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華從墓園迴來,便知道了派遣董事的最終結果。


    從恆昌收購案到末尾的派係之爭,這算是她和歐陽恆聯手後的小勝。整整一天,她給他打了多次電話,想詢問詳情,可始終無人接聽。


    將近午夜時分,沐華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驚醒。


    “喂?”沐華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沒好氣道。


    “沐小姐,我們見一麵吧。”


    “現在?!”


    “是的,就現在。”


    這歐陽恆是屬貓的嗎?白天不出現,專門深更半夜冒出來。


    “有什麽事嗎?”


    “見麵談。”


    歐陽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定而理智,不知為什麽,在這個萬念俱寂的夜晚,他簡短的吐字和氣息聽起來卻有些不穩,仿佛鋼筋水泥築成的高樓在崩塌前的微鳴。


    沐華心頭閃過一絲警醒,便問:


    “什麽地方?”


    “老地方。”


    沐華嚴重懷疑歐陽恆開酒吧是嫌自己進項太多,專門用來燒錢的。淩晨時分,本該是酒吧營業的黃金時間,可除了老板之外,空無一人。


    看著歐陽恆往酒杯裏摻入鮮紅如血的番茄汁,沐華笑了:


    “今天我想喝飲料。”


    “這不是給你調的。”歐陽恆慢悠悠的說道,“是給我自己。”


    “哦,你什麽時候喜歡上雞尾酒了?”


    “今天我看見阮梅了。”


    沐華微微一滯,她知道這世上的萬物或許都不在男人的眼裏,唯獨在這件事上抓心撓肝。


    “哦,你總算找到她了?”


    “的確費了不少功夫。”


    “你打算做什麽?”


    “老天爺沒有給我任何機會,她已經墜落到社會最陰暗的角落。”歐陽恆將bloodymarry擺在台麵上,他麵無表情,眼神有些陰鬱。“所以我問了她一個橫亙多年的問題,並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似乎在冥冥之中,憑著女性最纖細最令人難以捉摸的直覺,沐華猜到了什麽,她禁不住突口而出:“你會相信嗎?”


    歐陽恆停頓了片刻,雙眸幽幽的看向沐華,不答反問:“你是在怕嗎?”


    “我不怕,但不希望與你為敵。”


    直到此刻,歐陽恆緊繃著的臉孔才有了一絲鬆動:“果然是知父莫若女。”


    “不,與此無關,歐陽恆。從你提及見到阮梅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你約我見麵的原因。”沐華淡淡說道,“你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傾訴的人,我也不是可以和盤托出的對象,那麽答案隻有一個,阮梅與我無關,與沐家有關。”


    歐陽恆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沐小姐果然蘭心蕙質,世事洞察。”


    “雖然我不知情,可這並非一道難題,盡管深藏多年,答案卻清晰明了。我父親好色是人盡皆知的事,他對年輕美麗的女人有一種很強的zan有欲,夏婉青是如此,阮梅亦是如此。”沐華接過歐陽恆遞給她的鮮榨柳丁汁,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杯子上的裝飾物。“夏婉青唯一幸運的便是我父親在徹底厭倦和變心之前,已經入土了。不過我想,那時的他應該清楚,要是被你們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因此若要與阮梅保持往來,必有掩護。”


    “是啊,沐董事長的確想得深遠,要不怎麽會在遺囑上提到我的名字?”歐陽恆極冷的一笑:“這並非是感念我父親數十年來的忠心,而是用升遷的可能性來堵住我的嘴。”


    沐華無言以對,那一瞬她捕捉到了歐陽恆的眼神,那深不見底的漩渦狀的黑暗,與她何其相似。


    於是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歐陽恆的腦海中迴響起和阮梅的對話。


    “我要知道理由。”盡管阮梅的迴答在歐陽恆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還是極力讓自己理智下來。


    “理由?理由你還不知道?你爸是這樣,沐山也是這樣,甭管什麽樣的男人都一個樣,喜歡漂亮的女人,這就是理由!”阮梅目光犀利,語帶譏諷,“沐山第一次見到我,就起了歪心思,什麽送花,送包,送首飾,送裘皮大衣,暗地裏給了我不少好處。這個人看上去深沉內斂,沒想到追女人手段卻俗斃了。為了避人耳目,他要我定期去高檔美容院做美容,造型師james專門負責將我送到不同的地方和他約會。”


    “被你們發現純屬意外,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小報記者恰好拍到了我和james閑聊的畫麵,不過是舉止熟稔了些,迫於媒體的炒作和沐山施加的壓力,我不得不默認自己和james的關係。之後s在沐山的安排下秘密出國,不知所蹤。我生怕你會報複,隻好帶著沐山給我的補償和你爸的存款逃走。”說到這,阮梅突然笑了一下:“其實我挺懷戀那段時光的。沐山和你爸不同,在chuang上時特別兇狠帶勁,很壞很霸氣很男人味。我還記得偶爾有一次他喝醉了,居然還開起了玩笑說:你們歐陽家的老子、妻子和兒子都為他所用,這才算得上是集團人才資源利用的最大化!”


    嚐過被人輕蔑嘲笑,踐踏到底的滋味嗎?


    隻要沾染過一次,就會終生難忘!


    濃黑的陰霾在眼底一閃而過,歐陽恆心中騰起的怒火隱藏於日複一日精心雕琢的優雅麵具中。


    沐山已死,父債子償。


    他欣賞和喜歡沐華,他們是同類型的人,也會做出同樣的事。隻是如果報複的是沐華和沐夕話,沐山又會怎樣?是不是要在十八層地獄裏樂出聲來?因此,不論真相如何,命中注定,他都要先拿夏婉青開刀,因為在沐山那薄如紙的情誼中,有近乎一半都留給了他的小兒子。


    沐華迴到沐宅的時候,已是淩晨三點。


    丁默遠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茶,看著報紙。


    在大半夜做出喝下午茶的做派,這讓沐華覺得有些詭異,不過她並不打算搭理他,徑直向二樓走去。


    “我們分開睡有多少日子了?”


    男人邊翻閱報紙邊徐徐問道,就像問明天早餐吃什麽一樣。


    沐華懶得迴答男人這種無聊的問題,一想到歐陽恆的事,她的心有些亂,如果他倒戈相向的話,這將對她和沐夕不利。


    “我媽說她好久沒見你,你什麽時候迴去吃個飯?”


    沐華停住了腳步,目光微動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如果她真的想見我的話,我樂意奉陪。”


    溫雯從陽台往下看去,沐華那一身鮮紅色的超短連衣裙顯得格外刺眼。


    瞧瞧那白得嚇死人的臉,不知收斂的xiong部,一覽無遺的大tui和七英寸的細高跟,她這個所謂的兒媳婦可真是從頭到腳不把婆家放在眼裏啊!


    溫雯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可終究還是隱忍下去。


    隻要她的兒子在駿山集團一天,她就必須得給自己兒媳婦賠笑臉一天。


    這是五年前她學到的教訓。


    丁默遠的父母依然住在之前的高檔公寓裏,在沐華眼裏像火柴盒一樣的小房子其實也有兩百多平米。溫雯撐著一張笑臉打開房門,迎接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丁默遠的父親丁大慶木著一張臉的杵在自己老婆身邊。


    與溫雯不同,丁大慶對沐華談不上喜惡,更確切的說,他對兒子、兒媳和老婆都無感,他的心還停留在被小秘書背叛和拋棄那一刻的悲情,自暴自棄,孤影自憐。


    “沐華來了啊,快、快、快進來。”


    人生如戲,每個人都有演技,有的人無師自通,有的人拙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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