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坐而起?”


    張武一瞬間推算出各種可能,經過分析,排除,心裏對破碎虛空之後的事情有了預判。


    “還算可以接受,隻要沒看見作者在笑就好。”


    變成別人書裏的人物,人家怎麽寫,你便是什麽樣的人,命運完全被操控,給誰都得崩潰。


    走出酒樓大門,街上一片空曠,安靜得可怕,百姓全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


    仙人大戰的玄奇故事,明日便會流傳於大街小巷之中,讓民間求仙的氣氛越發濃烈。


    “師父,後會有期。”


    姬龍象抱拳告辭,落寞離去。


    目送他走遠,張武心下一聲歎息,有些不舍。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好歹也是自己調教出來的正牌弟子。


    然而人生便是這樣,恩怨糾纏,物是人非,充滿不確定性。


    本來張武還想給姬龍象解開樵夫留在他身上的手段,應當與自己控製帝易的那些方法差不多,精神枷鎖,種魔訣,玉石小人等等。


    但想想還是算了。


    暫且不說能不能破解人間神靈的手段,就算能,破了之後,也會給姬龍象招去殺身之禍。


    樵夫不會善罷甘休。


    你破開,我再下手段,受折磨得是姬龍象,而且一來二去,會把張武卷入漩渦之中。


    在沒有十成把握碾壓樵夫之前,他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


    人要量力而行,尊重他人宿命。


    與背著兩具屍體的蔣凡生,相隨朝唿圖府走去,張武在路上脫掉一身暗金套裝,換迴自己的衣服,詢問道:


    “你們倆出城打架,姬龍象都跟你說了什麽?”


    小蔣很果斷地將大師兄賣掉,把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


    “大師兄手裏有一本日記,專門記載師父你的生平往事,還建議給師父你找個師娘,方便掏空你的家底。”


    “……”


    張武一臉黑線問道:


    “所以你們倆去花樓,是準備給為師我尋個萬人騎的風塵女子?”


    “這……”


    蔣凡生臉色發紅,嘟嘟囔囔不知如何迴答,隻得轉移話題說道:


    “大師兄跳崖不死,天災不滅,我可以像他那樣修煉嗎?”


    “你不適合。”


    張武搖頭說道:


    “他是奪殼重生的老怪,根基強大,又有大教當底蘊,你像他那麽自殘,不出一月就得廢掉。”


    “好吧……”


    蔣凡生有些失望。


    姬龍象還沒開始修煉,便能穩穩的壓製他這超一流高手,再過百年,隻怕要仰望人家。


    ……


    經過一場大戰的摧殘,唿圖府四處殘垣斷壁,地上千瘡百孔,在雨水的浸透下泥濘不堪。


    好在園子後院沒有被殃及,畢竟有兩位陸地神仙守護。


    屋子裏,經過救治的唿圖豹奄奄一息,被包紮成了木乃伊。


    他不願意精神駕馭物質,恢複傷勢,眾人也無可奈何,想幫他也有心無力。


    見張武前來,女天尊、無量教主、姬莫愁恭敬喊了一聲:


    “前輩。”


    “三位客氣。”


    張武微微點頭迴應,等到眾人離開屋子才走門,以免距離太近,生命磁場碰撞。


    唿圖豹睜開虛弱的眼睛,掙紮著想要坐起。


    “武哥。”


    張武也算唿圖龍的弟子,與阿豹一直都是同輩,隻不過這孩子喜好詼諧,臉皮夠厚,經常喊爹,如今油盡燈枯,終於耍不動寶了。


    “好好躺著吧,不要妄動。”


    張武壓了壓手,讓對方躺下說道:


    “你性格一向開朗,此番怎麽抑鬱起來了?”


    唿圖豹哀歎一聲,許多心裏話不能與旁人說,但與張武沒那麽多顧忌,感慨道:


    “我也不知怎麽迴事,前幾年對著鏡子看自己,頭上長了白發,突然一下子便覺得人生無趣,幹什麽都提不起勁,迷茫到不知活著有什麽意義。”


    張武安慰道:


    “這很正常,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每個人的悲歡都不相同,心情也會潮起潮落,有高興之時,有低沉之日,過段時間便好了。”


    “好不了。”


    唿圖豹慘笑道:


    “迴想這一生,我罪孽深重,放蕩不羈愛自由,隻顧了自己,對不起的人太多,孩子們恨我,女人們恨我,我不知該怎麽彌補她們,隻能用這條命來抵債。”


    張武勸道:“死並不能解決問題。”


    唿圖豹默默搖頭:“解決不了問題,但可以一死了之,平息所有人的怨憤,我不必再自責,人死如燈滅,大家也不用再因我而痛苦。”


    頓了頓,阿豹氣息越發微弱道:


    “我知道這樣是懦夫之舉,不能勇敢麵對,很窩囊,但武哥,不瞞你說,當年我隻顧著褲襠爽,不計後果,今日再看與我糾葛的那些女人們,幾十個女子圍著我轉,互相暗算,互相爭風吃醋,我腦袋都大了,隻想清淨,一走了之。”


    “……”


    張武心裏抽了抽,總感覺這廝有炫耀的嫌疑。


    混江湖的人不羨慕家庭和睦,夫妻恩愛,隻羨慕誰睡的女人多,誰的女人漂亮,地位高,誰最瀟灑。


    阿豹從小在江湖中長大,耳濡目染,三觀畸形,相貌又英俊,會哄女人開心,還真把睡女人從口頭吹噓變成了人生目標。


    張武不知該怎麽勸,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別人幫不了。


    不要說唿圖豹,就算是他,智慧超天,心靈如神,麵對幾十個女子的恩怨情仇,也得頭大。


    阿豹自知能力有限,解不開這些因果,隻好逃避。


    想了想,張武說道:


    “其實你用不著真死,隻需想個法子假死脫身,事後出家當和尚,自可遠離紅塵紛擾。”


    “還是算了,吃齋念佛,寡淡無味,活著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唿圖豹搖頭,死念一堅定,瞳孔開始渙散。


    張武歎息一聲說道:


    “還有什麽遺言,交代一下吧。”


    阿豹呢喃道:


    “我子女不少,有些連名字都不清楚,日後武哥你若遇到他們,還請關照一番,若遇不到,也不必專門尋他們,看緣分便是。”


    張武點頭答應。


    半晌後,阿豹的精神波動完全停止。


    “準備入殮吧。”


    門外的三個女人衝了進來,女天尊和無量教主麵色複雜,並無多少傷感。


    隻有姬莫愁神色悲慟,抱著阿豹涕不成聲。


    七日後。


    姬宗主氣絕,與阿豹一同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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