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傳來淒慘的求救。


    船身開始劇烈晃動。


    齊衍透過窗外望去,海浪激蕩,原本星海明月透亮的黑夜,已然被層層陰雲覆蓋。天雷在雲層間流動,沉悶的雷聲隨之迴蕩耳畔。


    齊衍麵色略微沉重。


    妖獸出現,居然就引發了天地異象,恐怕來者不善。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齊衍等人所在的房門被外頭的人接連敲響。


    “仙師,仙師!仙師救命啊,救救我們!”


    齊衍收起身下的蒲團,起身開門。


    門外的仆從似乎沒想到齊衍會這麽快開門,幾乎要砸門的手一頓,尷尬收迴。


    一雙和三七同樣麻木的眼睛中,倒映著齊衍溫和的笑臉,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豔,然後,才後知後覺低下腦袋,整個人瑟瑟發抖,蜷縮著身軀,生怕自己方才的行為,觸犯了仙師的威嚴。


    突然,船身又是一晃。


    仆人腳下不穩,當著齊衍的麵,滾到了長廊的另一邊。


    可下一秒,他又瞬間爬起身,低著腦袋,一路跪爬到齊衍跟前。


    一邊顫抖,一邊磕頭。


    “仙師,仙師,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腦袋磕在地板的聲音,伴隨著滾滾天雷,迴蕩在悠長死寂的長廊。


    仆從額角的鮮血粘在地板上,時不時閃過的天雷,將這抹猩紅照得格外鮮豔。


    齊衍靜靜站著。


    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凡人,眼神冰冷,語氣卻一貫的溫和:“你先起來,帶著甲板上的人撤下躲好,不要出來。”


    “是是是是,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仆人又瘋狂地磕了幾個頭,一臉欣喜地從地上爬起,額角的鮮血模糊了雙眼,卻依舊一瘸一拐地往外麵衝。


    邊走,邊高聲喊道:“躲好,仙師叫我們躲好,別出去添亂!”


    然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齊衍視線掃過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三七,和他擦肩而過,沒說什麽。


    咚咚咚。


    齊衍一邊敲響楚千凝的房門,一邊傳音給涯,讓他先上甲板。


    楚千凝的房間沒有任何動靜。但齊衍知道,人一定還在裏麵……這麽看來,好像也不傻……


    齊衍輕聲,道:“楚姑娘,是我,靜安,我有幾句話囑托,方便開門嗎?”


    “靜安前輩。”


    楚芷先楚千凝一步打開房門。


    略微警惕地掃過齊衍身邊,見沒什麽問題,才稍許鬆了口氣。


    麵色緩和,朝齊衍歉意一笑,道:“前輩見諒,我和師姐在房裏修煉,是出什麽事了嗎?”


    齊衍擺擺手,剛剛想要說什麽。


    哪知涯把玩著兩把彎刀,笑眯眯地從齊衍身後走過,飄飄然而來,丟下一句冷嘲熱諷的“笑話”。


    “呦嗬~船都要掀了,楚姑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修煉能修得這麽投入,怕是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吧~”


    楚芷的臉頓時黑如鍋底,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而涯見狀,心情大好,笑著朝甲板而去。


    臉上沒有絲毫即將麵對危險的憂愁。


    齊衍:嘖嘖嘖,不愧是涯,都這樣了,還有心情給小姑娘講笑話。


    大概是被涯的笑容感染,齊衍的心情也連帶著好了許多,朝吃癟的楚芷溫和一笑,道:“我這個朋友慣愛開玩笑,楚姑娘別和他計較。


    我來,是想交代兩位,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在房內呆好,來者不善,兩位修為不高,莫要平白送了性命。”


    ‘然後,給妖獸加餐,激發它的血性,給他們增添難度’,齊衍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但到底沒有缺德地說出口。


    麵上,如往常一般笑得和煦平靜。


    竟莫名讓楚芷心頭一暖。


    “靜安前輩,真的不用我和師姐幫忙嗎?”


    楚芷嬌滴滴朝齊衍瞧了一眼。


    此時無聲勝有聲。


    氣氛烘托到這裏,齊衍一聽,這還得了,當即脫口而出道:“不用,兩位好好待在房間就行,就這樣,在下先告辭。”


    齊衍急匆匆道別。


    腳下生風,身影瞬間消失在拐角,不曉得的,還以為背後有豺狼虎豹在追呢。


    齊衍:可不是嘛,別來沾邊!


    ……


    到甲板。


    一道天雷炸裂,暴雨傾盆,頓時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雨簾下,齊衍勉強能看清幾道巨大的黑影攪合在一起。


    彎刀的冷光一晃而過,涯靈動的身形,在這幾道黑影間,反複橫跳。


    黑影落空,幾次都拍在甲板上。


    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頭,頓時四分五裂。飛濺的木屑劃過齊衍的側臉,留下一道細小的傷口,一串血珠隨之溢出,順著齊衍的下巴落下。


    一張亙古不變的笑臉,映著天雷,浮上一層莫名的冷意。


    “齊衍!還愣著幹嘛,快來幫老子!”


    涯的聲音在暴雨和連續不斷的雷聲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齊衍依舊能從其中,聽出涯的焦急。


    心念一動,齊衍的命劍出現在麵前。


    齊衍伸手握住劍柄,隨意一揮。


    森白的劍光,斬斷雨簾,朝一道偷襲涯背後的黑影而去。


    “吼!”


    妖獸吃痛,淒厲的叫聲震得人耳膜隱隱作痛。


    齊衍持劍飛身而上。


    “你終於舍得出手了,你知不知你涯哥哥差點死在這東西手裏。”


    涯兩柄彎刀交匯,擋下黑影一擊,後退數十步。


    齊衍與他擦肩而過,揮手一劍,用了三層靈力,卻隻在黑影皮肉上留下不深不淺的劍痕。


    黑影被激怒,另一道黑影衝齊衍身側而來,直擊齊衍命門。


    “死在六階妖獸上,你死的不冤。”


    齊衍翻身,躲過攻擊,還不忘調侃涯。


    “得了吧,你還說風涼話,今天我們兩個,別都交代在這裏了。”


    涯不知何時,來到齊衍身邊。


    抹了把臉上混雜著血的雨水,露出一個略顯瘋癲的笑容。隨即,又朝齊衍亮了亮手中的兩把彎刀,問道:“如何?一起上?”


    齊衍微微一笑,溫和平靜的麵容下,同樣藏著不要命的瘋狂。


    “一起。”


    一道閃電落下,天地一片慘白。


    齊衍和涯跟前,赫然是一隻變異的巨型何羅魚(參考山海經),半個身子依附在船頭,露出一隻巨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齊衍和涯。


    眼中,不加掩飾的嗜血,勢必要將船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螻蟻生吞活剝了。


    何羅魚沉重龐大的身軀,幾乎將整艘船壓翻。


    三隻觸手牢牢吸附在船身,甲板。


    剩餘的五隻觸手,將齊衍和涯圍在中間,隨時隨地發動攻擊。


    今日,齊衍和涯,若是不殺死這隻何羅魚,那他們和這艘船,都必然將死於這場風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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