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銀翅生物降落在山頭上,千丈外是巍峨的聖山,白雪皚皚,雲霧繚繞,佇立於兩族邊界之處。


    聖山腳下有黃泉河支流,黑水洶湧,霧氣翻騰,將兩族領地分開,隔江相望。


    巨型骸骨飄在河麵上,由於河流不夠寬闊,經常堵車,堆積壘砌在一起,猶如屍骨之山。


    銀天浪似乎對黃泉河水很懼怕,降下時雙翅發軟,保持不住飛行姿態,差點從空中摔下來,多虧了張武攙扶他一把,才沒有滾下山頭,落入河中。


    這般出醜,自然引得對麵六臂惡虎們大肆嘲笑。


    “銀天浪,銀天浪,浪蕩一輩子沒被打死,摔個跟頭摔死了。”


    “都老成這副模樣了,還出來獻醜,快滾迴鳥窩裏去吧。”


    “這便是五道境強者嗎,連個入道境的小輩都不如。”


    “銀翅族不過如此。”


    放肆獰笑的虎吼聲此起彼伏,嘯動山林,如雷炸響,每一尊六臂惡虎都很龐大,背脊處覆蓋著長矛般的骨刺,寒芒閃爍,鋒利極致,在陽光下顯得猙獰無比。


    他們習慣爬行,一身黑色皮毛霸氣十足,但遇到敵人時會人立而起,展示自己雄壯的體魄。


    六隻粗壯到肌肉層層塊壘的手臂,自腋下生出,充滿無盡的力量感,仿佛可以拳壓山河大地,氣吞萬裏如虎。


    銀翅生物已經算很龐大的,外形炫酷,銀翅遮天,但與六臂惡虎相比,他們既不夠兇,也不夠猙獰恐怖。


    一時間,銀翅族人數眾多,卻氣勢不足,落入下風。


    “咳咳……”


    銀天浪尷尬地幹咳了一聲,麵皮羞怒,被損得有點頂不住。


    實則,故意為之。


    這一波又穩了。


    惡虎族如此小覷他,以後遇到,怎麽被陰死的都不知道。


    突然,銀天蕩一聲冷哼,像是引動了天地偉力,太古深淵般的氣息洶湧而出,瞬間讓對麵的六臂惡虎們一片死寂,心神欲裂,承受不住他毀天滅地的氣機。


    “好大的威風。”


    同樣的冷哼自一眾六臂惡虎身後傳來,低沉的虎吼激蕩於天地之間,將銀天蕩的氣勢一掃而空。


    那是一頭六道境的黑色巨虎。


    如山嶺般移動的巨無霸之軀,讓整個天地都在晃動。


    即便隔著黃泉河,都能感受到那地動山搖的威勢,每一次邁步都會讓大地一震,讓河水濺起浪花。


    光那雙冷漠虎眸中透發出的幽光,便讓銀翅生物們發出哀鳴,倒在地上,身軀都要裂開了。


    張武也倒了。


    與銀天浪一樣迅速。


    直讓這老怪盯著他,下意識拉開些距離。


    這人族王者留下的後手,絕對是老苟。


    苟苟相見,必留一手……不,是好幾手。


    還得保持距離,免得對方心生歹意,中了陰招。


    銀天蕩傲立山頭,渾身繚繞著神聖光輝,六翅張開,遮天蔽日,將眾人護在身後,蹙起眉頭說道:


    “虎罷,少擺你那臭臉,我銀翅族不吃你那套,十萬斤黃泉米我帶來了,有種便讓你族弟子來取。”


    “銀天墮呢?”


    惡虎族長環視四周,看都不看銀天蕩一眼,仿佛他沒有資格與自己對話。


    “你覺得他在,他便在,你覺得他不再,他便不在。”


    銀天蕩講了一句故弄玄虛的話,基本等於廢話,但效果出奇的好,讓虎罷心神一緊,不敢妄動。


    他與銀天墮相鬥幾千年,互有勝負。


    如果非要說幾勝幾負,他大約是……零勝九負。


    消失的那一勝,實在是銀天墮故意裝犢子,讓了一招,給他留了一絲顏麵。


    這樣很打擊人的自信,現在虎罷每次麵對銀天墮,都忍不住疑神疑鬼。


    雖說雙方已經約定好在此比鬥,但也隻是口頭之言,萬一銀天墮不按常理出牌,搞什麽幺蛾子,虎罷不得不精神緊繃。


    六感全開,看了半晌,沒有感應到銀天墮的存在,虎罷沉著一張巨型虎臉問道:


    “你可以全權代表銀翅族?”


    “當然可以!”


    這話不是銀天蕩說的,而是人群後麵的銀天浪走上前,高喊了一聲:


    “天蕩老祖是我們族長親弟,在我地位僅次於族長,連我都要屈居他之下,如今族長不在,他自然可以全權決定族中事務。”


    “……”銀天蕩。


    “……”眾人。


    這家夥怎麽這麽逗比,總喜歡找存在感。


    張武嘴角抽搐著,凝望向河對岸的三頭年輕惡虎,皆是四道境的高手,立在眾人之前,六臂抱胸,雄赳赳氣昂昂,好不威武。


    其中一頭虎,明顯比其他兩個更加高大,毛發也更加濃亮,雄軀魁偉,十丈高的虎身像一座帶毛的山嶽,給人一種力可開天的既視感。


    “奇峰,你站在後麵幹什麽?”


    奇嶽和奇巒麵色不愉,從前排找到最後麵,才看見張武。


    人家三個都站在前麵耀武揚威,你躲在後麵,對麵一定認為你畏戰。


    問題是,你畏戰可以,但別拉上我們,弱了我們倆的氣勢。


    奇巒不爽斥道:


    “這場又不是讓你贏,也不需要拚命,讓你上場擺爛,不用出力,你躲後麵幹什麽?”


    “誰說擺爛就不怕死的?”


    張武睨了二人一眼說道:


    “你想輸,也得人家讓你輸才行。”


    奇巒冷著臉低喝道:


    “你若不敢出戰,直接與老祖說,換人便是。”


    “有何不敢?”


    張武抱胸前行,三人一同行至隊伍之前,努力挺胸抬頭,激蕩氣勢,猶如三隻開屏的孔雀,極為滑稽。


    頭可斷,血可流,牌麵絕對不能丟。


    張武看著對麵明顯高出一頭的年輕惡虎,悄悄傳音問道:


    “此子什麽來曆?”


    “虎罷嫡子,虎彪,惡虎族年輕至尊,據說覺醒了地獄之中八臂冥虎的血脈,力量冠絕同代,即便放在萬族,也是力之極盡者。”奇嶽道。


    張武點頭,緩緩問道:


    “待會你們倆誰來對付他?”


    奇巒主動請纓道:


    “這虎彪生性魯莽兇悍,下手不知輕重,經常打傷同族,與他戰鬥最是危險,我來吧。”


    既然注定要輸,那便輸個實力強,名頭響亮的,畢竟輸給強者不丟人。


    而且,若論真正實力……想不輸給虎彪,都不行。


    打不過!


    六臂惡虎族的整體實力,巔峰戰力,肯定是比不上銀翅族的,但他們年輕一代強者輩出,比銀翅族強大得多,不然便不會答應年輕一代打三場了。


    而銀天蕩和虎罷叫囂了半晌,也終於決定手底下見真章。


    奇巒往前一步,龍行虎步,雙眸閃爍銀芒,神武異常,抬手直指虎彪喝道:


    “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戰!”


    “我從不與籍籍無名之輩動手。”


    虎彪直接拒絕,他身旁的惡虎也主動出列,指著奇巒叫道:


    “收拾你,何須彪哥出手,本虎一隻手便可以將你碾爆!”


    “就憑你?”


    奇巒嘴裏不輸於人,眉頭卻皺了起來,扭頭看了張武和奇嶽一眼,投去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而後雙翅一震,讓天地間罡風大作,黃泉河麵震動,翅膀似銀金澆築而成,鋒利的刀光刺人眼膜,朝對手立斬而下。


    “來得好!”


    那六臂惡虎一聲咆哮,如天雷劈落,用力一躲地麵,騰空而起,掄動六隻巨大的拳頭,不停結印。


    抱山印,番天印,星空印……


    一時間仿佛將天地日月,山川大海,全都融於一招之間,各種印法將天空打得沸騰起來。


    “鏘——!”


    銀色刀光劃破天穹,狠狠劈殺在並列的五隻巨拳之上,砍得對手一個踉蹌,險些跌進黃泉河中。


    下一瞬,奇巒變了臉色。


    番天印神出鬼沒,突然如磅礴巨嶽,橫壓天穹,遮蓋了他的視線。


    “噗!”


    血光綻放,奇巒搖搖欲墜,銀羽紛紛落下,一招便被重創。


    “這……”


    銀翅生物們大吃一驚。


    他們知道這一戰要敗,但對手的實力完全出乎眾人預料,簡直強猛得一塌糊塗。


    奇巒的第一招明顯用了全力,還被打成這樣,實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與銀翅族的信心被重挫不同,惡虎族則是士氣高昂,虎嘯山林,震天動地。


    眼見對手還要追擊,銀天蕩直接發話道:


    “這一戰,算我們輸。”


    明顯不敵對方,愛護自家族人,識趣的認輸,合情合理。


    虎罷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說道:


    “你銀翅族,也就你們兄弟倆這一代比較強而已,再過千年,你族必定凋零。”


    銀天蕩麵無表情道:


    “等你們惡虎族能活到千年之後再說吧。”


    眼見兩人針鋒相對,又要掐起來,蒼老不堪的銀天浪連忙當起和事老,伸手阻擋兩人道:


    “二位,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你算什麽東西?”


    虎罷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看都不看銀天浪,但也沒有再反口相譏,弄到黃泉米才是最重要的。


    “下一戰,我來!”


    虎彪旁邊的六臂惡虎出列,聲音震耳欲聾,讓天空都在發顫,壓得銀翅族眾人喘不過氣來。


    奇嶽給張武投去個詢問的眼神,示意你上還是我上?


    張武正欲上前,銀天浪又出聲了,暗暗傳音道:


    “我看還是奇嶽你上去比較好,多拚幾招,打得激烈一些,輸得體麵一些,以免惡虎族說我們作弊。”


    張武斜睨了這廝一眼,停在原地沒動。


    不想讓自家子弟麵對虎彪,風險太大,弄不好被打死,銀翅族又得減員。


    有張武這個裝犢子的玩意可以用,銀天浪自然會偏心奇嶽。


    “全憑族老吩咐。”


    奇嶽拱手抱拳,雙翅一展,飛上高天,開始與對手奮力搏殺。


    趁著眾人被吸引,銀天浪悄悄來到張武身邊嘀咕道:


    “弄到給虎彪下毒的藥物了嗎,要不要我支援你一點?”


    “來。”


    張武沒有客氣,不要白不要。


    銀天浪做賊心虛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手掌一番,將兩個小藥罐子放進張武手裏,叮囑道:


    “綠罐子裏麵是解藥,你提前把解藥含嘴裏,黑罐子是毒藥,悄悄打開露個縫隙便可,虎彪聞了後會體虛無力,你自己掌握力道便可。”


    “那給我自己吃的毒藥呢?”


    “省下吧,我給你,你也不會吃。”


    銀天浪負手昂著腦袋,直接走開。


    “……”張武。


    高空中的戰鬥格外兇猛,兩人都打出了真火,奇嶽負傷,難以承受對手的巨力,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而對手也不好受,銀翅似天刀,光芒萬丈,無堅不摧,砍得惡虎想吐血。


    直至百招後,奇嶽氣息萎靡下來,從空中暈倒衰落。


    銀天浪眼疾手快,連忙將人撈迴來。


    “這一局,又是我族贏了。”


    虎罷開懷大笑,絲毫不清楚自家正在被偷。


    銀翅族有始祖存活於世,六臂惡虎族卻沒有,再強的陣法也絕對擋不住銀天墮。


    虎彪眼見自己對手是三人之中最弱的,不滿說道:


    “爹,兩個最強的都敗了,給我留個最弱的,這一戰不如讓別人出手吧。”


    “放屁。”


    虎罷如山嶺的龐大軀體充滿壓迫感,氣息吹得林子裏瘋狂大作,一舉一動都聲勢浩大,聲音如悶雷滾滾道:


    “爹是怎麽教你的?老虎搏豬亦用全力,不可小覷天下任何人。”


    虎彪滿臉無奈出列。


    他之所以比其他兩位高大,主要在於,他是個——


    胖虎。


    身寬體胖,肥頭大臉,人立起來就好似一個橫著走的帶毛煤氣罐,看上去兩條後腿都顯得很短。


    張武雙翅一震,飛上高空,心裏暗暗做著打算。


    六臂神樹,開天之初的神物,正是自己最想打的寶物。


    借助這一戰,邊打邊退,直至消失在眾人眼簾中,然後將虎彪打暈,再瞧瞧溜到惡虎族領地,銀天墮也就差不多把六臂神樹偷出來了。


    黑吃黑,拿下神樹,直接跑路,管他這一戰贏不贏。


    至於銀翅始祖想算計自己之類……


    我一走了之,你算計空氣?


    虎彪佇立在河岸邊,看著空中的張武,很有風度說道:


    “本虎實力比你強,懶得占你便宜,你先出手,免得稍後有人說我勝之不武,欺負於你。”


    “……”張武。


    毒藥瓶子,悄悄打開一個縫隙。


    但不是銀天浪給的那瓶,他的東西張武是不會用的。


    接著,張某人一拳轟出,銀焰熊熊,將對手籠罩。


    可是……


    “啊——!!”


    拳頭還沒碰到虎彪,張武確定自己也沒有用其他任何手段,對方便躺了下去,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不可思議指著他,指尖顫抖道:


    “好……好厲害的,空氣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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