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背上向著焰風城疾馳,沈文衝迴頭問道:“少主,您知道‘風水引擎’嗎?”


    “不知道。”林遲隨口迴答。


    “傳聞有一位古代軍師,製造出了可以操控人偶的裝置。”沈文衝興致勃勃的解釋道:“隻可惜他的機關術沒能流傳下來,這個年代的機關術都是低劣的仿製品……”


    ——所以現在的這個沈文衝,還沒有成為專業的機關師?


    意識到自己的隨從似乎“退化”了,林遲沒說什麽,轉頭看向身邊掠過的密林。


    現在正為自己效力的沈文衝,是被招募的那老頭的年輕版本,雖說戰鬥力很強,但在機關術的造詣上,卻退化到了初級水平。


    這樣一來,沈文衝的定位也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變成了“貼身護衛”,雖說是解決了燃眉之急,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是被嚴重削弱了。


    “我們到了。”沈文衝說著抓住韁繩,狂奔的軍馬嘶叫著停下來:“‘野火’也累了,讓它歇息一下吧。”


    “好的。”林遲從馬背上跳下來,伸手拍了拍自己被風吹得有些發麻的臉頰。跟著牽馬的沈文衝,沿路走向自己的領地。


    前方的一塊破木牌上,用奇異的細長文字寫著“焰風城”,在遊戲內置翻譯係統的作用下,林遲完全能看懂那種文字的意思。


    為了便於交流,這局遊戲中的npc們使用的語言,似乎也是一種自創的“通用語”,就連林遲控製的少主說出的話語,也同樣是這種語言:


    “這就是……焰風城?”


    看著眼前殘缺的石板路,林遲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個鬼地方就是自己的領地:


    預想中的戰爭壁壘並不存在,映入眼簾的與其說是城鎮,倒不如說是一片廢墟。目光所及之處別說是石質房屋了,連一棟木屋都沒有,全是用木棍支起來的破茅屋。


    滿是龜裂痕跡的道路兩邊,幾名衣衫襤褸的小販正在擺攤。街邊經過的幾名行人,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和原始人差不多,直接把樹葉和破布披在了一起,從他們黝黑的麵孔來看,肯定是很久沒有洗澡了。


    “買個蘋果吧……”


    一名骨瘦如柴的小販,對林遲舉起手中早已萎縮的蘋果,咧開嘴露出一個傻笑。


    林遲還沒說話,牽著馬的沈文衝已經站到他身旁,表情裏滿是嫌惡:


    “少主,別理他們,這裏是貧民區,迴到城區就好了。”


    “貧富差距這麽大嗎。”林遲微微皺眉。


    “為了發展軍隊,必然要犧牲一小部分人,這是無法避免的。”沈文衝冷聲說。


    與“溫柔”的少主不同,這名護衛沒有任何憐憫之心,隻是加快了步伐,牽著馬大步走向前方。


    這裏的貧窮住民,似乎沒認出這名少年便是領主。若是被他們發現了真實身份,這些家夥究竟是會俯首稱臣,還是會揮舞木棒,衝上來把自己的腦袋砸成肉醬?


    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住民,林遲已經明白了問題的答案。但現在的他,並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得先迴到‘皇宮’才行。”


    還沒抵達城區的林遲,目前還不知道自己的居住地究竟是什麽樣的。但按照沈文衝的穿著打扮來看,城內的狀況應該不算太差。


    身為少主的自己,擁有一座宮殿應該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在這局遊戲中,那種玩意兒實際上沒有太大的意義。


    二人從破敗的街道上走過,經過幾棟正散發著臭氣的茅屋。林遲看到街邊的一對母女正在玩耍,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此地的居民雖然貧窮,但似乎並不自怨自艾,依然在很堅強的生存著。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可以想辦法拉攏這些居民,讓他們成為焰風城堅強的後盾。


    或許是由於放棄了對這片區域的管轄,這裏甚至連巡邏的士兵都看不到,沈文衝牽著馬大步走在前麵,林遲則是緊隨其後,跟著他進入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


    “你確定是走這邊?”林遲看著附近的茅草和灌木。


    “少主,站到我身後。”沈文衝說著拔出掛在腰間的短刀,轉身看向剛剛經過的貧民區:“在下要解決一些事情,從剛才開始,一直有人在跟著我們……”


    此話一出,半人高的雜草裏,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埋伏?


    林遲立刻站到沈文衝身後,警覺的盯著那叢雜草,在他的注視下,兩道矮小的身影突然站起來,雙手緊握鋒銳的木質長矛,徑直刺向沈文衝的胸膛!


    麵對敵人的致命刺殺,沈文衝卻依舊不慌不忙,在長矛刺穿白衣前的最後一刻,突然轉了個身。


    兩名埋伏者的力量雖大,但這種突刺攻擊要想轉彎是非常困難的,眼見那兩個家夥還在繼續向前衝,沈文衝直接迴身一記鞭腿,踹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


    “呃!”


    吃痛的聲音響起,小個子的攻擊者被直接踢飛出去,撞在旁邊的同伴身上,兩個人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們還想掙紮著爬起來,沈文衝已經揪住那兩個家夥的衣領,直接把二人提起來,粗暴的扔到一旁的草地上,厲聲說道:


    “小小年紀出來打劫?不學好的東西。”


    聽到這話,林遲走過來低頭看向那兩個人,進入視線的是稚氣未脫的肮髒麵孔,以及如同餓狼一般發紅的雙眼。


    即使被沈文衝製服,那兩個披著草葉,自帶“吉利服偽裝”的小孩子,依舊是一副不服的模樣。二人用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還在疼痛的四肢卻令他們隻能躺在地上,不停的低聲嗚咽著。


    “你們……是要餓死了嗎?”林遲看著那兩個臉色發黑的小孩子。


    “少主,這些孩子從小就搶劫,長大後必定是作奸犯科之人,應該直接處決。”沈文衝咬著牙。


    “不,我覺得他們還能派上用場。”林遲低聲說。


    此話一出,沈文衝有些詫異的迴頭看著林遲,其中一個小孩子則是惡狠狠的瞪著眼,一邊因疼痛發出嘶嘶聲,一邊低聲說道:“我們不會效忠於你的,可惡的壞人!”


    聽到那孩子的言論,林遲問道:“為什麽這麽說?明明攔路搶劫的你們才是壞人吧?”


    “都是你們害的!”頭發像枯草一般散亂的小孩用力攥緊拳頭:“如果不是你們,這裏不會變成這樣子!”


    沈文衝一腳踹上去,踢在那孩子的腰側,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一派胡言!”沈文衝說著就要揮刀砍下去。


    “別動。”林遲大聲說。


    “我這就斬了他們,少主……”


    “我說別動!”林遲吼道。


    盡管還是個孩子,“少主”的聲音依然足夠有力,成功震懾住暴怒的隨從,沈文衝手中的刀,也終於放了下來。


    “少主,您這是婦人之仁,以前的您不是這樣的。”沈文衝搖了搖頭。


    “我覺得他們還有用處。”林遲說著在剛才說話的那孩子身邊蹲下,問道:“你們的家人呢?”


    “滾開!”那孩子張開嘴就要咬上來,被林遲躲開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的家人都去世了,對吧?”林遲輕聲說。


    兩個孩子雖然沒有迴答,但小臉上突然扭曲的表情,已經為林遲提供了答案。


    “你們認為這裏的貧窮,是富人的剝削導致的,所以才會仇視我們,是這樣吧?”林遲繼續說道。


    “你們……都該死!”


    那孩子依然滿懷恨意,趴在旁邊的另外一個小孩,卻像是想通了似的,慢慢的開口了:


    “別說了,我們迴去吧?我還不想死……”


    “你就這麽沒骨氣嗎?”一直在說話的那孩子罵了起來:“都是他們害的!不能放過他們!”


    聽著對方滿懷怨氣的話語,林遲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文衝,發現此時的沈文衝,也是低頭不語。


    ——看來沈文衝也知道,這些小孩子會淪落至此,正是焰風城的統治者導致的。


    以沈文衝的身手,完全可以瞬間斬殺對手,但他卻也沒有對這兩個孩子痛下殺手。可想而知,就算是這家夥,也對此地的“劫匪”心懷歉疚。


    不過,林遲並不是因為單純的仁慈而放過他們:


    “你們剛才埋伏得很不錯,連我都沒能發現呢。”林遲笑著說:“而且動手的時候也挺狠的,我喜歡……”


    看著那孩子如同野獸的眼神,林遲對他伸出右手,問道:“我正好需要一些幹‘髒活兒’的人,你們兩個加入我的麾下如何?隻要幫我做事就可以吃上好東西,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風餐露宿,很劃算吧?”


    “少主,他們不值得信任。”沈文衝提醒道。


    這一次,迴答林遲問題的,是趴在旁邊的長發孩子。


    他費力的抬起頭,用沾滿泥土的小臉對著林遲,輕聲問道:“要……做什麽?”


    “別和他說話!”旁邊的孩子伸手抓住同伴的肩膀:“他們是敵人!”


    低頭打量著兩個正在爭執的小孩子,林遲以平淡的語氣,說出“做事”的內容:


    “殺人。”


    此話一出,即使是一直在反抗的那孩子,也突然沉默了。


    “少主,你……”沈文衝的表情很複雜。


    “你們憎恨的是城裏的富人,覺得是他們讓你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沒錯吧?”林遲輕笑一聲:“我最近可能會需要‘處理’其中的一部分人,你們這些小孩子不容易引起注意,正好可以替我辦事。”


    “你是說……我可以殺了他們?”之前還在反抗的那孩子,眼睛裏仿佛在熠熠生輝。


    “是的,隻要幫我做事,就可以手刃仇人,還能過上好日子,很劃算吧?”林遲笑道。


    “少主,您難道是想……”沈文衝皺起眉盯著他。


    “我們開誠布公的說吧。”林遲站到沈文衝麵前,仰頭看著對方的麵孔:“現在的‘少主’沒有實權,隻是個被架空的傀儡,我說得沒錯吧?”


    “您的年紀還太小,需要有人輔佐……”沈文衝的聲音突然變小了。


    “之前在馬車上遭遇劫道匪徒的時候,我就在困惑,為什麽我會莫名奇妙的出現在荒郊野外,身邊的護衛也沒有幾個。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恐怕已經被擄走了。”


    “那是衛隊的疏忽。”沈文衝低著頭。


    林遲沉聲道:“我問一句,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救下了我?


    “我那時候覺得不太放心,所以才策馬跟上。”沈文衝說。


    “所以你是自己選擇來救駕,不是被衛隊派來的對吧?”


    說到這裏,林遲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沈文衝,你被他們騙了。”


    “少主,此話怎講?”沈文衝困惑的蹙起眉。


    “那些所謂的劫匪,是城內有人雇傭的,目的就是要在途中截殺我。隻要少主死去,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聽到這話,沈文衝手一抖,手中的短刀差點掉在地上,麵色晦暗的不停搖頭:“這不可能!”


    事實上,林遲也隻不過是在信口開河,但憑借著豐富的“扯淡”技巧,他還是把自己的推測弄得很有說服力,令沈文衝都開始動搖了:


    “不可能……他們沒膽子謀害少主的!”沈文衝幾乎是喊了起來。


    “相信我,沈文衝。”林遲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隨從:“我之所以會把這些事告訴你,是因為現在我身邊能信得過的人,也隻有你一個了。”


    在林遲看來,就算其他人居心叵測,以前就已經招募的舊隨從,叛變的可能性還是極低的。


    眼見沈文衝還處於震驚狀態下,林遲轉向那兩個小孩子,繼續和他們“洽談合作事宜”:


    “我看中的是你們的潛伏能力,還有該動手時毫不手軟的行動力。怎麽樣,要不要成為我的刺客?親手砍下你們痛恨的那些人的腦袋?”


    “你也不是什麽好人……”一直持敵視態度的那孩子小聲嘟囔著。


    “是的,我承認。”林遲坦然的點點頭:“但還有比我更壞的惡棍正盤踞在城區裏。我的目標是除掉他們,然後,讓這裏的居民們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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