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元武帝看著蔣閣老上的乞骸骨折子,沉默許久。


    原來,他們已經是這個年紀了。


    蔣閣老未入內閣前,本是兵部尚書,如今家中子弟也皆有出息,軍中任職者更是頗多。


    前些日子,呂宋上了自請為大乾屬地的折子,蔣家老三功不可沒,元武帝正煩惱著如何賞賜,誰料蔣閣老直接上折子致仕了。


    如此,給蔣家的賞賜就得改改了。


    內閣這些閣老,雖說一把年紀了,可還是盯著位置不放,如今有了蔣閣老帶頭,想必其他幾人很快也會一一退下了。


    元武帝思索片刻後,將折子合上放在了旁側,閉了閉眸,輕輕一歎。


    明日早朝,又是一番熱鬧啊。


    果不其然,太極殿上,蔣閣老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上奏乞骸骨退職,又說自己年紀大了,如今內閣之事力不從心,不能再為大乾效力,希望元武帝同意。


    元武帝雖然心中已經應下,可是為了自己的臉麵名聲,還是立刻拒絕了。


    在場官員心知肚明,這是一位年邁大臣致仕必走套路,元武帝若是一句話不說,直接準了蔣閣老致仕,那還不得被人噴死。


    蔣閣老朝堂上請求乞骸骨之事一共演了三次,終於第三次,元武帝依依不舍的答應了,隨後大力賞賜了蔣家的其他孩子,既全了他的麵子 ,也是給了蔣閣老乞骸骨的賞賜。


    此事,反正最後,皆大歡喜。


    蔣閣老致仕了,後麵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有了想法。


    畢竟自己年紀確實不小了,而元武帝也不年輕了啊。


    休沐日。


    穆閣老見了齊溫玉,二人如同從前一般在書房中下棋說話。


    “你父親身體如何呢?”


    齊溫玉心中閃過一絲悲痛,失落道:“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太醫說隻能繼續榮養了。”


    齊溫玉這後半句迴的婉轉,穆閣老心中明白。


    這人呐,上了年紀,年輕時候的病痛就都出來了。


    “年紀大了都是如此,本官這兩年也力不從心了。”


    齊溫玉輕輕頷首,“閣老保重身體。”


    穆閣老輕輕搖頭,“我比你父親年長,我的情況自己清楚。”他落下手中棋子,正色道:“今日喚你來,也是有正事所說。”


    齊溫玉看向他,目光鄭重。


    穆閣老歎道:“老蔣退下了,我們幾個也商量了一下,準備一同退下。”


    “我打算向陛下舉薦你入內閣。”


    齊溫玉一怔。


    雖然他入內閣是遲早的事,可是穆閣老舉薦,這時候進去,那位份就不同了。


    “陛下信任你,想必也會答應的。”


    “穆家子孫沒有什麽出色的,他們大都平庸,安安分分做官一生即可。”穆閣老補充了一句。


    齊溫玉明了,說道:“阿行前些日子來信說,打算將長清和長平兩個孩子送來京城教養。”


    穆閣老聞言,眸中緩緩有了笑意,眼角的皺紋愈發深重了起來。


    “若說這教導孩子讀書,還得是你來。”


    “長平我不記得了,但是長清那孩子是個聰慧的,迴京也好。”


    齊溫玉笑著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


    穆閣老心中放下了心。


    齊家兄弟和睦,當年將穆善儀嫁到齊家真是對了。


    如今穆善儀同齊溫行夫妻二人,感情和睦,育有一女二子。


    齊溫行去年也升了蘇州府通判,日後前途也不用擔心了。


    “懷瑾啊,當年咱們兩家這親事真是結對了。”穆閣老不禁感慨,。


    齊溫玉笑著點頭,“二弟妹同阿行確實是良配,他們夫妻感情和睦,我這個做兄長的也歡喜。”


    穆閣老不禁哈哈大笑。


    “不錯,不錯。”


    這日後沒多久,穆閣老同內閣其他閣老上奏舉薦齊溫玉入內閣。


    元武帝向來喜歡齊溫玉,太子又是巴不得自家太傅更上一層樓,朝中官員又見齊溫玉這些年的功勞在此,倒是無一人反駁。


    見此,元武帝隨即應了此事。


    同年八月,亦是元武十九年,齊溫玉入內閣為閣老。


    隨後,穆閣老,祝閣老,王閣老等人紛紛退出朝堂。


    兵部尚書海常山,戶部尚書王徽入內閣。


    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刑部尚書亦是。


    同年,成良駿升任禮部尚書,加封東宮少師。


    天氣日漸寒冷了起來,齊溫玉升為閣老並沒有給齊家眾人帶來太多的喜悅。


    齊秀才自從十一月份就開始臥床了。


    周氏日日坐在床邊含淚哭泣。


    厚重的門簾不過掀開一角,濃重的中藥味撲麵而來。


    齊溫玉嗓子眼瞬間哽咽了起來,他進了廂房往內間走去。


    曾經清俊出塵的齊秀才,如今也變成了削瘦孱弱的老者。


    “爹,娘。”齊溫玉低喚。


    周氏坐在床邊,抬頭看他,眼眶紅紅的,“你下值迴來了啊。”


    齊溫玉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您去隔壁休息吧,我來照顧爹。”


    周氏哽著嗓子搖頭,“不妨事,我身體好的很,你辛苦一天了,這天寒地凍的,你迴去休息吧。”


    齊溫搖頭,上前蹲在了周氏的麵前,輕道:“馬上要過年了,阿行他們今年也迴來,家裏事務不少,娘去幫幫宜寧吧,就當兒子求您的。”


    周氏一聽,眼睛裏頓時噙滿了淚水。


    她別過了頭,低聲哽咽著。


    床上的齊秀才聽見聲音,伸手握住了周氏的胳膊,隻是力度卻是輕的不能再輕了。


    “聽大郎的,你去幫幫吧。”


    周氏迴頭看了一眼父子二人,點了點頭,“那你們說說話吧。”


    周氏起身,紅著眼眶往外頭走去,外麵伺候的丫鬟早已得了齊溫玉的吩咐,見到周氏,趕忙扶著她去了旁側休息。


    旁側小幾上還放著未喝完的藥,瞧著還冒著熱氣,齊溫玉笑道:“爹,我服侍你喝藥。”


    齊秀才笑著點頭,“好。”


    齊溫玉將他扶了起來,拿了柔軟的靠枕靠在床邊。


    齊秀才看著他將藥端來的樣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許久,他輕輕笑了笑,隨後道:“我記得你七歲那年生病的時候,我喂你喝藥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


    齊溫玉身子一怔,仿佛想到了那年。


    他將藥端了過來,拿起勺子嚐了嚐溫度,嘴邊碰到了湯藥,苦意瞬間充斥了整個口中。


    “是啊,當年那藥可真是苦啊。”齊溫玉笑著喂他喝,又說了一句,“不燙的。”


    齊秀才張口喝下,喉嚨微動,感受著口中的苦意,又道:“那場病後,你變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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