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台上的兩把吉他忽然奏響,周圍人瞬間爆發出一片歡唿。


    而段清寒好像也忽然就對這場live感興趣了一樣,並沒有再解釋自己剛才那句話,隻是嘴角噙著笑,說了一句:“開始了。”


    趙媛頭暈乎乎的,但是現在也說不出什麽別的話來。


    不過在開場之前,麵前的屏幕還會滾動播放一段跟樂隊有關的視頻。


    她側過頭去,段清寒好像是看的很認真,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專注的。


    視頻的剪輯是從兩個樂手第一次一拍即合、成立樂隊的時候說起,然後把這些年經曆過的變化,都用一種有趣的方式呈現出來,周圍看的人們時不時會發出心有靈犀的笑聲。


    趙媛倒是對這個樂隊很了解,所以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走神。


    其實不需要仔細迴想,這些天跟對方的交集已經很多了。


    而且從一開始隻是試探,後麵段清寒明牌告訴自己不止是想要協議結婚,所以並沒有再催促自己答應原本的要求。


    可好像也就是從這個節點起,兩人的關係開始發生變化的。


    趙媛甚至還記得當時他們兩個在樓下說的話,段清寒當時的表情,眼睛裏是什麽模樣。


    以及對方完全沒有一絲掩飾的、甚至可以稱之為赤誠的話,以及看向自己時毫無保留的眼神。


    而好像他真的就按照自己說的那樣,自從承諾之後就沒有再多提這件事。


    後麵的相處也像是細水長流的追求,他好像說不出什麽太動人的情話,可是每次的眼神卻已經足夠讓人相信。


    趙媛又不是真的沒有感覺,更不是遲鈍到不行的木頭,怎麽可能意識不到。


    就像夏眠自己說的那樣,自己不會明確拒絕本來就是一迴事,而後麵已經不知道怎麽迴對方的話,或者說甚至已經有點潛移默化的習慣這種相處方式就已經能證明很多了。


    她自己之前想了那麽多,就算給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建設,有時候卻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想得太明白。


    ——但也的確如此,如果真的每一件事都能在自以為想清楚之後就真的瞬間放開,那情感就不會成為人類之間特有的東西了。


    而且真是在不同的人麵對情感時不同的反應,冷靜的人瘋狂,貪心的人付出……這種反差本來就是這其中無法忽視避免的一環。


    更何況,如果真的能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發展,那ai早就可以取代這個世界了,留了那麽多感情做什麽呢?


    趙媛甚至在這個時候想了很多,也不惜用自己之前跟章希乾的關係做對比。


    就如同自己曾經在很早的時候,有過一點那麽不切實際的期待,後麵又徹底對自己的想法澆滅,而對方也是在那個時候,好像突然有了變化。


    就算趙媛感覺到了對方的變化,可是在他真的拋下晚宴上的一堆人來找自己時,她卻依然拒絕的很堅定。


    可是堅定並不代表自己就真的心如止水。


    趙媛抬起頭,台上還在放著樂隊的紀錄片,周圍都很熱鬧。


    她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麵想,也許自己還是膽怯的。


    就算心裏麵想的再明白,就算再怎麽在腦中催眠自己,但也依然是膽怯的。


    就像即使已經知道了兩人不一樣,直到可能自己也依然無法想象之後的生活是什麽樣子,所以膽怯,所以不敢邁出那一步。


    而在確定對方至少在很多時刻都是真誠的,卻依然無法真的踏出那一步。


    趙媛在聽過對方的童年後,想幫助他改變一下好像對所有事情都無可無不可的情緒狀況是真,可是不敢完全走出那一步也是真。


    也可能是自己真的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她曾經想過要不要換個醫院工作,可是在跟章希乾結束後也不再有那種念頭。


    誠然一開始兩人本身就各帶著自己的目的,也因為此想過要不要真的順便改變一下現狀。


    所以那時候她的確是想讓章希乾幫一幫自己,換一個稍微輕鬆一點的工作。


    可是後來想明白了,就算自己真的去了,其實生活也不會發生太多的變化,而且還會因為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情,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補償對方一點什麽。


    而且平心而論自己現在的工作也並不差,本來就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考過來的。


    改變階級是很難的,而人如果隻在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裏麵徘徊,本來就會過得不那麽痛苦。


    就算想得再明白,其實勇氣本身就是一件很難得的東西。


    勇氣像一個支點,能將人真正托舉起來,去走向新的畫麵,可是勇氣的獲取途徑卻不那麽容易得到。


    就像趙媛對於章希乾的事想的非常清楚,也足夠明白,所以就算在看到對方訂婚的時候,也隻會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雖然說不上難過,但也並不會真的心如止水。


    趙媛忍不住抬頭,側頭看了看麵前的人。


    段清寒今天穿得很放鬆,而這種放鬆,甚至是他找秘書仔細討論過後得到的結論。


    她一點也不否認對方現在的心意,也不排斥跟他站在一起。


    可是心裏就好像依然忐忑,依然膽怯。


    其實人不缺乏做決定的勇氣,可是做完決定之後要麵對的一切才是恐懼的根本。


    趙媛這些天好像一直都不敢深想這件事。


    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輕易的答應他?


    而答應他之後會變成什麽樣?


    她知道段清寒是在家裏的做主的人至少不會被牽著鼻子走,但是也依然無法幻想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兩人在一起應該是什麽樣子。


    而段清寒那麽優越的一個人,就算這份感情,現在是真的,那以後呢?


    以後會不會變?會不會在自己也開始陷入其中的時候對方抽身而走?


    會不會所有的一切,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美好,而現在自己覺得心動也隻是此刻的荷爾蒙,營造出的假象?


    這些天一直不敢細想的問題此刻一個一個湧上來,一層一層包圍她,讓她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自己膽怯的,一直都是之後的事情。


    而趙媛也知道,其實這些問題自己也可以去找段清寒討論,對方是一個非常的擅長溝通的人,而且也沒有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態度,他的確是溫和的,也的確會真的跟自己討論相關的事情。


    可是趙媛甚至不想對他提出這件事。


    就仿佛這些天她認為的快樂也隻是兩人在一起相處時的曖昧,如果點破了會怎麽樣?


    而段清寒又是那麽一個理智冷靜的人,她其實也知道,自己不敢開口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擔心會從對方口中聽到一些自己不願意聽的話。


    譬如拒絕。


    她雖然大學的時候常常拒絕別人,但是其實她自己是最清楚自己的。


    當時不怎麽想談戀愛,一是那些追求自己的人裏確實沒有喜歡的,二是就算有,自己也很少真的主動說什麽。


    誰都不喜歡被拒絕,她也不例外。


    她很害怕現在的自己隻是被此刻的舒適蠱惑,好像在誘惑自己跳進一個不知深淺的漩渦。


    果然章希乾的影響依然存在。


    她不否認當時跟他開始的時候,並不算那麽認真,所以當對方真的捧著一顆真心來找自己,自己卻選擇拒絕的時候,心裏不是不心虛的。


    她一方麵覺得兩人不可能在一起才會拒絕他,可是另一方麵也知道自己不能心軟,如果心軟之後可能麵對自己的是更加未知的世界。


    所以人有的時候本來就充滿惰性,會習慣在自己覺得舒服的環境下生存。


    說得直白一點。她好像並沒有那麽大的勇氣,敢真的冒險。


    她當時一想到,就算章希乾跟家裏所有人鬧翻之後,選擇跟自己在一起,然後呢?


    她是不是還要去麵對對方不支持不喜歡自己的父母,那自己是不是還要討好他的家人,自己會收獲什麽樣的眼神……


    趙媛每次一想到這裏,就非常堅定自己當時拒絕章希乾的想法。


    所以現在也是這樣。


    她一邊擔心自己現在覺得的快樂是因為習慣,一邊又怕真的自己會賴於這種快樂裏,進退兩難。


    趙媛根本就不敢再想。


    而在台上,樂隊的介紹視頻也終於到了尾聲。


    台上的幕布開始泛起五顏六色的光,預示著這場live的主角很快就要登場。


    趙媛輕輕舒了一口氣,畢竟今天的目的是來這邊玩的,而且這場live本來就一票難求,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想這麽多。


    她扯了扯嘴角,想讓自己重新興奮起來,畢竟今天總體還是開心的,如果不是自己忽然想到這件事情的話。


    而她剛扯起唇角,就聽見身旁的人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趙媛抬起頭,就落入對方的眼睛裏:“怎麽了?”


    她看到段清寒一開始好像想對自己說什麽,但是在接觸到自己的表情後,好像又收了迴去。


    段清寒在這裏出現過好幾次欲言又止了,趙媛有時候甚至還有點成就感,畢竟這些畫麵也隻有自己能看到。


    而且大概是她掩飾得有點好,可能一開始段清寒也在想為什麽趙媛不說話,在看到她的臉之後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問,可能是想多了。


    趙媛也在這個時間裏很迅速的調整好:“怎麽了,這東西對我比較了解,所以這個視頻我之前看過。”


    段清寒於是也點點頭:“你會喜歡上,也很正常。”


    趙媛忍不住笑了:“怎麽就是我喜歡上就變得很正常了?”


    “難道你覺得我會固定喜歡某種口味嗎?”像是開玩笑,她輕聲說了一句。


    “也是,也不是。”段清寒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一種神秘的感覺,像是在思考之後給出的答案,“隻是覺得,你會喜歡上這種聽上去就很自由的樂隊,是很正常的事。”


    趙媛怔了一下。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從這個方向分析的。


    但是對方的確沒有說錯,自己當時會喜歡上這個樂隊,也就是因為主唱桀驁不馴的個性,天馬行空的編曲,以及隨心所欲的計劃。


    可能有時候人缺乏什麽,就會更向往什麽,趙媛記得自己之前喜歡上這個樂隊的時候還是在研究生,那個時候白天要在醫院上門診,下午要去實驗室看做實驗,被大鼠小鼠和數據包圍,而晚上甚至有時候還要幫導師過來值班,加上那個時候考試本來就很多,就算真的有空迴到宿舍,也需要繼續複習看書,根本沒有一點喘息時間。


    所以也就隻有在路上的時間算是休息,趙媛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這個樂隊的。


    她當時還隻是作為一個普通的歌迷,也就隻是隨隨便便聽聽歌而已,但是後麵聽多了,風格越來越喜歡,還去追了這個樂隊,準備要去的綜藝。


    結果當時第一期這個樂隊的主唱就被節目上的人罵的狗血淋頭,說編曲不遵循規律,唱腔也實在是隨心所欲,更別提這樣的風格本來就不是大眾口味。


    其實那個節目本來就是為了流量臨時組建的,所以上麵的樂評人也並不專業,他們也知道,有些樂隊來這裏上節目大多也就是為了通告費——畢竟自由是有代價的,如果不能被所有人喜歡,那掙到的錢就會比那些口水歌的歌手少很多。


    那時候正是短視頻平台剛風靡起來的日子,一些完全沒有音樂美感的口水歌開始霸占各大音樂榜單,簡直不堪其擾,整個街上都吵吵嚷嚷的。


    所以當時的樂評人也就隻是用最基本也最無聊的方式來評價他們,說了一堆,簡直快要把一無是處四個字寫在他們的頭上。


    因為做獨立樂隊比較艱難,這種節目資源雖然有時候會被罵幾句,但是就通告費來說,肯定比他們東奔西跑去做拚盤演出要好上許多。


    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假意接受,自嘲幾句自己確實能力不行,然後等輿論發酵,網上帶一帶節奏,基本上就會有網友針對這件事情批評,然後按照節目的劇本樂評人就可以開始出麵道歉,通常會是在兩期節目之後變成一個包餃子的闔家大團圓結局,這樣又得到了熱度,又得到了錢,算是一個大家都願意看到的局麵。


    不過趙媛還記得當時自己追這個節目的時候,這個樂隊的主唱直接把吉他撂了,說了一句:“你寫的東西都隻有標準和弦也叫音樂素養?是不是所有不符合你要求的都叫沒有素養?”


    說完這句話之後,對方甚至不等樂評人說完話,直接把吉他一摔:“那我確實是個沒什麽素質的人,節目我也上不起,不如另請高明。”


    據說他當時連第一場的通告費都沒有要,也不管網上那些人怎麽說自己肆意任性,直接把所有社交媒體平台全部注銷,安安心心搞自己的樂隊去了。


    而且當時這件事情鬧出來的時候,他們還並沒什麽知名度,加上那時候畢竟節目還需要人氣和播放量,所以主辦方刻意買了抹黑的通稿,直接把這件事情網絡輿論的風向全都推在那個人的身上,當時的網友也說他剛愎自用,目中無人,很難得找到幾條幫他們說話的。


    也就是這幾年後,當年那個樂評人的黑料被翻了出來,而這個時候這個樂隊已經越走越好了,完全按照自己的風格往下走,也有了一些被人喜歡的曲子,這時候才迎來一場姍姍來遲的網絡平反,當時罵過他們的網友開始道歉,說他們原意並非如此,也很喜歡他們現在的音樂。


    不過這個主唱依然特立獨行,甚至看都不看這些評論一眼,線下開live的時候也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情,好像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事業上的陰暗區,而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


    趙媛簡單複述了一下這支樂隊發生的事,段清寒倒是沒聽說過:“剛才記錄片裏麵好像也沒有提到這些。”


    “因為主唱覺得這沒什麽要緊的,所以幹脆直接忘掉。”趙媛說,“我當時喜歡他們,也是因為他們這樣態度,和絕對堅持自己的音樂風格。”


    “是很自由。”段清寒欣賞地說。


    在所有的熱場過後,整個舞台終於開始亮起劇烈的燈光,台上的幕布也開始出現人影。


    已經在台前的鼓手和薩克斯開始演奏,而台上的人們也終於在這樣的氣氛下興奮了起來。


    人們高唿著樂隊的名字,而鼓聲襯著熱浪把氣氛也拖到高潮。


    趙媛也在這樣的環境影響下,不再去想剛才那些令自己糾結的事情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至少當下的快樂也是重要的。


    她雖然不知道段清寒不會也喜歡這個樂隊,但是此刻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也跟著旁邊和前排的歌迷一起舉起手,熱情地跟著大家一起叫著樂隊的名字。


    “edy——!”


    “edy——!”


    “e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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