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緊緊抿著唇。


    段清寒的目光並不尖銳,甚至是平和的,但依然讓對方有一種奇異的不安和難堪。


    其實linda自己也知道,現在自己不管從什麽層麵來說,好像都不具備真的跟段清寒麵對麵談判的要求,可人就是會在懷有一絲希望的時候把它當做最後的稻草,就算有再多的阻撓卻依然會給自己極強的心理暗示,或者用另外一種角度來說,就是催眠自己。


    但還好,linda依然還有一些理智,所以在剛才段清寒的話裏捕捉到了一點關鍵信息。


    “你的意思是你甚至都還沒有……”linda不知道該怎麽措辭才好,最後猶豫了下才繼續說,“所以我還是我之前那個觀點。”


    “我先為我之前從一些渠道了解到您的信息表示道歉,可是我還是認為你既然隻需要一個麵上過得去的、協議結婚的對象,那為什麽我不可以?”


    段清寒好像覺得繼續聊這個話題已經沒有意義了,微微皺了皺眉:“如果還要說這個的話,我想我們就沒有繼續溝通的必要了。”


    “而且我之前讓你去分公司那邊也是考慮到你的情況。”段清寒說,“我不否認林小姐在工作上的能力,隻是希望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兩者混淆了對大家都沒有什麽好處。”


    “或者我甚至可以理解為你這次來找我,隻是為了提高在我們公司的待遇,”段清寒甚至還給了台階下,“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過去那邊的時候我會跟負責人說,根據你的工作的情況和資質酌情漲薪。”


    “漲薪?”linda好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甚至覺得自己剛剛說那些話都覺得可笑,“段總,你覺得我上來跟你說這麽多,隻是為了找你漲薪?”


    段清寒依然眼神平靜無波地看著她,似乎不會對此產生任何情緒。


    就好像他明明知道對方來找自己的目的,甚至都已經挑明說開了,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linda隻感覺好像被這句話打了一耳光似的,口腔裏甚至都有股血腥味兒。


    她重新抬頭的時候眼睛裏的情緒變了。


    好像變成一種失望又無可奈何的情緒,就好像最開始隻是想為自己爭取一下,可是說到後來,卻完全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無法招架。


    這本身就是一場博弈。


    隻是對方甚至都沒有出全力,甚至也沒有故意觸碰痛點,卻依然足夠傷人。


    “我知道,在公司層麵上來說,我們本身就是不對等的,段總。”linda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剛剛的情緒平複下來,“我也認可這樣的不平等,我隻是覺得如果按照您之前的樣子,我們至少還是能溝通交流的。”


    沒想到段清寒竟然還迴複她了。


    “我之前的樣子,是怎麽樣的?”段清寒問。


    linda被這麽一問語氣頓了一下,然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果然是不一樣了。”


    “至少以前的段總不會說出這樣的問題。”


    段清寒不置可否。


    “我可能之前對你產生濃厚的興趣,可能就是因為你當時的模樣,那時候我覺得怎麽會有一個人好像一潭永遠不會波動的湖水,好像做什麽都是自己精心策劃好的,似乎不會走錯每一步。就算真的有沒把握的地方,也一定會做好無數種可能失敗的備用措施。


    “對工作是極其認真的,而對所有人好像都一視同仁。不過因為高層是親戚就高看兩眼,也不會因為今天送咖啡的助理是個外包的員工就一點不上心。”linda迴憶著,好像也在梳理這麽些年自己會對段清寒產生一點執念的原因,“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工作原因會跟藥廠的人接觸,那時候會有一些那邊的研究員過來,然後因為需要跟醫生接觸,醫院除了派自己的正經醫生過來,也帶了好幾個負責跑腿和給大家買咖啡的實習生。”


    段清寒靜靜聽著,linda說的這些自己倒是都有印象,不過也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他其實在對方剛剛質問自己的時候就迴想過,是這樣嗎,自己以前是這樣嗎?


    而且對於linda跟自己在公司裏的一些傳聞他也並非沒有耳聞,隻是那個時候對此毫不關心,也覺得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影響,大家想八卦就八卦,無所謂。


    可是好像在被對方提醒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有了變化。


    他覺得自己的反應的確是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以至於剛剛在跟趙媛聊天的時候也是普通地迴了幾句。


    ……不對,也不能算得上“普通”。


    畢竟最後自己都還開了個玩笑,好歹也算是有進展。


    然而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段清寒垂眸看著離自己幾米外的人。


    其實說實話段清寒沒有什麽厭惡情緒,知道一切也不會產生多少不高興。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情緒很淡的人,不過還是在某一瞬間,因為對方的話有了一些波動。


    是什麽時候呢?


    大約可能是在她提到自己曾經想要跟別人協議結婚的時候吧。


    這種波動並非是生氣,因為對方說的也是事實,自己當時的確是這麽想的,才會參與那場相親。


    可後來改了想法也是真的。


    隻是現在這種想法改變,也不需要告訴別人。


    至少不需要告訴自己麵前的人。


    而不遠處的linda還在繼續迴憶著。


    “我記得那個時候其實大家都記不住實習生的名字,先不說是不是自己公司的都不一定能記得,更何況還是醫院跑腿的那種實習醫生。”linda想著當時的畫麵,“而且一般這種大學沒畢業的孩子的來公司跑腿,本來就算是一種社會實踐,一般大家都為了圖方便,隨便記個姓,帶上前綴就是小王小張這樣喊——畢竟都隻是幫忙跑個腿,取個外賣的事,誰會記得這些跑腿的名字?”


    “可是當時我記得很清楚。”linda聲音停頓了一下。


    “那個時候公司高層需要跟藥廠和醫院的領導人開會,談合作嘛,本身就需要三方坐在一起,然後那些年輕的實習醫生過來給大家送咖啡,很多人可能點點頭接過來就算了,但段總您當時甚至記得每一個送咖啡的學生的名字,甚至還會非常禮貌的叫他們‘大夫’。”


    說到這裏linda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一點,好像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執念了。


    並非隻是無端的追求,也依然有著自己的一點想法。


    “當時那些孩子把咖啡一個一個遞到大家手上,”linda說,“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坐你不遠處,也記得當時給你送咖啡的實習醫生還穿著白大褂,聽說你是領導還有點緊張,戰戰兢兢的把咖啡遞到你手邊。”


    “你當時接過來笑了一下,還對每一個跟你有過眼神交流的僅僅是實習醫生的孩子,都要說一句‘謝謝李大夫’。”


    linda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就感覺你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明明隻是過來跑跑腿,刷個實習記錄的甚至沒有正經去過醫院的實習醫生你都會這麽稱唿他們,感覺你是個做什麽事都很認真的人。”linda說,“後來我開完會,在迴去的路上還遇到了當時過來送咖啡的幾個醫院的學生,都在說,盡管隻是來這裏跑腿,但在聽到你這麽稱唿他們的職業的時候,也依然有一種被尊重的喜悅感。”


    “雖然我不是醫學專業的,後麵說的這些也就是我自己的猜測,但我就是覺得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你因為自己的一些尋常的習慣,的確給過一些學生一點繼續堅持和努力下去的動力。”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我的確是有點執著了。”linda苦笑著,“所以那時候我覺得就算這樣子也沒關係,因為你好像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區別,對我而言,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直到有了今天的事。”


    “我才發現你也會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有區別對待,原來你並不是真的一視同仁,原來真的有人可以讓你更親近一點,所以我當時的確是有一些情緒上頭,這才站到你麵前。”


    linda表情裏多了一點苦澀,然後又是再一次的自嘲:“結果我最後聽到居然是,我做這一切,竟然隻是在向你討要漲薪。”


    段清寒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好像也不打算更改自己的說辭,隻是冷靜地看著對方。


    “所以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居然真的會讓你打破固有的殼子?對她跟對別人都不一樣?”linda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卻也知道這些問題無法得到解答,最後隻能扯扯嘴角,“算了,我再問下去,是不是連漲薪都沒有了?”


    “段總要解聘我?會是用什麽樣的理由呢?我是搞人事的,我甚至可以幫你編一個更好的完美的理由……”


    段清寒好像在思考什麽,但是linda不知道。


    她隻聽到段清寒好像是真的讚同了自己的話:“如果你願意走的話可以算公司違約,具體的薪資補償可以再多加五個月。”


    linda像是終於忍不住了,用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


    半晌,好像發出了一些無奈又不知道怎麽辦的聲音。


    “看來是我自己的問題。”她說著別過眼,“你之前的不在意都是真的。現在也是。”


    “甚至現在都還在談薪資補償,我是該說你足夠遲鈍,還是足夠冷漠?”linda忍不住說,“不對,不是遲鈍,你明明都知道的,你不想管。”


    “所以你寧可用這樣看上去更體麵的方式給我做選擇,把選擇權交到我手上,可實際上你呢?你卻好像不會對承擔任何事一樣。”


    段清寒依然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算了,我知道段總是個體麵人。”linda像是最後那個眼神看得終於死心,重新站起來,也揚起下巴,“那你就當做我在給自己討薪吧。”


    段清寒說:“林小姐是一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作為公司的負責人,其實我並不希望你因為這樣的事情選擇離開。”


    “客套話總是你說的好聽。”linda抿著唇,卻已經不看他了,“但我的工作規劃我自己有數。”


    “我不需要跳槽,也不需要被您紆尊降貴安排去什麽子公司。”linda提到工作相關的事情的時候還是驕傲的,隻是語氣剛才相比難免全是失落,“現在是公司最忙的時候,我也不會這個時候趁亂離開。”


    “但具體後續會去哪發展,最後到哪個地方,還會不會留在這裏……”linda這一次走到門邊,剛才有多麽執著,現在就有多麽冷靜,“我會自己規劃好的,以後也不會越級去您秘書到辦公室過來找您,放心好了,段總。”


    段清寒點了點頭,這才說了一句:“抱歉。”


    可能等這句話等的太久,又可能linda自己知道其實她其實並不算占理,她背對著段清寒的腳步停下,輕笑著說:“你沒有什麽好對我說抱歉的,段總。”


    “從公司場麵上來說你是我的領導,還不是我的直係領導,關於這次工作的匯報,我本來就沒有,先把報告拿上來就過來找你,是我應該說抱歉。”


    她深吸一口氣。


    “而對於剛剛那個你不願意提的話題,也是我貿然上來找您,您才不得不說這些問題,不管怎麽說,還是我先開口的,所以就算從這方麵來說,也是應該我對你說抱歉。”


    她走到門口鞠了一躬,卻沒有再看段清寒。


    “我先迴去了。”


    linda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拉開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這個辦公室。


    隻留下最後一程關門的清脆聲響。


    而魏之霖正好把今天的會議報告整理完,才剛坐電梯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linda跟自己迎麵而來,然後擦肩而過。


    她眼睛好像有一點紅,雖然身上依然穿著幹練優雅的職業套裝,不過可能因為情緒外露,看得出來對方現在的心情很差。


    才看到來人是魏之霖後,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也主動開口:“魏秘書,剛才的事我很抱歉。”


    像魏之霖這種善良打工人此刻已經開始腦補了,不知道裏麵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沒事沒事沒事,你……”


    不過看上去linda似乎並不想跟自己聊這個話題,隻是匆匆改變了話頭:“至於報告以後我會交給你,而我以後也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她口中的“這種事”,顯然就是剛剛在他的辦公室不管不顧,還要接電話上來找段清寒的行為。


    畢竟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像魏之霖這種心態很好的總裁秘書,也知道對方可能當時就情緒上頭,關鍵是……也不知道自己老板剛才在裏麵跟對方說了什麽,才變成現在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說實話魏之霖也好奇,段清寒一直看上去都不會生氣,但是細數起來好像真的有一些去過他辦公室的人都會渾渾噩噩的出來……


    算了,這種事情不能繼續想下去,繼續想下去說不定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就會成為其中一個。


    他對linda說:“沒關係的,反正——”


    結果這句話都沒說完,linda上次沒聽到似的,已經徑直奔向了樓梯間,好像並不像坐電梯,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魏之霖看得心驚膽戰,但是自己好像也不能安慰太多,畢竟現在還有工作要做。


    他抱著一遝剛剛整理好的會議記錄,敲了敲自己老板的辦公室門。


    “請進。”


    果然跟之前每一次都一樣,段清寒的語氣跟聲音都不會有任何變化,魏之霖推門進去把東西交在他的桌上:“段總,是你剛剛的會議記錄,我按照您說的,沒有把那一段寫進去,其他的東西您看一下。”


    段清寒點點頭,魏之霖又把其他部門遞過來的報表一起交了:“那段總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正當魏之霖以為對自己會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樣,隻是普通的一次工作匯報時,段清寒卻忽然想到什麽,叫他一聲:“魏之霖。”


    魏之霖第一反應當然是以為自己還有哪裏沒做好,下意識立馬轉過身來:“怎麽了段總!還有哪裏有問題!”


    段清寒看見他的反應自己反而先挑了挑眉:“我嚇到你了?”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魏之霖當然是否認,而且段清寒確實也沒嚇到自己,他可能是想到剛剛在這邊發生的事情,所以稍稍腦補了一下,“還有什麽事嗎段總?”


    沒想到向來說話幹脆直接的段清寒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魏之霖也訝異了,難道還有什麽事是自己老板會難以啟齒的嗎?


    那也太誇張了一點!


    他都快要開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什麽事情沒做好,惹到自己老板不高興了,就聽見段清寒在遲疑後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魏之霖:哦,沒有在問自己工作上的事。


    魏之霖:嗯???!!!


    魏之霖:什麽???!


    他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對方在問自己什麽。


    自己老板怎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這是發生了什麽!!


    不過段清寒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不應該問這個問題,所以很快補救說了一句:“我知道可能問這個問題不合適,如果你不想迴答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魏之霖連連搖頭,“有啊,怎麽了段總?”


    可是他這麽一問,段清寒又沉默了。


    這讓魏之霖不得不也多想起來。


    linda來的時候都說了什麽啊?


    這是什麽情況?!


    怎麽突然就,突然就……


    還沒等他想明白,但又覺得既然老板都表示出猶豫了,加上自己跟他工作了這麽多年,好歹還是稍微能摸一點他的想法的。


    而且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更何況魏之霖有時候甚至想找自己兄弟炫一下都沒機會,既然老板都問了,那還不如自己抖摟出來:“段總是的我有一個女朋友!那是我大學時候認識的!雖然認識的早,但是我是從大學一直追到研究生才答應的!我現在正在準備求婚!”


    段清寒好像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魏之霖小心翼翼看了自己老板一眼。


    不然……


    給卑職一個明示?


    “抱歉。”沒想到段清寒在開口居然是先道歉,“確實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聊這個話題,有點冒昧。”


    “不突兀不突兀!”左右魏之霖現在也沒什麽事,工作交代完了,暫時沒有新的任務下發,陪老板聊天也是賺錢的一種嘛。


    於是他又湊過來:“段總?”


    段清寒這一次也遲疑了一下,然後也點點頭,說了一句:“會成功的。”


    大概終於說到了一點魏之霖自己的事,畢竟他最近確實在籌備這件事情,而且這種事情,說實話誰也拿不準,魏之霖雖然知道,好像不應該多跟老板分享自己的私事,但既然都是他先問出來的最後還是撓了撓頭:“我還不確定呢,都不敢想,萬一失敗了會怎麽辦。”


    “是計劃還沒做好麽?”


    魏之霖歎了一口氣:“倒也不是……”


    “就是總覺得好像不是很完美,萬一到時候對方嫌不好……哎呀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你說這個啊段總?”


    魏之霖迴答完才意識到,段清寒甚至都在接自己的話頭,甚至還似乎想幫自己想辦法。


    “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段清寒又說。


    魏之霖簡直就要渾身一個激靈:“嗯??!!”


    段清寒倒是很談到:“我都問了,要是真的能幫得上忙,也是一件好事。”


    “倒也不用,段總。”魏之霖又摳了摳腦袋:“主要是這種事情吧,再怎麽擔心也沒有用,因為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您知道嗎?”


    “那你想怎麽做?”


    “就,就……”說到這一點,魏之霖反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了,“我兄弟說我做的東西蠻土的,但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就……”


    然後魏之霖就跟自己今天有些反常的老板說了自己的計劃。


    “因為我之前追了人家很久嘛,我想了想,就把那個時候我去找她的各種車票機票電影票收集起來做成一本小冊子,然後又去找了當時的老師跟同學給我送個祝福,我還讓他們錄視頻呢!”


    “然後就是準備選個餐廳,不過這個還沒想好去哪裏比較好,可能……”


    “如果有心儀的餐廳訂不是那時候的號,也可以叫我幫忙。”段清寒說。


    魏之霖這下倒是真的受寵若驚了:“沒關係的段總!因為我確實也沒想好……”


    “因為我女朋友她不太喜歡吃那種生冷的東西,”大概是終於說到自己的愛人,魏之霖原本還有點不太放鬆的表情,現在也變得自然了,好像在迴憶什麽,說著說著還輕笑了一下,“我有一次請她去吃最正宗的那種日式和牛燒肉,結果發現裏麵的廚師就是日本過來的,然後為了保留各種所謂肉質的本身味道,不管是用火烤還是用鍋煮,那個肉最後上上來都粉粉的帶著血水……你說要是西餐就算了,結果一道菜是這樣就算了,到後麵甚至道道菜都是這樣,到最後甚至抬上了一個生肉包子,廚師說就是專門醃好的生牛肉特別好吃,鮮香美味……”


    可能是想到那時候的場景,魏之霖臉上的表情從迴憶變成了笑出聲:“結果我剛付完錢,一出來就被我女朋友罵了。”


    “她當時說……‘這個肉色還要拿迴去迴鍋嗎怎麽看上去隻是燙傷?’……”魏之霖迴憶著,“然後劈頭蓋臉說了我一堆,簡直就想把我耳朵提起來拎迴家。”


    “關鍵是後麵看到價格,更是氣的差點一天沒跟我說話。”


    大概是魏之霖描述的太具體,原本沒什麽印象的段清寒甚至都知道他說的是哪家店。


    “是之前跟子公司那群人約過的懷石?”段清寒說。


    “哎對對對!就是這家!”魏之霖差點跳起來。


    “那我記得當時好像的確有優惠券。”段清寒思考了一下,從短暫的記憶裏麵找到這麽一個小小的片段。


    “對哇!”魏之霖一拍手,“我趕緊跟我女朋友解釋,說這個就是我老板請我的,有優惠不用花那麽多錢,而且還可以開發票——!”


    魏之霖說著說著說興奮了才意識到,好像自己是在跟自己老板聊天,咳嗽了一聲:“總之我跟她說了一堆才肯原諒我,但就是當著我的麵把人家店裏拉黑了而已。”


    雖然這些小事的確不會引起段清寒有什麽情緒波動,但莫名其妙的,可能是因為魏之霖描述的太生動,又可能是他迴想起了什麽,甚至也跟著勾了勾唇角:“後來呢?”


    “倒也沒後來了,她說她就是不太喜歡這種看上去正兒八經,其實根本吃不慣的正統日料,還跟我說那些意大利菜也全是番茄,還跟我吐槽說意大利是不是沒了番茄就不會做飯,然後又拉著我拉黑了好幾家西餐廳……”


    “所以我餐廳才一直沒想好。”魏之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頭疼,“因為我想想我們之前經常吃的好像都是一些沒名字的小飯店,她倒也不是真的要省錢,就是說很多次覺得那種店會更有煙火氣,所以很喜歡。”


    “好像要真的求婚的話……又不能選那種連座位都是泛著油花的小店,她都跟著我那麽多年,我剛表白成功的時候,送的都是那種淘寶店定做的隻要幾百塊錢的小戒指,現在這麽重要的時候肯定不能寒磣。”


    說到這裏他好像又高興起來了:“不過我選的戒指很好看,這次她一定會喜歡了。”


    不過聽到這些,段清寒倒是想到自己那次跟趙媛吃飯的川菜館,說了個名字:“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幫你約這一家。”


    雖然覺得拜托自己老板不太好,但是這種事情畢竟人生大事,魏之霖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可以嗎段總?!”


    “迴頭我說一聲就可以了,不是什麽大事。”段清寒點點頭。


    “謝謝段總!那就這個了!”魏之霖心頭一件大事解決,頓時開心許多,“我都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能解決!”


    “以後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幫忙。”段清寒說。


    魏之霖先是點頭,然後又立刻意識到什麽——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老板之後又迅速搖搖頭,“沒事的段總,我也不會到處都麻煩你的!我就是確實……”


    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得到解決讓他多少有點語無倫次:“對了段總,您剛才問我這些是……”


    “沒什麽,”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沒太多變化,“我就是隨便問一問。”


    “不過沒想到,你們都這麽長久了。”段清寒說,“也挺不容易。”


    “嘿嘿,”魏之霖臉上露出一點真摯的笑來,“謝謝段總。”


    段清寒搖搖頭:“沒事。”


    “你剛才說,你當時是從大學一起追的她?”


    “是啊,那個時候不懂嘛,就一股腦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也許是現在已經這麽久了,把當年那些丟臉的事說出來也可以當個段子聽一聽,因此魏之霖倒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不瞞您說,我當時什麽丟人的事都做過,什麽在宿舍樓下點蠟燭,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麵去食堂,專門挑對方的選課時間去占座什麽的……”


    “我當時在圖書館都有個專屬的座位,就是為了早點去,幫她占的,現在估計都還在呢,在我們學校好像是被成了什麽新型情侶座位。”說到讀書時候的事,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聽上去其實挺蠢的,是吧?”


    段清寒這次倒是不置可否。


    畢竟因為上次在那家川菜館,他也聽過趙媛說過自己當年大學遇到的那些追求自己的事跡。


    果然,下一句魏之霖開口道:“也就是我這個人確實沒什麽音樂天賦,一點細胞也沒有,不然當年可能真的要抱個吉他,坐在我女朋友樓下給她唱歌了。”


    雖然兩個人說的完全不是一件事,趙媛說的是當年自己在醫學院的時候的故事,而魏之霖是學的經濟,兩人根本沒什麽交集。


    不過好像大學時候的事其實都差不多,有趣和好笑都大同小異。


    魏之霖說:“真的,我現在每次想想我之前做那些蠢事兒都覺得很可笑,自己沒追到人,不說還讓別人丟臉還讓路上看了樂子……就這些,怪不得那個時候我女朋友沒有答應我,現在想想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最後還真的在研究生的時候同意了,真算是我積德了。”


    “所以,後來呢?”段清寒開口。


    魏之霖也難得有這種跟老板聊自己事情的機會,還沒反應過來,跟之前比稍微遲鈍了一點:“後來怎麽了?”


    段清寒提醒:“後來……她是怎麽答應你的。”


    “噢噢噢!”魏之霖說到這個地方就喜上眉梢,“好像……也沒有怎麽答應我?”


    “我的意思不是我沒表白的意思,隻是那個時候被拒絕多了,而我又實在不想放棄……就……”


    魏之霖迴憶:“其實我那個時候好像後麵意識到一點了,就是沒有天天都緊跟在屁股後麵追著她,但我的確後麵選了跟她一樣的專業。”


    “我當時就跟我女朋友說,我本科時候做的蠢事,不要賴在研究生時候的我身上,就當重新多個同學而已,不要對我有偏見。”魏之霖笑笑,“那個時候終於知道不要幹一些損人不利己,還讓她丟人的事了,就每天上課,下課偶爾會見麵,有時候實在是想見她了就去看一看,要是有什麽喜歡的活動就嚐試著邀請,反正她不拉黑我,我就是勝利。”


    魏之霖撓了撓頭:“後麵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關係可能沒戲了,但又覺得實在是不死心,後麵好像是有個迎新晚會,我倆正好分到一起,那個時候我們專業又缺個節目,反正總之就是這樣陰差陽錯一起湊了個小節目。”


    “其實那個節目後麵演的並不好,不過那時候我倆演的是話劇裏一對配角情侶,最後殉情了的那種。但那個時候總是抱著一種‘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的心態,結束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後台問她,我說不管,是因為角色的原因還是我的原因,如果不能接受,就當我沒有出戲,如果能接受的話就當我本人行為,我問她,能不能最後拉一下她的手。”


    “是挺純情的吧?,那個時候好像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就隻覺得也許沒有下一次意識,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魏之霖說著說著把自己都燒臉紅了,“但總之,我去牽她手的時候,我倆拉了一會兒,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勾住我了。”


    魏之霖在自己老板麵前講述戀愛經曆多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沒忍住,咳嗽一聲:“反正就,就,就……”


    段清寒倒是也輕笑了一下。


    “哎呀,我知道我挺幼稚的,您就當聽個樂就行。”魏之霖說。“那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迴去忙了?”


    “好。”段清寒看來是真的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點頭。


    “跟您說這些……見笑了。”魏之霖這個時候多少還是要說一下的,畢竟雖然感覺自己老板現在心情還不錯,但不保證自己剛才說的這些不會讓他後麵又有什麽反應,還是多問問的好。


    “聽到這些,我很……”段清寒似乎也在斟酌一下要怎麽措辭,“很好,不用有別的想法。”


    “好的段總!”


    魏之霖雖然真的很好奇linda在來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讓段清寒突然找自己問這些,但總之……


    好像沒什麽事?


    不過這也稍微能推測出來一點……


    看來之前段清寒找自己排隊、買遊樂園的門票什麽的,好像的確有了一點情況?


    -


    不過趙媛還忙著自己尷尬,倒是不知道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在段清寒的公司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忙著把自己的事情先處理完,終於有機會緩口氣的時候發現手機又響了一下。


    一般這個時候找自己的,好像都是一些要事,她一邊想著一邊打開,發現竟然是……段清寒?


    說來還算有規律,段清寒找自己的時候其實一般都是有事,比如什麽時候來接自己或者送自己迴家的時候問一句有沒有安全到達。


    或者就算是晚上,發過來的話也是一句晚安。


    現在這個點突然給自己發消息,是有什麽事情嗎?


    趙媛有些摸不著頭腦,打開聊天欄。


    【段清寒:還好嗎?】


    【趙媛:啊,怎麽啦?】


    【段清寒:沒什麽,隻是想起你現在他有沒有在想那件事。】


    他口中說的那件事,當然也就是投屏的事。


    【趙媛:還好啦,過去不就行了,這不是還得看你嗎?工作沒有什麽影響吧?】


    【段清寒:嗯。沒事。】


    趙媛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也可能是因為之前段清寒沒有這樣無事找過自己。


    想不明白是怎麽迴事,還不如直接開口問。


    【趙媛: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段清寒:沒有。】


    【趙媛:是明天有什麽事你去不了了嗎?】


    【趙媛:沒事啊,你別擔心,我這人對放鴿子還蠻寬容的,你直接告訴我怎麽迴事,我一個人去也行。】


    【段清寒:沒有。】


    【段清寒:可以去。】


    【趙媛:那是……】


    【段清寒:其實沒什麽事。】


    【趙媛:我不太信。】


    【趙媛:說吧,是怎麽了?】


    【段清寒:真沒有。】


    趙媛看著手機,明明隻是最平常不過的文字,但她似乎就是能腦補出現在段清寒說話的樣子。


    而很快對方就發了下一條消息。


    【段清寒:隻是剛剛有一點防控。】


    【段清寒:又狼狽得不知道該找什麽話題,幹脆不想了。】


    【段清寒:或者說。】


    【段清寒:的確是在那一刻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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