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在荒野中踉踉蹌蹌的走著,每當他邁出一步,都在腳下的泥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


    黑紅的血漿從他上半身的幾十個傷口中湧出來,胸前粗糙的縫合痕跡下方,血肉仿佛正在不斷蠕動,這個可憐人想要自殺,但雙臂被截掉的他,就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


    他不停嘟囔著含混不清的話語,血漿從嘴裏不斷湧出,被切碎的舌頭腫得像香腸,卻“巧妙”的沒有徹底阻塞喉嚨,仍然留有唿吸的空間。


    接受了殘酷折磨的男人,不得不麵對更加殘忍的事實——對方留了自己一命。


    意識在劇痛中開始磨滅,隻剩下本能的反應。雖說外形仍然是人類,但這個人的智商已經降低到小型齧齒類動物的水平,大腦的一大部分早已停止工作,隻剩下小部分區域還在苦苦支撐。


    他充血的雙眼不斷旋轉,緩緩定格在遠方的荒地上,幾名牛仔騎馬趕了過來,在看到此人的慘狀時,嚇得立刻勒馬停在遠處。


    盡管這家夥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牛仔們還是從他身上殘存的幾塊布條,以及右臉頰上的大塊胎記,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霍爾曼?你怎麽成這個鬼樣子了?”


    “唔……”


    被叫做霍爾曼的牛仔努力的想要說什麽,一片混沌的意識卻想不出什麽話語,腫脹的舌頭同樣影響了他的發音,其他牛仔們湊到他身邊,終於聽清了這家夥想要說的話:


    “殺……我……快點……”


    一名精壯的年輕男子拔槍瞄準霍爾曼的腦袋,幹脆利落的幫他結束了無邊的痛苦。當這個可憐人倒地的時候,更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嘩啦”一聲,霍爾曼胸前的縫合痕跡崩裂了,錯位的內髒從胸腔中滑出來,平鋪在大片的血泊之中。


    “他嗎的,發生什麽了?”


    目睹了獵奇無比的慘狀,即使是剝印第安人頭皮時毫不手軟的牛仔,也被嚇得連連後退。接著,他們很快便意識到,霍爾曼的死法是被人設計好的。


    一名牛仔彎下腰,從霍爾曼背上撕下一張被釘上的字條,隻見上麵寫著一行潦草的文字:


    “我殺了五個人,有種就來找我。”


    “god-damn-it……”


    牛仔用力把那張紙揉成團,扔到腳下重重踩了兩腳。


    ——霍爾曼剛才應該是被派到南邊的印第安人聚落去了,他們的確是五個人出發的。按照字條上的文字來看,另外的四人應該也是兇多吉少了。


    “還愣著幹什麽?迴去叫援兵!”身材高大的牛仔迴頭看向旁邊的幾名同伴。


    他不知道敵人是什麽來路,但如此殘忍而精妙的手段,絕對不是印第安人可以做到的。荒野上的劫匪隻想劫財,一般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弄出這種傷勢。


    也就是說……他們正在麵對的,是荒野上的獵奇犯罪者,而且肯定不止一人。


    不過,就算對方再怎麽狂妄,也無法抵禦美利堅拓荒者們的浪潮!


    “你們死定了,狗娘養的……”


    高個子牛仔迴頭看向遠方的荒地,接著驅馬原路返迴,開始向附近的牛仔聚集地唿叫援軍。


    而這時,血刃、林遲以及安德莉雅,正好抵達被牛仔們屠戮的印第安人聚落。


    這裏的房屋由茅草搭建而成,在“村莊”中央有一堆熄滅的營火,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與牛仔們建造起的房屋比起來,印第安人仿佛還生活在原始社會中。


    “某人建造安全屋的想法破滅了。”林遲笑道。


    “這也太慘了吧?”血刃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想在這裏弄個基地什麽的。”


    “也許可以弄出基地,但經過你剛才的挑釁,牛仔們說不定正在趕過來。”林遲若有所思的看向聚落外側的荒地。


    之前血刃在進行殘忍的“治療”時,沒事幹的林遲也在旁邊觀賞了全過程,他自然也看到了血刃寫下的挑釁文字。


    “你難道怕他們不成?”血刃瞥了林遲一眼。


    “人太多的話我們弄不過來的。”林遲攤開雙手:“要是來了三十人,你覺得我們能搞定?”


    如果時間充裕,或許還能準備陷阱之類的東西,但這裏的牛仔基本都騎著馬,自己根本來不及準備什麽,敵人應該就會抵達。


    位於平原上的這座村莊中,並沒有任何靠譜的掩體,如果被大批牛仔包圍,他們也隻能淪為活靶了。


    “我剛才玩得有點兒嗨。”血刃搓了搓手上的血跡:“多來幾個人不是正好可以為你的那個‘神靈’提供祭品麽?”


    “它要的祭品是‘恐怖的戰士’,不是這些雜兵。”林遲提醒道:“順便,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


    ——古神的原話是“在荒野的最南端,居住著恐怖的戰士”。從地圖上來看,這裏應該就是地圖最南端的邊緣了。


    林遲以前也曾經試過抵達地圖邊緣,然後發現自己被無形的“空氣牆壁”擋住了。但npc和隨從們倒是可以穿越邊際,移動到那堵牆壁外麵去。


    “反正有安德莉雅在,沒什麽問題的。”血刃低聲說著。


    不過這時,正在查看地圖的林遲沒有迴應她的話語,隻是心不在焉的轉過身,看向村莊西側的幾棟茅屋。


    “‘恐怖的戰士’說不定就在這兒?”他說。


    “你是說印第安人?”血刃立刻反應過來了。


    “沒錯,這裏應該就是荒野最南端了。”林遲點點頭:“古神要求的祭品,說不定就是居住在這裏的某位印第安人。”


    “那你應該迴剛才的沙坑去,屍體都在那兒。”血刃搖了搖頭。


    “我倒覺得‘恐怖的戰士’應該不會這麽輕易被搬走。”林遲意味深長的說著,把目光投向村落中心的柴堆:“你不覺得對於營火來說,這裏的木柴有點太多了嗎?”


    此話一出,血刃和安德莉雅也立刻扭頭看向柴堆。


    三人快步走過去,搬開上麵堆著的木柴。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那是一個身高至少兩米的彪形大漢,紅皮膚上抹著白色的油彩,脖子上掛滿了羽毛裝飾物。


    他的脖頸被砍出深可見骨的缺口,全身上下的槍傷和刀傷看起來至少有一百處,但即使早已因失血過多身亡,他手上依然緊握著長矛和短刀。


    從這個男人手上的累累傷痕來看,美國人應該是使用了獵槍和長刀,試圖繳下他的武器,但盡管如此,也沒能切斷他的手骨。


    縱然身亡,這名戰士的雙眼依舊圓睜著,臉上也還是掛著憤怒的表情,仿佛隨時都可以站起來繼續戰鬥。


    “這就是……恐怖的戰士麽。”


    血刃蹲到那具屍體旁,伸手觸摸對方冰冷的肌膚,向來喜歡使用人體製作一些“工藝品”的她,這次卻沒有那麽做。


    林遲從背包裏取出染血顱骨,把臨時的祭壇放在那名印第安戰士的屍體旁邊,有半透明的雲霧從印第安戰士的屍體中飄出來,被吸入頭骨之中。


    然後,紫色的光芒再次從顱骨的眼眶中閃爍:


    “許願吧,你們獻上了祭品。”


    “有一群拓荒者向這座村落攻過來了,請您詛咒他們。”林遲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請求:“我們將為您獻上更好的祭品,請您保住我們的性命。”


    “黑暗降臨之前,靠近此地的槍手都將遭受我的詛咒。”


    古神陰森的聲音在三人耳邊迴蕩:“在荒野的北方,強大的戰士正在遊蕩,獻上他的血肉,我將實現你們的下一個願望。”


    說完,骷髏眼眶中的光芒又一次黯淡下去,像是耗盡了力氣。


    村落裏恢複了之前的死寂,隻有飛蟲發出的嗡嗡聲,古神降下的詛咒無聲無息,似乎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我還是覺得這貨是在騙人。”血刃皺起眉打量著林遲手中的顱骨。


    “到底是不是騙人,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林遲收起骷髏,饒有興致的看向荒野的邊緣。


    現在還看不到牛仔們的影子。不過,若是有人發現了霍爾曼的屍體,他們的“複仇軍團”應該也快到了。


    兵貴神速,牛仔們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時間拖延太久,對同伴施與酷刑的那些“罪犯”肯定會逃跑。


    那麽,就要看這些牛仔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發現那個可憐蟲了。


    噠噠的馬蹄聲從遠方響起,在林遲完成了祭祀的二十分鍾後,憤怒的複仇之潮終於到來了。


    印第安人村落的四麵八方都飄起沙塵,至少三十人圍成一個圓圈,從外側開始緩緩逼近被屠戮的村落。


    騎在馬上的拓荒者們端著步槍,瞄準了看似無人的村莊,緊盯著還沒倒塌的那幾棟茅屋,提防敵人的突然襲擊。


    與剛才搬運屍體的牛仔不同,這次抵達村落的,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精確射手。其中不乏參加過美國南北戰爭的老兵。


    對於這些經曆過殘酷戰役的士兵來說,不管是印第安人還是荒野劫匪,都不過是脆弱不堪的廢物罷了。而這次負責圍剿的指揮,也是參加過葛底斯堡大決戰的老兵。


    “點燃房子,把他們燒出來……”


    老兵大聲說著,嘴角的刀疤在說話時不斷變換形狀,幾名手持火把的牛仔,開始警覺的向村落裏殘存的茅屋靠近。


    不管敵人是否躲在這裏,排除隱患還是很有必要的。村落裏能躲藏的地方隻有茅屋和柴堆,而這些東西“湊巧”都非常易燃。


    拓荒者們飛快的掃視四周,不漏過任何一個角落,手握火把的牛仔們,繼續接近村落裏的茅屋。


    就在這時,村落裏突然發生了地震。


    嗡!


    拓荒者們眼前的視線猛然一顫,劇烈的耳鳴瞬間切斷正常聽覺。


    他們很快便意識到,並不是發生了地震,而是他們的自己在顫動!


    “快……撤……”


    老兵隻來得及喊出這句話,便因為心髒病發作從馬背上摔落下去,其他拓荒者們也一個個栽倒在地,痛苦的嚎叫起來。


    此時的他們,感覺就像是身處燃燒地獄。盡管沒有任何外傷,體內的器官卻像是正在融化,那種難以置信的痛楚,是任何外傷都無法比擬的。


    “呃啊……”


    一名牛仔張開嘴吐出黑紅的血漿,身體登時變得無力,眼睛卻因極度恐懼而瞪大了:他看到自己幹癟的心髒,竟然被嘔了出來!


    “是巫……毒……”


    僥幸存活下來的一名拓荒者,驚恐的想要逃離,沒跑出兩步便重重的倒地,被燒毀的內髒從嘴裏噴出,繪製出一副頹廢派抽象畫作。


    “這也太帥了吧?”


    之前還對古神持懷疑態度的血刃,在親眼目睹了詛咒的效果之後,像是考試得了滿分的小孩子,激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愧是神靈,太華麗了吧!”


    “主人,您太激動了。”安德莉雅提醒道。


    “快告訴我,你是從哪弄到這個古神的?”血刃用力搖晃著坐在茅屋裏的林遲的肩膀:“我可以付錢,隻要能招募這個就行!”


    “算了吧,這種力量不是你能承受的。”林遲隨口胡扯了一個理由。


    “那你怎麽可以?”血刃皺起眉盯著他。


    “我一直承受著與自己年齡不符的帥氣與機智。”林遲笑道。


    “別胡扯了,我真的可以付錢。”血刃沒好氣的說:“或者用其他東西交換也可以,比如你需要的情報什麽的……”


    “這是個人隱私。”林遲的態度依舊堅決:“還是算了吧。”


    “主人,我也不建議您涉足古神的領域。”安德莉雅站起來走出掩體,低頭看向身體蜷縮成球形,正在急速痙攣的一名拓荒者。


    “人類不該貿然接觸神靈,否則將會招致無可挽迴的悲慘結局。這位先生,您也很清楚對吧?”


    “我可以接受這種悲慘結局。”林遲無所謂的擺擺手,也從茅屋裏走了出來,迴到剛發生過戰鬥的村落裏。


    包圍了村落的三十幾名拓荒者,此時已經全部死光了,他們的坐騎倒是毫發無損,不過也早就逃跑了。


    按照古神的說法,詛咒應該會一直延續到日落,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幾小時,應該是絕對安全的。


    “先休息一會兒,晚上去北邊看看。”林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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