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嶼川轉過頭看著她:“這麽高興?”


    夏眠毫不吝嗇地點頭:“這不是以前沒發現嘛!”


    “所以更容易對這種遲來的發現表示驚喜。”她還很正經地補充了一句。


    “之前聽過一個說法叫做不管如何,隻要是自己走過的路,每一步都會算數,雖然現在我還是覺得這種話是一些挺沒營養的雞湯,但想到我們是在同一條路上走,就感覺……”


    說到後麵夏眠自己先詞窮了,幹脆總結道:“反正就是很高興。”


    “看出來了。”


    梁嶼川笑著說:“從我今天看到你開始,都很高興。”


    他一邊笑著一邊還順便幫夏眠把話題轉迴來:“你剛才不是還說到軍訓麽,所以你們校領導在那個時候不是已經軍訓結束了嗎?還把你們叫出來,不會是還要加練吧?”


    夏眠搖搖頭。


    “不過當時我們確實也以為都是加練,但是又沒讓我們穿作訓服,而且這一次空前的嚴格,基本上所有人都到場了,輔導員除了那種特別緊急的事假,基本上什麽假都不批,就是一定讓我們全部都過去,還說如果有病假的也可以在旁邊看著,但是不能不出席。”


    “按照我的經驗。”梁嶼川的這個時候煞有介事的說,“一般這種時候反而不是訓練,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或者講話……就跟高中念書的時候,每周一的集會一樣。”


    聽到他這麽說,夏眠果然點點頭:“確實是這樣!不過一開始還賣關子呢!”


    “我們當時還以為有什麽事情,但是他們又沒在班級群裏麵說,所以當時我還記得很清楚在去的路上每個人都帶著點疑惑,還有的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怨聲載道,畢竟都到了休息的時間,卻還要被拉出來集合。”


    “結果我們到了之後才發現,好像學校就是故意的,不說理由就把我們先叫過來。”


    “我們到了以後還以為又要做什麽運動,不過甚至都沒有看到教官,反而隻有每個班的輔導員幫忙點人數,等人齊了之後才終於知道……原來是帶我們來宣誓的。”


    “當時的校長事後說,其實是想給我們提前通知的,不過思來想去之後又想突襲這麽一次,為了就是讓我們記憶更深刻一點,然後能把這樣的話永遠記在心裏麵,現在想想……他的話是對的。”


    “希波克拉底誓言。”


    大概對一個從醫者來說這幾個字還是很神聖,所以夏眠在說的時候,語氣裏也不由自主帶了一些敬畏,“我還記得當時的天氣很熱,不過當我們後麵開始宣誓的時候,就沒有人再抱怨了。”


    “而且那天請來的是一個之前很出名的醫生,也是我們的一個知名學長我們都沒想到能從這裏看到他,然後也是他帶頭領著我們宣誓的,他說一句我們說一句,一共三遍,後麵我們全體新生又重複了一遍。”


    “說來也很神奇,那個時候我們著裝都稀稀拉拉的,有的人穿軍訓服,有的人穿著普通的衣服,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我們這次來是幹什麽,所以都沒做準備,後麵每個人的聲音都很整齊。可能……這就是宣誓的魔力吧。”


    “那時候我們學校都還沒有發白大褂,但是聲音據說是最洪亮的一屆。”


    “宣誓這種東西有時候就很難說,看上去像承諾一樣的詞語,可是在每一個人口口相傳的氛圍中朗誦出來,就會鐫刻在記憶裏很久都不會消散。”


    “後麵我們也看到護理部的重新集合也宣誓過,不過他們比我們要晚一些,所以是穿著護士服宣誓的,但這樣的場麵其實每看一次都會有種無聲的,心靈被蕩滌的感覺。”


    “你看其實複述出來,我的學校生活就這麽多。”人工湖很長,夏眠帶著梁嶼川穿到第二個地方,“我當時也在這裏背過書。”


    “不過我們運氣也不是特別好,我記得當時我們剛來的時候,正好這邊的大學城還在修建,但是為了方便管理,還是讓我們先住進來了,那時候基本上有一半的建築都還是在開荒過程中,我們就隻能用一半的校區,當時三食堂都沒有修好,我們有時候還得去隔壁的財經大學找點飯吃。”


    “說來有趣,”夏眠也想起一點什麽,“我們學校對麵就是財經大學嘛,那時候還有人開玩笑說我們兩個學校門當戶對,謀財害命組合。”


    “不過每個學校跟每個學校的學風和風氣都不一樣,這倒是另說。我隻記得我當時剛來這邊的時候,什麽建築都不太完善,結果剛剛我轉了一圈,發現每棟寢室樓下都有單獨的健身房了,甚至不遠處就能看到影院……真羨慕啊。”


    “算了,不過就算有健身房,我那個時候肯定也不會下去就是了。”


    夏眠咳嗽一聲,畢竟她還是對自己的行為習慣有深刻的自我認知:“因為突然想起來之前趙媛找我辦健身房的卡,我都沒去。”


    “我上大學最自律的就是學習了,不過倒也不能說痛苦,畢竟可能是因為自己確實感興趣,而且當時那個宣誓還挺震撼的,後麵的事情你幾乎就知道了。”


    “就這麽埋頭苦學了好幾年,然後念了研究生跟著導師,在後麵進了醫院,然後……”


    “然後就遇到你了。”


    夏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沒什麽懷念,完全隻是在陳述事實。


    畢竟她對自己的現生還是很滿意的,人隻有在過得痛苦的時候,才會無數遍的迴憶過去,而隻要自己滿意當下,那過去就隻是錦上添花的迴憶,而不至於成為記憶裏的鏡花水月。


    “不過說實話,我也沒想過把這些經曆都分享出來,畢竟對自己來說,可能還算重要,但是從別人的耳朵裏聽上去估計就有一點乏善可陳。”夏眠抬頭看了一眼梁嶼川的表情,立馬又換了一副表情,笑得很甜的眨了眨眼睛,“當然我知道了我老公又不是別人!”


    梁嶼川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果然心情開心了,嘴都變甜了。”


    “我本來就很甜好吧!”夏眠立刻不服地頂了頂嘴,“這可是當時你見到我的時候就這麽說的!”


    “嗯。”梁嶼川其實手指還想流連片刻,但又覺得好像這畢竟是在校園裏,於是還是先鬆開了一些,“很甜。”


    而夏眠也從他的舉動裏麵看出了一點什麽,還有些好奇的湊上來問:“你不會是覺得……因為是在我的學校,有點不好意思吧?”


    梁嶼川從來也不會隱瞞,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說道:“是有點兒,畢竟這到處都是沒出社會的孩子。”


    雖然大學生基本都成年了,不少都二十多了。


    可在一些社會人的眼裏,沒有畢業的人總覺得是孩子,帶著未經社會染指的幹淨氣。


    “其實也還好,”夏眠指著旁邊人工湖對麵正牽手散步的小情侶,“畢竟都是大學校園了,沒那麽保守啦。”


    “而且我們學校也算是學風比較嚴謹的了,隻要沒有特別親密的舉動,基本上大家都不會說什麽,反而會笑著路過。”


    夏眠一邊迴想一邊說:“跟同學之間也是,室友之間也是,隻要保持基本的社交禮儀,大家都會理解。”


    “我記得我之前有一個室友就是這樣啊,反正隻要她不把人帶到我們寢室來,不要在大家都在複習或者準備睡覺的時候一直打電話,我們肯定也會幫她參謀的!”


    梁嶼川饒有興致的重複了最後一句:“幫別人參謀談戀愛嗎?”


    “那可不是嗎!”夏眠興衝衝的說,“當軍師可是朋友之間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當然了,不是當戀愛腦的軍師,那種,有多遠走多遠。”


    “而且你們這種在部隊裏麵,時常會封閉生活的人來說,也應該能理解吧?難道你就沒有幫你的隊友或者戰友參謀過?”


    這個時候梁嶼川看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一般都是我給他們參謀,畢竟他們有對象的人並不多。”


    “……”夏眠聽到這句話還是沒忍住笑,“怎麽聽著還有點驕傲呢。”


    “可能是因為……”


    這一次梁嶼川說到一半,遲疑了片刻。


    幾秒後他才繼續說道:“可能是因為剛才陪你在學校裏麵逛的時候,我設想了一下,如果能更早一點遇到你的話,看到這個時候的你……”


    “我一定也會動心。”


    突如其來的情話,讓夏眠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很快也緩了過來,連忙說:“說嘴甜,誰最嘴甜。”


    “我是說真的。”


    梁嶼川笑道。


    剛才基本上都是夏眠在說話,他作為一個聽眾聽了一路。


    他思考了一下,剛剛自己說的話也並非心血來潮,的確也是這一路上他反複多次的設想過,或者說,因為不可能實現,所以才會有一些好奇那會什麽樣的。


    “你一直說你覺得自己的學生生涯太無趣沒什麽意思,可是你看我也聽得很津津有味。事實上你也知道我的工作,真要把進隊之前的東西說出來,好像也挺無趣的。”


    夏眠立刻緊張起來:“不過你倒也不用跟我說,我們倆不一樣,你的還是有點機密的!”


    梁嶼川被她緊張的樣子逗笑:“我說的是乏善可陳的校園生活。”


    用了跟剛才夏眠一樣的詞。


    “所以這並不是你覺得無聊就真的無聊,你看我聽到你說那些事情的時候也很感興趣,不過我們當時訓練的時候基本上接觸不到異性,所以也隻能設想一下了。”


    不過大概是因為梁嶼川開了這個頭,夏眠也開始跟著他的想法設想了一會兒:“你說要是我們真的在大學的時候就認識,那會怎麽樣?”


    想到這裏夏眠自己也詞窮了:“這麽一說,我好像都忙著讀書,那時候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


    梁嶼川輕笑:“沒考慮過,但是能幫室友當軍師。”


    “這又是兩碼事好吧!能一樣嗎!而且談戀愛這種事本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作為旁觀者,肯定是能看得更明顯,或者更能發現問題的關鍵所在的好吧!”


    梁嶼川忍俊不禁,點點頭。


    “你又笑我!”夏眠似乎對他此刻的反應頗有意見,還忍不住捶他肩膀一下。


    聽到她這麽說,梁嶼川立刻從善如流的收起表情:“我錯了,軍師。”


    不過現在夏眠想想,就比如趙媛的事情,自己也確實也算半個軍師……不對,其實自己基本上沒有怎麽幹涉過她的選擇,都隻是作為一個八卦的傾聽者,偶爾給一點自己的支持而已。


    而自己當年給室友提戀愛建議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情,現在想來,可能那個時候,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想法也更會單純一點。


    “你這麽一說,我記得隔壁學校還有國防生呢,如果真有那種可能的話……我記得那時候學校還有這種聯合的國防知識講座,我們也去過隔壁學校參觀過,那時候還有不隻是隔壁學校,甚至其他部隊的人也見過。”


    原本夏眠隻是在從記憶裏找一些零零碎碎的碎片,可是梁嶼川聽到這樣的話時……還真的停下了腳步。


    “你說的是聯合宣講?”


    這一次換夏眠也跟著吃驚了:“怎麽了?你不會真的知道吧?”


    梁嶼川的表情變得有一些複雜。


    過了片刻,他才真的緩緩的點了點頭。


    夏眠表情僵了一下,也跟著停下腳步來:“所以,你……”


    “但我那個時候沒有去。”


    梁嶼川又補了一句。


    夏眠剛才在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心裏還有一點空空的感覺,現在又好像是一塊大石頭重新落了地。


    “沒有啊……”她喃喃著,不知道是因為感歎有點可惜,還是別的什麽情緒。


    梁嶼川本人也覺得這件事情很神奇。


    於是他還向夏眠再確認了一次:“如果按照你讀大學的時間推測的話……是不是在你大二的時候?”


    夏眠睜大了眼睛,點點頭。


    那看來就是了。


    “那個時候其實我也算是個新人,自己都不太熟悉,邀請也是我們當時的班長通知的,因為類型不同的原因,所以我們總共隻抽調了三個人過去交流學習,”梁嶼川迴憶著當時的事情,“我那時有個任務抽不開身,班長說可以暫時先放一放,如果我想去的話就可以先安排我去,不過因為考慮到實際的原因,所以我最後還是想先把自己的事情完成,最後就沒有去。”


    當然還有一些別的細節。


    因為梁嶼川的專業和技能不比普通大學生,本來就是軍事化管理的,而這種活動一般都要報備,而且需要走很多程序,他當時聽自己的朋友說,這種活動也就是去幾個大學走走過場,如果不是想散散心的話,去不去都沒關係。


    那時候他覺得,好像“去別的大學散心”這件事,似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還不如先把自己手上的任務完成。


    兩人並排走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倒是夏眠先開口:“不過那一場活動我倒是去了,但是也沒有留太久,說不定就算你當時去了,我估計也看不到你。”


    梁嶼川輕笑著:“據我們去過的同學說,流程還挺趕的,基本上沒有多餘的時間,結束之後就坐車迴去了。”


    兩人重新慢慢走起來,然後又重新相視一笑。


    隻能說是一個很美妙的巧合,但是好像也沒有繼續去追尋的必要。


    但是他們心裏也都有一個很深的很細微的疑問,或者說是設想。


    如果把那一些可能性和不確定性都拋開,要是當時梁嶼川真的去了,要是下麵也正好在那個時候看到了他呢,會有這種可能嗎?


    那他們會在那個時候就認識嗎?


    夏眠停頓片刻:“不過我大二的時候完全是個愣頭青,頭發就是最自然的半長發,走到哪裏都捧著書,估計你都……不會注意到我。”


    “那個時候我剛跟著前輩從海上救援隊迴來,整個人都被曬脫了一層皮,用當時班長的話來說,就是黑得跟猴子一樣。”


    聽到他的形容,夏眠還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麽有人自己這麽說自己大學的。”


    “你不也說自己是個愣頭青嗎。”


    “我那是真的,我那時候就隻知道看書!大學的時候不是很流行社團嗎?什麽話劇社,文學社,吉他社,影音社,動漫社……那時候社團招新就在我們寢室樓下擺了一長串的攤位,我每天上課下課經過好多遍,任由他們怎麽招攬我,我都沒有去過。最後唯一進的社團還是拉丁語,因為聽說可以對大三大四之後的學習有幫助,就去了,結果社團活動缺席好幾次,對方就把我忘了。”


    梁嶼川聽到夏眠這麽說,自己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那時候除了學習就是訓練,不是被太陽曬就是在海上被太陽曬,身上穿的不是t恤,就是普通作訓服……”


    所以其實他們都知道,如果真的放在那個時候,可能還是無法遇見。


    “這麽一想,我運氣還是很好。”


    梁嶼川忽然說道。


    夏眠抬起頭看他一眼。


    “即使我們當時錯過了,我卻還能在那樣的機緣巧合下跟你認識,而且還能發展成現在的關係。不是幸運是什麽?”


    “所以我每次迴想都覺得還好,那個時候我抓住了這個機會。”梁嶼川看著她說,“剛才的話也不是開玩笑。”


    “我很確信,就算是我們更早一點的遇見,不管是不是你把自己說成那樣……我依然也會對你一見鍾情。”


    完了。


    夏眠挺不爭氣地想。


    說好自己隻是帶著丈夫過來考察一下自己當年的學校,順便緬懷一下青蔥的大學象牙塔,沒想到,忽然沒這麽一記直球打的有點措手不及,關鍵是還招架不住。


    ……自己不是成熟知性女醫生嗎!還是本校知名校友!怎麽連這點陣仗都掌控不了!


    夏眠一邊在心裏麵複述自己今天聽到的那些頭銜,可是臉上的紅暈還是止不住:“……難道是你迴了學校之後也有了長進?怎麽今天說話都這麽……”


    這麽讓人不好意思。


    不過梁嶼川也足夠坦蕩,還挑眉笑了笑:“也許真的是校園buff加成吧?”


    夏眠不甘示弱的揶揄了一句:“校園buff加成,聽得出來你校園生活一定很多姿多彩……”


    “也是,像這樣的專業,這樣的外貌,那你們當時學校打籃球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會有女生在場外,等著遞水給你?”


    梁嶼川:“…………”


    怎麽說呢,還真有。


    夏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猜中了,整個人立刻意氣風發,且耀武揚威起來:“你看,我就知道!”


    梁嶼川趕緊緊急解釋,簡直都想雙手投降了:“雖然有,但是我從來就沒有收過。”


    “真的?”


    “真的。”


    大概是夏眠這麽提起來,梁嶼川自己也開始好奇:“那你呢?你就不看你們專業的人打籃球?”


    “這還是會看的,那畢竟是班級集體榮譽嘛。”夏眠說道,“不過也就隻是在場外幫他們加加油,主要是起到一個湊人頭的作用。”


    “要是能真的跟你當同學就好了。”


    梁嶼川忽然說道。


    “不是同校的,隔壁學校也可以。”


    剛才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把這個可能戳破,而梁嶼川好像是忍不住似的,因此主動先提了起來。


    因此剛才兩人都沒有麵對的設想在此刻,也不必再遮掩。


    “可是我們也當不了同學。”


    夏眠小聲的說了一句。


    “學校隔得太遠了,而且類型差別太大。”


    “主要是你剛才說的籃球賽,我那個時候就忽然很想……”


    梁嶼川自嘲的輕笑一聲:“很想聽到或者看到,那個年紀的你,站在我們籃球場的外麵給我加油的樣子。”


    “我可不會給你遞水,”夏眠耳垂也有點紅,“更不可能遞毛巾,自己準備。”


    “要是我忘帶了呢?或者水喝完了呢?”


    梁嶼川低頭看著她。明明身形高大,可是言辭聽上去卻無比懇切,還帶著一種誘導的意味:“……真不給我啊?”


    “我……”


    還不等她說完,梁嶼川又繼續說道:“如果別人的我都不要,我隻想要你的呢?”


    夏眠覺得自己也有一些被他拐進去了。


    明明都是在說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隻是一些單純的幻想,可是梁嶼川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一般,一刻不停的誘惑著自己。


    是啊,如果那個時候自己真的遇上梁嶼川呢?


    如果他們真的有那麽一種可能,會在同一個校園下相遇,又是什麽樣的呢?


    被他這麽注視著,夏眠過了幾秒才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再說吧,誰知道呢。”


    “你剛才是不是想說‘怎麽不渴死你’?”


    沒想到梁嶼川已經預判了她的心思,還直接說了出來。


    不過這麽說,其實他就已經知道,夏眠剛才的話就已經算是在嘴硬了,心早就軟了下來。


    “那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所大學城的話,你覺得什麽樣的感覺才能追到你?”


    沒想到自己開完玩笑之後,梁嶼川思考了一下,反而還有了點危機感。


    夏眠翹起嘴角:“那就不好說了。畢竟我大學沒談戀愛。或者說你覺得你的魅力,已經完全壓過了內科學外科學這種大磚頭?”


    梁嶼川聽見她的話,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很快他就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但我覺得我如果跟你在一個大學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


    “你看你們要學診斷學是吧,是不是需要人體模特……?”


    夏眠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刻瞪眼看過來:“可是在學校,你可別亂說!”


    “我隻是在做設想,假設而已嘛。”梁嶼川輕輕鬆鬆的說道。


    而夏眠之所以瞪他,也的確是想起自己之前診斷學實操的時候,遇到的各種各樣的真人假人。


    雖然塑膠假人已經很普及了,是醫學教學裏必不可少的東西,比如今天他給學生們上心髒的診斷時就順便帶了一個。


    但很多查體以及更細致的檢查,本身就需要在真人身上做實驗才能感受學習,才能真正的刻在自己腦海裏麵。


    所以一般診斷學的老師也會根據課程抽一些同學自願上來做人體模特,比如腹部的觸診就很適合找真人過來練習,再比如心電圖機器的使用,假人上是看不到具體數據的,肯定也需要自己找準了幾個點的位置之後,從真人身上打出心電圖才能算得上是學習過。


    所以那時候夏眠他們的老師也會找一些自告奮勇的同學,如果沒有還會專門花錢聘幾個小時工,主要就是躺在診斷台上給同學們練習一下如何找手感。


    畢竟學醫的人沒有那麽多恥感,何況考試的時候也是需要真人來考的,所以診斷學的模特,通常都會穿著比較寬鬆的上衣,或者在一些特定診斷的時候,也會暫時把上衣除掉。


    而隻要是真人就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更何況每個人跟每個人都不一樣,有身材和體脂率之分。


    比如比較肥胖的人,在做心電圖的時候就不太容易找準位置,還需要重新定點,而如果身材好一些的,能明顯看到肌肉線條和骨性標誌的就是完美的診斷學人體模特。


    夏眠:“………………”


    怎麽說呢,話糙理不糙,如果梁嶼川真的可以作為診斷學模特,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優秀誌願者。


    根本就不再需要考慮脂肪層的問題,從頭到腳,上至明顯的胸鎖乳突肌,下至腓腸肌,線條輪廓清清楚楚,非常好定點,更別說骨性標誌鮮明,鎖骨胸骨柄肩胛骨髂前上棘……完了,夏眠職業病犯了,太完美了,真的是個絕對完美的診斷學人體模特。


    在某一瞬,夏眠腦子裏忽然還蹦出一個想法,那就是今天上課自己本可以不用那個橡膠假人,梁嶼川簡直就是最完美不過的實驗範本。


    ……她都在想什麽啊!!


    雖然她還沒有說話,但是梁嶼川已經從她的表情裏麵看出了點什麽。


    “怎麽了?”


    梁嶼川最壞的是明明他已經看懂了,現在還要裝作一副求知欲很強的樣子:“內科學外科學就不說了,但是我應該還是個很優秀的查體學習搭子吧?”


    “是不是診斷學好幫手?”


    他還給自己總結上了。


    ……什麽學習好幫手啊!!


    夏眠光是被自己的腦補就弄得有些臉紅,此刻終於忍無可忍,迴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是在學校!學校!你可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關鍵在自己這麽說了之後,對麵還用一種何其無辜的眼光看過來,重複了一遍,剛才夏眠自己說過的話:“我也隻是在討論學習和一些正常談戀愛的可能吧。”


    夏眠:“!!!”


    夏眠:“………………”


    隻是她剛想跟梁嶼川好好理論理論的時候。


    一接觸到對方的笑眼,忽然又什麽脾氣也沒有了。


    本來兩人就隻是在做一些設想,而現在之所以自己會不好意思,恰恰就說明對方說中了。


    可能就是那一刻,她自己也在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說不定……


    夏眠雖然沒有談過校園戀愛,但是不否認自己也覺得這樣是美好的,隻是那個時候的自己不需要而已。


    那要是那個人真的可能是梁嶼川的話。


    “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


    而梁嶼川也在這個時候開口道。


    “……那我就隻好重新追求你了。”


    說是追求,可是在這句話的前提,梁嶼川用了一個詞語,重新。


    就好像他也知道這隻是一個設想,但是依然會有為這樣的美好而沉浸其中。


    好像也是在這一刻,夏眠才更坦率的麵對自己剛剛的那些不敢大聲說出來的幻想。


    其實自己也是期待的。


    雖然往事不可追,但是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可能,她也未必會逃避。


    “如果真的能在籃球場上遇到你,那你就不要去接別的女生的水。”


    夏眠聲音很輕,主要也是不好意思,但梁嶼川還是抓住了。


    “好。”他說,“如果你真的能在籃球場上等我的話,那我在下場之後,第一個奔向的人一定是你。”


    “那你會不會故意耍帥啊?”


    夏眠有些好奇的問:“畢竟那個年紀的男生打籃球的話,如果真的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女孩子,不是說都會故意耍帥,投個三分球什麽的……”


    這一次梁嶼川非常誠實的說道:“那還真不好說,我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這麽一想也還挺幼稚的。”


    “不過如果我們真的能在校園裏遇到的話,如果是這樣,你當時也不會被困在圖書館裏麵。”


    “你要占座,那我就一定會比你早起半個小時,替你把位置占好之後又準備好早餐,再到你樓下接你。”


    梁嶼川說。


    夏眠心弦一動,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又好像是有什麽東西,裝滿了,隻感到溫暖。


    “你如果要做實驗,那我就在路燈下麵等你,就在你最熟悉的人工湖,這樣你一定能一抬頭就看到我。”


    “你要去圖書館複習,我就在旁邊陪著你,如果想要背書,那我就幫你當工具人。”


    “如果真的有這種可能,那我一定會好好跟你的室友搞好關係,畢竟……”


    梁嶼川自己先笑了:“那可是你的軍師呢。”


    “不過我們學校女生宿舍樓有門禁。”夏眠也說道,“宿管阿姨還挺嚴格的。”


    “那我們豈不是還會被棒打鴛鴦……?”


    梁嶼川說。


    大概是這個形容太有趣,夏眠忍不住樂了:“你別說,我之前晚自習迴來的時候,經常看到宿舍樓下有那種想分開又分不開的小情侶,就躲在樹下纏纏綿綿的說著話,夏天就算了,冬天的時候也在。”


    “我那時候光是看著就會想,他們都不覺得冷的嗎?有什麽話就一定要在那個時候說嗎……現在覺得,我那個時候也挺可愛的。”


    “我們之前教過如何應對寒冷的法子。”梁嶼川說道,“如果是冬天的話,那我就會在路上買好熱牛奶,等你下了晚自習之後就遞給你,一定會確保在你拿到的時候是溫度更好的。”


    “這樣的話……你會不會在宿舍樓下多陪我說一會兒話?”


    大概是梁嶼川的話裏實在是很有畫麵感,夏眠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才呆呆的點點頭。


    “完了這樣看著我會不會是戀愛腦啊,要是我大學的時候這樣會不會考不上研究生?”


    夏眠還開始反思起來了。


    “那可不好說,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我可能也當不了隊長了。”


    “別開玩笑了,你那能力本來就沒問題……”


    夏眠下意識說了一句。


    “是啊。所以我也是這個意思。”


    梁嶼川笑著說道。


    “戀愛腦是忘記自己本來該做的事情,一心投到那上麵去,我不覺得以你這樣的性格,就算大學我們真的有那樣的設想,你也絕對不可能荒廢學習不是麽。”


    夏眠張了張嘴:“……也是。”


    畢竟正向的戀愛是能將人往上托舉的,而非把人墜入深淵。


    因為那樣的愛情不會掠奪原有的東西,而是會給予更多正麵的情緒。


    “你要再這麽說下去,我會真的後悔當年沒有來了。”


    梁嶼川雖然這麽說,但語氣並沒有什麽失落,反而是輕鬆的,用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來的。


    “那你要這麽說,我是不是該後悔我那個時候沒有多留一會兒?”


    夏眠也想明白了,笑著迴答道。


    因為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有什麽如果。


    就算有再多如果,定格到此刻的也隻有現在。


    當然,這並不妨礙進行一些美好的構想。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夕陽掛在半邊,即將墜入地平線。


    人工湖還有正在背書的同學,深秋的氣氛正適合漫步校園。


    隻不過剛才夏眠吃的有點太飽了,現在消了一會兒食,走的又有點久,步伐也忍不住慢了下來。


    梁嶼川很快察覺到了,停下腳步:“累了?”


    反正在他麵前下麵也不想掩飾,她甚至還誇張的點了點頭:“今天鞋沒有選好,走的有點磨腳了。”


    梁嶼川低頭看下去,可能夏眠今天為了來上課,稍微捯飭了一下,因此挑了一雙不怎麽常穿的高跟鞋。


    在醫院沒有手術還好,畢竟總是坐著,可能站了兩個小時加走了一段路,還是有點疼。


    “如果是校園戀愛的話,現在是不是……”不過還沒等夏眠把這句話說完,梁嶼川就已經先走到她麵前,微微彎下腰。


    她看著對方熟悉的背脊和肩膀,也聽見了梁嶼川的聲音:“來吧。”


    “背你。”


    夏眠今天所有的想法都被梁嶼川看穿了,她很驚喜的眨了眨眼睛,還有一點最後的猶豫:“不過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梁嶼川聲音輕快,“夏老師,你就當我補償一下沒跟您談過校園戀愛的感受吧?”


    明明是夏眠在猶豫,但梁嶼川總是會用很巧妙的方式變成他的邀請。


    而夏眠還在踟躇的時候,正巧此時兩人身邊走過一對情侶。


    女生梳著一個高馬尾,而她身後是一個正在往她這邊追過來的男生。


    男生口中叫著對方親密的昵稱,那高馬尾的女孩也停下腳步,看著對方朝自己跑過來,手裏還晃著什麽東西。


    仔細一聽居然是……


    “寶寶!寶寶!”


    男生喘著氣說:“你落在實驗室的橘皮樣組織標本,我專門幫你帶過來了!!”


    手裏一看是一個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手作標本。


    而女生在聽到他這樣的話之後,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哇!我正要找這個!謝謝寶寶!”


    梁嶼川跟夏眠看著對方手裏那個高舉著的詭異標本:“…………”


    並對這樣的大學戀愛歎為觀止。


    “原來你們醫學醫生談戀愛是……”


    這一次梁嶼川話沒說完,夏眠就已經抿著嘴唇,迅速爬上了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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