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在幽冥古城足足待了一百年。


    整日神神秘秘,早出晚歸,連鱷帝都不清楚他在忙碌些什麽。


    隻知道他每次迴到府邸,神色都很疲倦,仿佛經曆過殘酷的大戰。


    但這百年來城裏城外一片太平,強者們都在地獄之門將開的壓力下努力修煉,街上空蕩到幾年不見人影。


    那張武身上的戰鬥痕跡從何而來?


    鱷帝心裏隱隱約約猜到一些脈絡,不可思議之餘,隻當張武在磨礪自身,沒有多想。


    ……


    這一月。


    骨城像往常一樣劇烈搖晃,像十級地震,有天崩地裂之感。


    隻是這個月震得格外猛烈,萬裏白骨山脈都在震動中出現崩潰的跡象。


    鱷帝抬頭望去。


    古井中地獄氣息直衝九重天,撕裂星空,讓諸多星辰炸開,猶如一朵朵恐怖而璀璨的煙花。


    無盡的黑光在洶湧,從井中噴湧而出,八道境仙凰之屍都被衝了起來,化作一個劇烈閃爍仙光的符號,拚命鎮壓井口。


    不多時,天地間刮起了黑風,陰森而恐怖,鬼哭神嚎地聲音刺人耳膜,一道黑色閃電劈空落下, 萬裏大地下起傾盆血雨。


    “這……”


    鱷帝眼裏閃過驚色,扭頭看向與自己坐而論道了七個月的張武,兩人從未離開過房間,門外千手魔狐也在守著,一時間,鱷帝有些迷茫了。


    “難道我猜錯了?”


    “猜錯什麽?”


    張武盤坐在蒲團上,雙目炯炯有神,疑惑詢問著。


    這七個月的論道,他有一種脫胎換骨之感。


    鱷帝是一位活著的神話,他走過的歲月便是曆史,這種存在對天地,宇宙,修行,氣運等各方麵的見解,是張武難以企及的。


    很多事情,隻有經曆過才會懂,很多領悟,隻能用時間來積澱。


    有一位八道境巔峰的絕世大帝傳道,足以讓張武的修為再上一層樓。


    “沒什麽。”


    鱷帝搖了搖頭,驚歎道:


    “太古傳說中,人族為萬物之靈,是世上最先開啟智慧的種族,以前我不信,見到你,我信了。”


    房間外麵狂風暴雨,閃電撕空,血雨成河,房間裏卻安寧祥和,似有神佛坐鎮,萬邪不侵。


    得了自己傳承,此刻的張武比以前顯得越發神秘不可測。


    “前輩,你也是地獄生物,怎麽我看你好像不怎麽熱衷打開地獄之門?”張武疑惑。


    鱷帝說道:


    “我長出血肉後,便算這一界的生物了,秉承黃泉河氣運而生,有天命加身,一旦打開地獄之門,讓那群窮兇極惡之輩降臨,我少不得要與他們動手,何必自找麻煩?”


    “也是。”


    張武神態輕鬆,絲毫沒有地獄生物入侵的擔憂。


    他現在隻想努力修煉,早日進入九道境,擁有再造一界的能力。


    那樣,便可以複活六叔他們。


    迴到下界去,將六叔和程狗他們的屍骨挖出來,催動血肉,使他們擁有血肉之軀。


    然後操控世界,讓整個天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運轉,讓六叔把他經曆過的事情,從小到大再經曆一遍,直至磨礪出他原本的性格、習慣、愛好等等,同時也擁有了屬於馬六的所有記憶。


    那樣,六叔不就活了嗎?


    張武虔誠請教道:


    “前輩,我這個想法,有可行性嗎?”


    “有,隻要你心靈足夠廣大,都不必這麽麻煩,直接讓人經曆一場真假難分的幻境,締造人的性格和記憶,沒有太大難度。”


    鱷帝不得不歎息一聲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想法,注視門外的血雨說道:


    “骨城經過這麽一震,地獄之門將會提前開啟,封印最多再撐五百年。”


    張武點頭問道:


    “等門開了,前輩你有什麽打算?”


    “主要看你。你若需要,我便繼續為你護道,你若不需要,那我便去了結因果,算一算當年的賬。”


    被抽走三魂,變得渾渾噩噩,又被鎮壓在黃泉河裏,失去自由,生不如死,這因果太大了。


    “有把握嗎?”


    “沒把握,但心裏憋著一口氣,勢在必行。”


    鱷帝麵色嚴肅,攥緊了拳頭。


    張武一怔。


    八道境巔峰都沒把握,對方的來頭也太恐怖了。


    鱷帝眉心閃爍著石碑印記,平靜說道:


    “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一定會來找我,隻有這永鎮幽冥石碑才能將洶湧的黃泉水鎮壓下去,堵上地獄之門。”


    鱷帝沒有尋迴三魂,心靈精神還是殘缺狀態,有些東西丟了就真的丟了,再也找不迴來,三魂的創傷是永久性的,他隻是通過幽冥石碑,鎮住傷勢,擺脫詛咒,讓自己顯得像個正常人。


    一旦石碑離體,他會重新變成黃泉河裏的巨無霸,失去靈智,永遠無法上岸,隻會本能的巡河。


    張武心裏升起一絲憐憫。


    軒轅氏好歹被自己放生了,沒當成傀儡,也算死得其所。


    鱷帝想真正解脫,千難萬難。


    “不久之後,這幽冥古城將變成是非之地,前輩你待在這裏,即便什麽都不做,也容易遭人聯想,不如我們就此離去。”


    “有道理。”


    鱷帝頷首讚同。


    一人,一鱷,一狐,當即收拾家當,迎著風雨,將龍雲的紫金巨船祭出,朝黃泉河下遊而去。


    一路上,鱷帝好幾次欲言又止,心頭繚繞著揮之不去的疑惑。


    他總覺得現在這個張武,與以前的有所不同,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


    在他感應中,張武體內的六臂神樹,消失了。


    而且氣質變化也很大。


    雲淡風輕,高雅出塵,身心寧靜至極,有一種心靈融入天道的灑脫感,超出此方世界,仿佛與眾生不處在同一時空。


    不過,鱷帝不覺得張武修成了八道境。


    天地有定數,八道境不超過九之數,隕落一位,才能上去一位,人力枉然。


    而且每一位八道境都有天命在身,占據帝位,那便需要為天地做貢獻,如四方天帝,負責鎮守邊荒,如自己,需要巡視黃泉河。


    地獄以前也是九位,直至上一任地獄之主秉承宇宙氣運而生,打破天之極數,一下子讓地獄出了十二位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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