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日格外長,即使已經傍晚六點了,天空也依舊和白天一樣亮堂。


    梁嶼川坐在保安亭外的凳子上,手裏拿著個裝了一半茶水的一次性塑料杯,正表情隨意地跟保安大叔說話。


    不知道梁嶼川說了什麽,保安大叔哈哈大笑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夏眠看著梁嶼川,心說,這人明明看起來很不好相與,結果沒想還挺會跟人搞關係。


    她記得早上保安大叔還跟防賊似的防著他呢,現在居然從兜裏掏煙遞給他。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夏眠懷著一腦袋問號,朝梁嶼川走了過去。


    沒等她走到跟前,梁嶼川就注意到了她。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跟保安大叔打了聲招唿後走向她:“怎麽不迴我消息?一直在忙嗎?”


    夏眠故作刁蠻狀:“不然呢?”


    梁嶼川似乎沒察覺她的語氣有什麽不對,問:“餓不餓?一起吃晚飯?”


    “當然餓。”夏眠強壓下道德感和羞恥感,用理直氣壯的語氣命令道,“你帶我去吃飯,我要吃好吃的,你請客。”


    梁嶼川想也不想地就應下了:“行,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夏眠道:“想吃重口的,我現在嘴裏一點味道都沒有。”


    梁嶼川:“重口……火鍋?”


    夏眠:“火鍋一吃就要吃很多,我晚上不喜歡吃那麽多。”


    梁嶼川又提議:“那小龍蝦?”


    “不要,剝起來好麻煩,肉還隻有一點點,費勁又不過癮。”


    “燒烤?”


    夏眠皺了皺鼻子:“太油了,聽著都覺得膩。”


    說一個被否一個,梁嶼川倒也不生氣,繼續好脾氣地問:“冒菜?”


    “也油,也膩。”


    “那你想吃什麽?”


    夏眠道:“想吃涼皮,我要多加醋加辣,再多加黃瓜絲和花生碎。”


    梁嶼川:“……”


    早就想好要吃什麽了還非得刁難刁難他。


    別說,他這小妻子逗人玩是真的很有一套。


    “行,吃涼皮,想吃哪家?”梁嶼川一口喝完了杯子裏的水,然後把杯子扔進垃圾桶。


    夏眠道:“那邊巷子裏有個涼皮王,我想吃那家。”


    “遠嗎?要不要打車?”梁嶼川問。


    夏眠:“不遠,走過去就五六分鍾。”


    梁嶼川:“那你帶路。”


    夏眠點點頭,正要往前走,餘光卻忽然瞥見保安大叔那充滿探究和八卦的表情。


    夏眠:“……”


    夏眠唿吸一窒,僵硬地別過臉,假裝沒有看見。


    她加快步頻,快速往前走。


    梁嶼川腿長,輕輕鬆鬆地跟在她旁邊。


    即使途中她幾次故意走得很快,想把梁嶼川甩在身後,他也依舊能不緊不慢地跟上來,跟她並排走在一塊。


    夏眠隻好作罷,老老實實地正常走路,隻是一直跟梁嶼川保持著半個手臂的距離。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夏眠說的那家涼皮王。


    夏眠經常點這家的涼皮外賣,所以進去後菜單都不用看,直接道:“老板,一份小份的涼皮,加麻加辣加醋,都多加一點,黃瓜絲綠豆芽也要多一點。”


    梁嶼川接她後麵道:“給我來個大份的涼皮,其他跟她一樣,再加三根裏脊三根肉腸。”


    夏眠道:“這家店分量很足的,你別點了吃不完。”


    梁嶼川隨口道:“吃不完打包。”


    說完,他找了張空位坐下,夏眠則是習慣性地抽了幾張餐巾紙,擦了擦桌麵和凳子,擦完又問梁嶼川:“你的凳子要不要擦?”


    梁嶼川不甚在意道:“不用,坐都坐了。”


    於是夏眠不再管他,徑自把自己那份餐具倒入開水重洗了一遍。


    可她不管了,梁嶼川又湊了上來,問她:“怎麽不幫我也洗一下餐具?”


    “你不會自己洗嗎?”夏眠扭過頭,不理他。


    梁嶼川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很快,兩碗涼皮被端了上來。


    夏眠挑了一筷子到洗幹淨的小碗裏,然後又往裏加了點醋和辣椒,拌一拌吃完後,她又同樣的操作,再次挑了一筷子到小碗裏。


    梁嶼川就坐在對麵看著她。


    夏眠注意到了梁嶼川的視線,抬起頭看向他:“看我幹什麽?”


    梁嶼川說:“沒幹什麽。”


    夏眠不動,盯著他看。


    梁嶼川看了眼她的小碗,很輕地笑了聲:“挺可愛的。”


    夏眠:“……”


    她解釋道:“因為料汁全部都沉在最底下,所以就算拌過,最上麵一層的涼皮味道也還是會有些淡,我這樣吃的話味道就不會那麽淡。”


    梁嶼川拖長音哦了聲,沒有再說什麽。


    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有眼裏明顯的笑意,看得夏眠有點想給他來上那麽一下。


    這人怎麽就欠欠的呢?


    夏眠不想理他了,低下頭繼續吃涼皮。


    然而涼皮雖好,吃多也膩。


    夏眠胃口小,即使點的小份,也有些吃不下了。


    可碗底剩下的一層全是精華,涼皮被泡得格外入味,黃瓜絲和花生碎滿滿得裹在上麵,看得人食指大動。


    可再饞,她也實在吃不下了。


    反觀梁嶼川,他已經在吃第二份涼皮了,剛點的那些根本不夠他吃。


    並且第二份涼皮都快見底了,他吃東西的速度也一點沒慢下來,更是沒打一聲嗝,看起來好像還沒吃飽的樣子。


    察覺到夏眠的目光,梁嶼川抬眸看了眼:“吃不下了?”


    夏眠點點頭。


    梁嶼川神情自然地伸出手,把她剩下的涼皮端了過去,一邊端還一邊道:“把最好吃的剩下,真有你的。”


    說完,他毫無芥蒂地兩筷子就把她剩下的涼皮吃完了。


    夏眠怔怔地坐在位置上,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從來沒有人吃過她的剩飯。


    這讓她感覺很尷尬,同時又有些緊張,心跳得也有些快。


    因為這個行為放在其他地方很上不得台麵,畢竟誰都不樂意吃剩飯,把自己的剩飯給別人吃更是一種非常侮辱人的行為。


    可這個行為放在男女之間,就卻會產生一種無形的、特殊的親密感。


    這種親密感讓人感到害臊和羞赧,還有種私人領地被入侵的緊張與慌亂。


    夏眠隻要一想到他吃了她吃過的東西、間接地吃了她的口水,臉上的熱度便隻增不減,心也跳得更快,怎麽深唿吸都沒有用。


    於是梁嶼川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張欲言又止的、紅彤彤的臉,並且連脖子都是粉色的。


    “熱?”他問。


    夏眠沒有作聲。


    梁嶼川看向店裏的空調,24度,沒什麽問題。


    看著他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哪裏不對的樣子,夏眠壓著聲道:“你怎麽、你怎麽能……”


    聲音太低,跟蚊子似的,梁嶼川沒聽清:“什麽?”


    “算了,沒什麽。”夏眠別開頭。


    梁嶼川道:“你想說我怎麽能吃你吃剩下的東西?”


    夏眠迴過頭,瞪大眼看著他,這人故意的是吧!


    梁嶼川又道:“你是我老婆,我吃你的剩飯有什麽問題?”


    夏眠飛快看了眼四周:“你聲音小點!”


    梁嶼川看都沒看旁邊一眼,他看著夏眠低笑了聲,道:“臉皮真薄,這麽點小事臉就紅成這樣,以後要是做點別的還怎麽得了。”


    血液騰地一下湧上了頭頂。


    夏眠倏地站起身,低下聲快速道:“裏麵有點悶,我去外麵走走透透氣,你慢點吃。”


    說完,夏眠快步走到了店外。


    她找了處在梁嶼川視線之外的拐角,站定後便連著做了兩個深唿吸。


    她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頭。


    按理說,她不應該這麽大反應,更不應該這麽慌亂無措。


    畢竟她是個二十六歲的成年人,而且還是個醫生。


    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也沒有體驗過性行為,但與性相關的東西她還是比較了解的。


    在她實習期間,她把醫院裏所有的科室都輪崗輪了一遍。


    她去過婦科,也去過產科,去過男科,也去過肛腸科,甚至還輪過腫瘤科、血液科等等……


    她給撕裂的女性縫合過傷口,也給要結紮的男性剃過毛,給病人做過b超,也給病人做過陰超,她看過太多太多的身體,也看過太多太多的隱私部位。


    她覺得她已經麻木了,對男女之事提不起興趣了。


    因為她看到異性身體的時候,真的不會有任何多餘的想法,甚至可以說她看異性的身體跟看豬肉沒區別。


    聽病人闡述病情、提及房事之類的事情時,她也不會有任何害臊害羞的情緒,除了思考治療手段外幾乎沒有什麽心理波動。


    她甚至以為自己是個性冷淡。


    因為她從來沒有過那方麵的衝動與幻想。


    她本來就忙,空閑時間少,偶爾上社交軟件也主要是看貓貓狗狗,或者看一些同行的信息,還有一些科普之類的東西。


    她從來沒有關注過什麽顏值、身材博主,也沒有追過星。


    即使對有些異性有好感,也是純粹的欣賞或佩服,從來沒生出過一絲男女之情。


    甚至刷到擦邊視頻,她都能非常淡定地一劃而過。


    還有收到表白、撩撥、調情、挑逗,也一樣能做到麵不改色。


    夏眠曾經悄悄想過,除了醫生和廚師,她還非常適合做尼姑。


    因為她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一點不為感情所擾。


    僅有的一點因為渴膚症而產生的渴望和需求,也能通過擼貓擼狗得到緩和。


    所以在梁嶼川出現之前,夏眠一直是這麽一個四平八穩波瀾不驚的人。


    可梁嶼川出現之後,一切似乎都開始變了。


    他像是按動了她身上的一個按鈕,讓她變得不再像以前的她。


    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夏眠蹲下身,有些茫然地環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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