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家作為當世第一大族,家中傳承有不滅金身,本就武道高手輩出,即便有些族人天賦不行,也能練成一流高手。


    家裏還豢養著幾千門客,各個都是名震江湖的好手,常駐在莊園裏的至少有上千人,頃刻間便可以組成軍隊,力敵萬軍。


    有人敢來薑家鬧事,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會客廳坍塌的刹那間,整個莊園四麵八方有成百上千道身影撲殺過來,排山倒海的殺伐之氣,讓建築倒塌蕩起的滾滾煙塵都瞬間被撕裂,化作煙霧怒濤,鬼怪幢幢。


    就連客廳四周草地上的鮮花枝葉,也被一道道無比淩厲的殺意衝擊撕碎。


    “大族之威,厲害。”


    張武皺起眉頭,幾百道寒氣自頭頂流到腳跟,令他產生一種被凍僵的感覺。


    “轟隆——”


    塵霧中宛如有一道驚雷炸開,像蓋世巨神狠狠踐踏了一下大地,讓整個莊園轟然一顫。


    地震,空氣震,天也震!


    張武一跺之威,牽動天地大勢,狂暴無匹的衝擊地震波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即便有人恰巧騰空躍起,也被橫掃掀飛出去,神色驚慌萬狀,方圓五十丈內無一人能抗,哀聲遍野。


    不過他們隻是被掀翻,暫時身心麻痹,並未受傷。


    遠處的薑桓和薑不風也差點被波及到,兩人隻覺地麵違反常理的顛簸了一下,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馬安,馬安……不可能這麽巧吧。”


    薑桓神情恍惚的呢喃著,望著遠處那道身穿補丁長袍的高大身影,目光呆滯,直至薑不風怒喊了一句才迴神。


    “你在那愣什麽,會客廳都是你要招待的人,惹出潑天大禍,還不快去處理。”


    “……”


    薑桓嘴巴張了張,無力辯解,隻能趕緊爬起來,硬著頭皮奔跑向遠處。


    薑不風撒腿便跑。


    對方若是來找茬的,這種實力足以屠滅你薑家,不跑等著送人頭?


    若不是來找茬的……總之先跑為妙。


    薑桓緊跑幾步,抬手大喊道:


    “前輩手下留情!”


    張武負手而立,靜靜注視圍在四周的人群。


    旁邊的周懷武早已驚呆,嘴巴大張,木然呆愣站在某人身後,難以置信盯著他雄偉如山的背影。


    這種實力,神明下凡不過如此。


    “請前輩息怒。”


    薑桓連連道歉,早已忘了寵辱不驚,隻顧著討好遞笑臉。


    初見時隻是驚鴻一瞥,如今再看,他才驚覺,這位孤傲的中年落魄書生,與陛下叩拜的那位大佬,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那種眼神,姿態,蓋世霸氣,如出一轍。


    隻是比畫中人的年齡大了一些,氣質滄桑,臉上也多了皺紋。


    薑桓揮退眾人,小心翼翼問道:


    “請問您是馬安老祖宗?”


    “嗯?”


    張武一愣。


    馬安不假,但我與你薑家無親無故,老祖宗的稱唿從何而來?


    從當獄卒至今,張武幾乎都獨來獨往,還沒怎麽與這些大族打過交道,一時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作為一個“大人物”,自然要有大人物的逼格,不能像小孩子一樣遇到不懂的事情便化身十萬個為什麽,得把氣場撐住。


    想了想,張武問道:


    “薑不滅可在?”


    “迴老祖宗,他正在閉關,我帶您去找他。”


    薑桓做出個請的手勢,畢恭畢敬。


    張武頷首說道:


    “帶路吧。”


    此時諸多薑家子弟和更遠處的門客,已從莊園深處源源不斷趕來,如臨大敵之餘,去過宗祠畫房的幾個族老,全都瞪圓了雙眼。


    彼此對視過後,一個個杵著拐,健步如飛,不由分說便跪在張武麵前,激動叩首道:


    “我等參見老祖宗。”


    那聲音……巨響,巨洪亮。


    生怕眾人不知。


    “???”


    張武驚愕,滿腦袋問號。


    周懷武和那些來訪者們全都目瞪口呆,心中驚駭。


    不要說他們,就連薑家本族子弟也都呆若木雞,茫然而又不解。


    這書生隻是四五十歲的年紀,在座的族老哪個不比他年齡大,這是哪冒出來的老祖宗?


    就在這時,薑不滅終於聞聲而來,頭頂有不少白發,神色複雜的看著張武,舔狗藥力發作,單膝跪地道:


    “參見主公。”


    張武發動精神,往對方身上一掃,不由搖了搖頭。


    氣血已現衰敗之兆,超一流巔峰的實力也在下降,若無機緣,此功無望大宗師,再過十多年便會老死。


    天底下隻有一個雷天刀,不是誰都能逆天突破精神枷鎖。


    張武歎息道:


    “讓這些人都散了吧,我有話與你說。”


    薑不滅點頭,起身麵色威嚴朝眾人揮手道:


    “都散了,該幹什麽的幹什麽去。”


    作為家族守護神,他在族中的地位非常高,連族老在內,眾人懷著好奇心盡皆散開。


    宗祠除去祭祀祖先,族親們商議大事時也在這裏,薑家祠堂自然是高大堂皇,古色古香。


    薑不滅親自沏了一杯茶給張武端過來,問道:


    “主公,我聽說你這些年去了世外之地,那邊高手多嗎?”


    “多,大教林立,隻是一個葵魔宗,便有好幾個無上宗師。”


    “這麽恐怖?”


    薑不滅吸了口涼氣,露出向往之色,但隨後便苦笑著搖頭。


    張武說道:


    “我這次迴來,一是看看你們這些老朋友,二是把外界的情況告知你們,若有願意跟我離開的,大家可以做個伴。”


    說著,張武拿出一顆丹藥說道:


    “這是舔狗藥丸的解藥,當年你我處於敵對陣營,自然不可手下留情,如此大家已解開矛盾,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薑不滅露出一絲激動之色。


    舔狗藥力壓製他這麽多年,以至於連風水之道都很難參悟,實在太痛苦了。


    咕咚一聲將丹藥咽下,薑不滅隻覺身心一鬆,像是萬鈞重擔得解。


    “多謝張兄。”


    “……”


    你丫這稱唿變得倒是夠快。


    張武問道:


    “我過段時間便會離開,你跟我走,還是留在大乾?”


    薑不滅猶豫了一下,無奈歎息道:


    “父母在,不遠遊。”


    薑家舉全族之力,供出他這麽一個超一流,受人之恩,自當償還,守護家族是他的責任,哪怕外麵的天地很廣闊,也得以族人安危為重。


    張武點頭,沒有勉強,隻是覺得有些可惜。


    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作為朋友,你應該尊重對方的選擇。


    又聊了些事情,張武謝絕挽留,起身準備迴京城,但一出宗祠大門,他懵了。


    密密麻麻的薑家子弟,至少有四五百人,按照年齡輩分整齊排列,將大門堵得水泄不通,見他出來,唿啦啦跪了一地,整齊高唿道:


    “拜見老祖宗!”


    那聲音響徹雲霄,那聲勢浩大無比,那動作三跪九叩……


    讓張武都呆滯了,忍不住扭頭問道:


    “我什麽時候成你們家老祖宗了?”


    “這……”


    薑不滅臉上閃過為難之色。


    薑家老族長站在眾人之前,嘴裏牙齒掉光,磕頭時都跪不下去,顫巍巍說道:


    “迴老祖宗的話。”


    “眾人皆知,陛下是天下萬民的君父,而您是陛下的爹,我等自然都是您的子孫後輩。”


    “又由於我薑家與陛下有姻親,自然也與您沾親帶故,您當然是我們的老祖宗,當受薑家萬代香火!”


    頓了頓,老族長又帶著眾人跪下,高喊道:


    “還請老祖宗留下些念想,以供子孫後代瞻仰。”


    “還請老祖宗留下些念想,以供子孫後代瞻仰!”


    “還請……”


    唿聲震天,震耳欲聾,整個宗祠都似乎在晃動。


    張武從剛開始的懵逼,逐漸的麵孔抽搐。


    他豈能聽不出,念想,約等於……好處!


    不留下點好處,你這老祖宗休想離開。


    “他爺爺的,這是進了土匪窩。”


    張武額頭掛滿黑線,旁邊的薑不滅則是一臉尷尬,但隱隱的又有些期待。


    別人不知,他卻清楚,釋菩提抵擋住葵魔宗四長老,已是無上宗師,張武與老和尚相交多年,一直不落下風,八成也到了無上之境。


    這等人物,稍微拔下來一根毛,都夠你舉族奮鬥十代人的。


    麵對不如你的人,當然是麵子和自尊重要。


    但麵對你祖孫十八代都無望超越的人,趕緊把麵子丟掉,抱大腿,才是最最英明的決定。


    一時的裝孫子,換一張福蔭子孫好多代的保票,掙發了!


    張武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或者說,隻要彼此沒有仇怨,幾乎是個人都吃軟不吃硬。


    你跟我好好說,對我恭敬有加,我自然會還之以禮。


    想了想,他右手灌注內力,變成鋼鐵澆築般的金剛指,轉身在門裏走廊的石壁上,以指為筆寫下兩門神功,並烙印了自己的精神,形成留影照壁,以供後人參悟。


    薑家眾人大喜,聽著牆上石灰簌簌而落的聲音,老族長樂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半晌之後,張武收功,一句話不多說,免得被纏住,轉身便走。


    眾人紛紛讓路,老族長杵著拐,被人攙著,趕上來眼神火熱說道:


    “老祖宗,多住幾日再走吧。”


    “我住你奶奶個腿。”


    張武心裏暗罵著,悶頭走得更快,一去四五丈,都走出了殘影。


    我再住幾天,得被你們這幫孫子吃了。


    周懷武在後麵追著大喊道:


    “等等我啊!”


    ……


    張武現身的消息,很快便被薑家子弟用迅鷹傳向京城,以及一些與薑家親密的大族。


    其中便包括韓家。


    韓山早已亡故,如今韓家的領頭人物是他孫子韓江,向往兩袖清風,曾寫信請張武救過韓綰綰。


    幾十年過去,韓江已位極人臣,大權在握,很受唿圖豹的恩寵。


    但他也六十多歲了,兩鬢花白,最近準備退下來,頤養天年。


    可惜,韓家子弟不爭氣,連個頂門臉的人物都沒有,尤其他的獨子韓毅,更是放浪形骸,沒少惹事。


    他一退,韓家便算衰敗了,再想重迴巔峰,難如登天。


    屋子裏,韓江捧著密信,閱讀著關於張武的消息。


    當看到張武正在迴京時,即便韓江早已喜怒不形於色,也不由得露出一絲喜意。


    “我韓家能不能穩住,就看這一波了。”


    韓江取出一封鎏金帖子,展開,仔細研了磨,將平時舍不得用的禦賜毛筆拿出來,壓製著躁動的心情,一字一筆認真寫起了拜帖。


    不多時,屋外傳來聲音。


    “爹。”


    韓毅大步流星推門而入,見自己親爹在寫字,好奇湊上來一看,登時愕住。


    “爹,你沒糊塗吧,你給別人寫拜帖?”


    當朝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舉世而望,即便那些世家大族的族長,最多也隻值得自己親爹寫請帖,請他們上門來商談要事。


    寫拜帖,讓首輔親自上門,隻有皇帝才有這種資格。


    又看了看拜帖上的名字,韓毅越發無語。


    “爹,一個虛無縹緲的人,你這麽正式幹什麽,憑我們韓家的權勢,何須對當年的一個天牢獄卒這般恭敬,犯得著嗎?”


    韓江不迴話,直至寫完放下筆,長出一口氣,才淡淡睨了自己兒子一眼。


    “給我跪下。”


    “???”韓毅。


    韓江麵如冷鐵,渾身散發著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氣勢,讓屋子裏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分。


    韓毅撇了撇嘴,心裏不以為意,但還是先跪右腿,再跪左腿,慢慢跪在了地上。


    韓江冷聲問道:


    “你知道你爹我,為什麽能當上首輔嗎?”


    “當然是憑您的才華,剛正不阿,兩袖清風,天底下誰不知道‘韓青天’的大名?”


    “那我問你,天底下兩袖清風的人多不多,才華出眾的人多不多?”


    “……多。”


    “那他們為什麽當不上宰相?”


    “……”


    韓毅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才狡辯道:


    “他們沒有天時地利,沒有大族背景,也不受陛下喜愛,自然也就明珠蒙塵,鬱鬱不得誌。”


    “是嗎?”


    韓江問道:


    “湯氏乃是天底下排前十的大族,在我當首輔之前,湯氏的影響力和勢力,勝我韓家數倍,湯家老大的名聲比我更大,更響亮,人稱湯文公,文曲星下凡,揣摩陛下的心思堪稱當朝第一人,比我更受恩寵,若照你的說法,陛下怎麽會把首輔之位給我?”


    韓毅想了想,強辯道:


    “湯氏勢力太大,陛下用得不放心,怕他們把持朝堂。”


    “放屁。”


    韓江怒道:


    “但凡開國的太祖,皆有雄才大略,有大批忠臣相隨,文治武功不懼任何世家才能君臨天下,湯氏再強大,在陛下眼裏也是揮手可破,別說湯氏,就算他薑家的人來當首輔,陛下若不念及舊情,照樣說殺便殺,誰敢說個不字?”


    見自己親爹怒了,韓毅脖子一縮,但還是不服氣說道:


    “總不成是因為這個天牢獄卒吧,他幾十年不出現,是生是死都不清楚,憑什麽能夠主宰我們大乾,連陛下都要看他麵子安排人事?”


    “鼠目寸光!”


    韓江冷哼一聲說道:


    “你知道陛下的皇位怎麽來的嗎?”


    “那是張武不願意當,才有今日的大乾太祖!”


    “我韓家能有今日,我能當首輔,與你講的那些沒有半文錢關係,僅僅是因為我與張武有交情,我韓家才能唿風喚雨,權勢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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