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飯沒吃,一旁的五姨娘轉了轉眼睛,開口道:“老爺這樣不快,可是今日飯菜不合胃口?若是覺得不好吃,待會兒我讓小廚房再做些精致可口的,端到您房中去可好?”


    高濂之一聽到她細著嗓子說話心裏就煩,斜過眼睛不耐煩瞥了她一眼。


    這女人看似賢惠,被他當做的解語花,但也就這些年他才漸漸明白過來,五姨娘的不爭不搶隻是表麵上的功夫,她私底下,不是培養出了高靈珺那樣的孩子,與高琰一齊對付他嗎?


    他不理說話的五姨娘,將目光又放在了一旁興致勃勃吃早飯的兩個小夫妻的身上,忽地想起了他從未在早茶會上教導過高琰。


    也好,那就趁今日之時,好好盡一盡做父親的職責,說教說教這個逆子。若他氣性大發起了怒,說不定也會露出些什麽馬腳。


    但他左挑右挑,忽然覺得自家兒子,似乎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來。


    人家年幼時便上戰場保家衛國,封了大將軍,雖有一段時間張揚淺薄,卻在做了靖王後收斂的很多,一心為民造福,在封地多次破獲疑案。且自從他母親死後,高琰也會在每月給高家封上一筆錢,雖然這筆錢還沒他王府半月的花銷多,可也算是盡了孝道。


    於情於理,他就算能挑出自己兒子的毛病,眾家眷也會在背後腹誹他事多。


    可若是帶上她的話……高濂之將目光放到了一旁笑得露出兩顆虎牙的池婺身上,眼睛眯了眯。


    高濂之推崇女訓,喜歡溫順賢良的女人,而池婺恣意張揚,聽說婚前便喜歡男扮女裝逛什麽煙花柳巷,婚後居然還經營著那不著調的鋪子,不肯為高家生下一男半女,簡直是活脫脫的反麵教材。


    他瞅著那一腦袋金燦燦的珠寶,想必這位兒媳手裏攥著的錢財不會比那靖王府少,若能勸說她把錢用在正地方。比如他大兒子的食肆上,或者是小女兒的珠寶鋪子上,便是再好不過了。


    他這樣思量著,大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琰兒,你也太不成體統了些!”


    一旁的高琰正在小口喝粥,他昨日未進食,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冷不丁地被高濂之點名,頗為不快地抬起頭:“父親又有何指教?”


    “哼!”高濂之冷冷哼了一聲,“不要以為你做了靖王,掌管了一方土地,就能在家中橫著走了。我告訴你,隻要你一日姓高,就得一日聽我的話。”


    他這話說的無理取鬧,高琰一聽便冒了火,手指一瞬間便捏緊了茶杯。


    但他好歹是個有製止力的成年人,深唿吸幾次後平複了心情,恭敬迴答道:“兒子明白。”


    “還有,你的作風要好好改一改!”高濂之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作為我高家的子孫,最重要的就是謙卑恭順,你一天天的不是鬥鳥就是玩鷹,遇見同僚兩句話不和就要刁難,成何體統啊?你高琰的名聲在我大夏的土地上都臭了,誰人不知你是個荒唐的紈絝子弟,我有了你這種兒子,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你讓我的老臉往哪裏放?!”


    高濂之這話可謂是沒事找事了,桌上幾個年紀稍大些的孩子都聽出來了他的意思,立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既害怕作為靖王的高琰發火,又恐於父親權威不敢起身。


    哪知高琰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隻是臉上帶了一絲玩味,他那雙異色眼瞳直盯盯看著高濂之,像是認真聽他教誨,又像是赤裸裸的挑釁。


    在高濂之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不滿後,高鹽仍是淡淡笑著,頷首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記住了。”


    這一步棋也是昨日他與池婺共同商定的,以恭順麵對高濂之的指責,讓他的攻擊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這一招既能讓他暫時不知所措,又能讓眾家眷覺得是他高濂之無理取鬧,實在算得上是一招妙計。


    高濂之果然有些傻眼,他言畢後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用何種對策了,一旁最得寵的十三姨娘見狀,得了機會插嘴道:“要我說啊,琰兒這個兒子當的,太不孝順了些,每次給你爹爹封的錢少得可憐不說,還找了這樣破落戶人家的女兒做妻子。她這樣賣藝賠笑臉的人,怎麽配進高家的大門?”


    “啊?你說我?”池婺從飯桌上抬頭,一副傻愣愣的模樣:“你們高家開會,跟我有什麽關係?”


    “哎呦,你這話說的好笑,難道你不是琰兒娶過門的妻子嗎?”九姨娘用帕子擦了擦嘴,也加入了這場戰鬥中:“要我說啊,你這娘子也該收斂些,將那鋪子關了,把錢財賬目交給夫君來打理。”


    “我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麽交給他?”池婺上下打量了那五姨娘幾眼,故意搔搔腦袋,將一頭黃金珠翠晃得叮當作響:“靖王府家大業大,我鋪子也經營的紅火,錢財自然是不缺的。當然不像某些小門小戶那樣,還要靠著姨娘上交錢財維護門裏開銷。”


    “你!”九姨娘被她懟得沒話說,一張臉漲得通紅。一旁與她交好的十三姨娘剛開口想要幫她說話,隻聽嘭地一聲,高濂之猛地一拍桌麵,將桌上盛放菜肴的盤子都震得抖了幾抖。


    “你閉嘴!”他惡狠狠指著十三姨娘,將她嚇得幾乎是縮到了椅肚裏,眼淚汪汪。


    “還有你!”高濂之又將指頭調轉,指向了池婺:“你這賤婦,以你的身份能嫁到高家,已經是燒了高香了。你不想著為我兒生下一男半女延續香火,還要去大街上拋頭露麵招蜂引蝶!如此不守婦道,和他那早死的娘有什麽分別!”


    他這一句話辱罵了高琰的兩片逆鱗,話音剛落,高琰手中瓷杯瞬間碎片四濺。那雙異色眼瞳火光四濺,緩緩的按著桌麵站了起來。


    可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池婺唰地一聲彈簧般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伸到桌子底下猛地一抽,將桌麵整個掀翻,湯湯水水即刻飛出,濺了周圍家眷姨娘們一身。


    她上前幾步站到高濂之麵前,指著他鼻子聲若洪鍾罵道:“高濂之,你真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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