦法”,雪凰白了他一眼,“我不能和顧清瀾在一起已經很傷心了,你還在這裏存心刺激我,能不能有點人性?”


    蘇臨瑾笑了一下,給她倒了一杯茶,“讓你生氣,也比一個人憋著傷心要好。”


    “你想安慰我,很簡單,打一架去!”


    蘇臨瑾險些一口茶噴出來,“什麽?”


    “鬼穀派規矩,見麵先打一架,你和二叔已經打完了,我們還沒有!”


    “還是……還是算了吧。”蘇臨瑾咽了一下口水,明顯有些慫了。如今的雪凰,自從藥人之術被解之後,她的武功境界雖然不如當時那般恐怖,但是比起從前,還是又提成了一個層次,三年前就打不過她,三年後就更不可能了。


    “怎麽?”雪凰滿臉嫌棄的看著他,“你怕了?”


    “出門在外,你給我點麵子,我好歹也是一朝王爺,若傳出去被自己的師侄打敗了,我麵子往哪擱?”


    雪凰挑眉,“這裏都是自己人。”


    蘇臨瑾掃了一眼喝茶的衛雲洲,露出個壞笑,“要不你還是和二師兄打吧。”


    雪凰聞言看向了衛雲洲,“二叔?”


    衛雲洲淡定放下茶杯,“剛才來信,顧清瀾今日沒有上朝,貌似是病了。”


    雪凰立即起身,一語不發,直接離開了。


    蘇臨瑾麵露不解,“二師兄,這個時候,你還讓她們見麵?”


    “她有分寸。”衛雲洲站起身,走了兩步之後,又轉身看向他,“倒是你,還坐得住嗎?”


    蘇臨瑾十分意外,“師兄,難得啊!你居然會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啊!”


    衛雲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關心的是聯姻。”


    “別嘴硬了!”蘇臨瑾笑道。


    衛雲洲懶得解釋,徑自離開。


    蘇臨瑾喝完了茶,也去找東楚使團的人了,他的嫁侄女之路坎坷,娶媳婦之路還是那麽坎坷,得想個良策了。


    雪凰這邊,她一路離開衛府,也沒驚動任何人,悄悄的來到了國公府。


    她之前來過這裏,府中的布局還算熟悉,所以直接翻牆進入了內院。


    不過她不熟悉顧清瀾的房間,隻來到了之前靖國公帶她參觀過的那間房間,卻意外的發現顧清瀾就在這裏。


    房間內沒有其他人,隻有他的侍從,他正端著空碗離去。


    雪凰見他走遠,溜進了屋子裏。


    顧清瀾躺在床榻之上熟睡,他睡的很沉,並沒有發現雪凰靠近。


    雪凰伸手摸了一下顧清瀾的額頭,還十分的滾燙,看樣子是昨夜在她府上著涼了。


    她找了一塊帕子,用冷水浸濕,輕輕敷在了他的額頭上。然後她握住他的手,利用自己的體寒之症幫他降溫。


    顧清瀾一直都沒有醒,雪凰守了他好一會,總算幫他把體溫降了下來。


    她鬆了一口氣,將顧清瀾的手放進被子裏,然後重新給他投洗了一下帕子。


    這個時候,她發現這間房間明顯進行了修葺,裏麵的家具都是新的,比以前更好,還添了許多新的物件。


    有貝殼做的風鈴,還有許多新奇的玩具和擺件,牆邊還掛著一副上好的弓箭,另有些一些其他新奇的物件。


    她想到顧清瀾說過的,靖國公在府上添置了許多她喜歡的東西,看樣子這間房間是原本打算用作他們成親之後住的地方。


    可惜了。


    她心中歎了一下,這裏的東西她都很喜歡,但是她與顧清瀾沒有緣分。


    雪凰浸好帕子,重新幫顧清瀾敷好。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她立即起身,如一個幽靈一般從窗戶跳出去,然後一個翻身跳上了屋頂,悄無聲息的坐在上麵聽著下麵的動靜。


    來人是顧清瀾的侍從,他弄了一些冰塊迴來,想要幫顧清瀾降溫,卻發現顧清瀾的額頭上敷著冰涼的帕子。


    他有些疑惑不解,這是他敷的嗎?難道自己記錯了?他趕緊伸手探了一下顧清瀾的體溫,發現沒有之前那麽熱了才鬆了一口氣。


    隨後他就坐在一旁,寸步不離的守著顧清瀾。


    雪凰沒有離開,她仰臥在房頂上,始終留意著下麵的動靜。


    顧清瀾反複發燒,一直沒有醒過來。


    那隨從來迴為他降了好幾次溫,雪凰也趁他去拿冰塊的時候,偷偷幫顧清瀾降溫。


    但是他的體溫卻始終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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