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雞鳴破曉,小鎮子內人聲嘈雜,一些從外地來鎮子裏做買賣的生意人趁著剛出太陽開鋪子做買賣,而山門弟子的家眷親屬們則是他們的主顧。


    除去這些人以外,那些尚未入宗的準弟子們也由居住的館驛陸續走出,在幾位內門金丹的引領下各自整理好了著裝,排好了隊伍。


    入門大典會在巳時舉行,而現如今的辰時,仍然差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換算成現代單位是兩個小時,淩雲宗自然沒有那麽無趣,讓一群準外門在山下的鎮子裏站著一兩個小時不動然後在派人下來接。


    對於這些準外門來說,入淩雲宗的第一關便是登山。


    聽起來容易,就算是築基境界的修士也能憑借法寶飛行,而往下一階的練氣期雖然稱不上多厲害,但有靈力加持體力也比一些膀大腰圓的凡人要強得多,怎麽看都不怕爬山。


    但實際上,淩雲宗定下來的規矩是,不準動用修為,純靠肉身登上山者方可能入宗。


    淩雲宗並不隻是在一座山上,不同的殿與住所都分散在大大小小山峰之上,由合道法力砌成的厚牆包攬了整個山脈,否則平日裏弟子們出行何必需要用飛的。


    而未入門的弟子必須靠自己的肉身走過崎嶇難行的二十裏路,才能到達山門的所在,接著還得爬上高山。


    對於這個條件,沒吃過皮肉之苦的幾個世家子弟頗有微詞,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也隻得應允了下來,等著入宗之後再好生發泄一番。


    凡俗修士當中那些出身富貴人家的子弟雖然臉色不忿,但終究是忍耐了下來——他們自知在修仙界,富貴兩個字屁用沒有。


    而出身貧苦的凡俗修士雖然稱不上多優秀,但聽到所謂的考驗是走路爬山的時候,心中的大石頭也是落地了——在一些小宗門,想入門也是得交一筆不小的孝敬錢。


    這百名修士雖然各有各的想法,但在金丹們的率領下,還是動身跟隨。


    不用靈力維持,他們的根骨雖然比同齡人強上許多,但到底是凡人的水準,再加上帶著他們的內門特地安排走的是崎嶇難行的路,因此慢慢的就有人從隊伍的最前麵落到了最後麵。


    而那些原本低頭不語走在隊伍最後方的凡俗弟子,漸漸的因為體力較為充沛走到了前麵。


    路過一處溪流,中間擺著幾塊供人行走的大石頭,有幾個人下意識的想要直接躍過去,但沒有靈力的他們直接落入的溪水之中,好在水流並不湍急,隻到他們的膝蓋處。


    在一群弟子當中,為首的兩個人則是十分嫻熟的挽起褲腿,隨後順著大石頭身形矯健的跳了過去,看樣子對這流程很是熟悉,而後麵的幾人則學著他們倆,有些笨拙的跳上那幾個大石頭。


    到了岸上,其中一位皮膚較為黝黑的修士倒也自來熟,直接搭上了旁邊那個弟子的肩膀,笑道:


    “兄弟,跟我一樣泥腿子出身?富家子弟可沒你這麽嫻熟的身段。”


    “上山采藥過河淌水,早習慣了。”


    身材瘦一些的弟子雖然答話,但仍有些不情願的將他的手撥開:“請自重。”


    “別這樣文縐縐的嘛,我這一路上也沒找上幾個人說話,就看你還算順眼。”那弟子抬起雙手,抱拳道:“我叫單鷹,祈水縣農戶。”


    “季林,采藥的。”


    “聽這名字倒像是公子哥了,我還以為你應該被取名叫季大季二呢?”單鷹麵帶有趣的盯著身邊這個不是很愛說話的同齡人。


    “本姓林,爹娘早年間亡於疫病,收留我的師父是個郎中,姓季,我便給自己取名季林。”


    “沒把師父接來?”


    “半年前走了,老頭子活了八十九,夢裏走的。”


    “無病無災無痛無苦,行善積德之人。”


    “嗯。”


    話到此處,原本那些還沒過溪的弟子也差不多跟了上來,三位金丹則一言不發的領著弟子們往前走,二人自然不可能因為聊天落下。


    剛行沒多久,季林側眼瞧著身旁的神采奕奕的單鷹,略帶感歎的說了一句:“年紀輕輕便測了根骨入了宗門,你爹娘應該很欣慰吧。”


    這種好話或許是隨口客套,但從季林的神情與口氣來看,這當中難免帶了些羨慕。


    “我嗎?我爹娘也沒了。”單鷹神色自若的一句話,倒是讓一直沒有轉頭的季林扭頭看向了他,麵色變得有些感同身受:


    “對不住……也是亡於疫病?”


    “那倒不是,我們那地方不錯,幾十年沒有什麽大災大旱,主家對我們這些佃戶也還算不錯,過節能吃上一兩碗葷腥。”


    “雖然我不該這麽問,但……令尊令慈是?”


    “縣丞的兒子騎馬把一個富戶家裏的三歲小孩踩死了,趁著夜色拋屍,好巧不巧就丟在我們家耕的田裏,當年我九歲,被嚇到了沒敢同人講。”


    “富戶與縣令沾親帶故,縣丞不願得罪,便到我們家田裏搜出了屍首,說是我爹幹的,我爹不認,幾次動刑之下便斷了氣息。”


    即使說到這裏,單鷹的口氣仍然是那麽和緩,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而季林則眉頭緊蹙,剛猶豫要不要開口,單鷹便接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娘她走小路想上府衙告狀,但被縣令派的捕快截住,以我的性命逼她迴村,雨天路滑摔斷了腿,我照顧三年後辭世。”


    “沒想到單兄的身世竟是這樣,不過等上了山,想要為家人討個公道便容易了。”


    “這個啊,倒不必了。”


    “為何?”季林麵露不解。


    “十五那年被鐵劍門收下,識了字修了法,練氣一重時我便提刀宰了縣丞和他兒子,縣令被我砍斷了雙腿,沒多久就染大疾死了。”


    當單鷹笑嘻嘻的把話說完時,他能看到季林眼中的驚訝和顫抖的瞳孔,遂歎了一口氣,將搭在肩膀上的手抽走:


    “跟一個殺人犯講話確實不自在,不好意思嚇到季兄……”


    但當單鷹還沒完全將手收迴時,便被季林一把握住,而季林原本毫無波動的麵色多了一絲笑容,言道:


    “單兄要這麽說,我可就想交你這個朋友了。”


    ……


    宗門的廣場上,各種各樣的儀式所用材料以及入門大典所需道具一應準備完畢,一眼看去就連最基本的香都是上等貨。


    而我們的肖大少,此刻正與四位氣運之子在清點物件。


    “一個,倆,仨……”


    “師兄你不是青陽人士嗎,怎麽還有些燕州口音?”葉擎天不解道;


    “倒黴孩子,關注這些幹嘛,去去,清點去。”


    “哦。”


    葉擎天有些委屈,平日裏自家師兄不會這麽對自己說話的。


    而不止葉擎天,其他三位氣運之子也是十分的聽話乖巧,因為他們的大師兄肉眼可見的心情不大好——入門大典一過,肖大少就要成肖長老了。


    這天大的喜事,讓肖銘高興的一整晚睡不著覺,大早上起來臉皮都樂的耷拉了下來。


    不等幾人清點完畢,肖大少腰間的的傳訊符稍微閃了一下,一道亮光鑽入了他的腦海中。


    這一道傳訊不是與肖銘最熟的大長老雲婉青發的,反而是主管內門與暗堂的二長老薛廣發的。


    聽到消息,肖銘露出了笑容——就是笑容裏有幾分惱火。


    “魔羅宗,兩年了跟個王八似的不露頭,偏偏現在出來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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