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一個眼角微紅,長相妖異得不似人的孩子正在被一群同齡人指指點點,無數充滿惡意的目光刺得他忍不住將自己埋進膝蓋裏。


    “阿迪,你們怎麽離那個女孩子這麽遠?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這是一個才被拉進隊伍的新人問的,先前他還沒仔細看對方的樣貌,還以為對方是部落裏稀少的女孩子。


    “女孩子?不不,聽說那可是男孩子,你看,那人長得這麽不男不女的,一看就不是人類啊!我跟你說,萬族可是我們的仇人!”


    “就是,爸爸說過,越美的東西就越可能不是人,尤其是分不清性別的,長相妖孽的,必定就是那故事裏那什麽可男可女,愛吃小孩心肝的狐狸精變的。”


    “不是,你們忘了,他爹可是我們部落的族長呢!我們這麽造謠他是不是不太好……”那個新人有些弱弱地問道。


    “嘿,阿樂,咱們族長這情況一看就是被這個小妖孽迷惑了,還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要知道他可是克死了自己母親,要不是那族長的身份,這小狐狸精早就被處以火焰之刑了!”


    “啊?這麽說來,他真的是妖孽嗎?”阿樂看向旁邊的小夥伴,尤其是在看到對方剛才抬起頭,那驚為天人的長相被他看見後,瞬間就變了主意——小夥伴們說得真不錯。


    “就是妖孽,瞧瞧那雌雄莫辨的臉,這可是我從父親那裏聽說的特征,絕對沒有錯。”


    ……


    這種情況對於離來說,已經持續兩年了,剛開始他還能反駁一下,自己不是什麽狐狸精,可是後來他就漸漸招架不住了。


    有時候流言蜚語聽久了,尤其是他漸漸成熟懂事,了解母親死亡這個概念後,也開始懷疑到自己身上了。


    先前在父親黎的照顧下,離,也就是雙生子中的弟弟,三歲才第一次走出家門,本來就是一張白紙,麵對同齡人甚至是長輩的惡意,本就是容易道心破碎的。


    美,本是人們向往的,可是在這裏,若是美到蠱惑眾生,美到雌雄莫辨,在這個人類被萬族欺辱,比較封閉的時代裏,就已經成為妖孽的代名詞了。


    因為,萬族當中,確實有著狐狸精的存在,專門幻化成極其美麗的人形欺騙人類,吞噬心肺,這種恐怖故事是雨之部落裏一直有流傳的,這也並非是謠言,畢竟以前確實發生過這種事情,因此對於過於美麗的人形生物,雨之部落裏的人都是極其警惕的。


    對於離來說,先前父親除了將他們禁足在族長專屬的石屋裏外,一直對他們很好,以至於他和哥哥都認為他們是正常的孩子,本來還很奇怪為什麽一直在講部落和外麵故事的父親不讓他們出去。


    可出去了才知道,人們看向他的眼神卻是看怪物和異類的眼神,父親這是為了保護他們。


    後麵父親雖然現身說法,才讓族人勉強轉變了觀念,暫時不把他當做混進人群裏的妖怪燒死。


    但是那些跟著大人的孩子們不一樣,他們的喜樂是表現在臉上的,也是深受大人和他們從小聽到大的恐怖故事影響的,先前離這種疑似妖怪的身份就是容易被他們恐懼的,因為誰也不想半夜被吃了心肝,後來發現對方根本沒有這種能力,這種對異類的恐懼就轉化成了厭惡。


    指點和惡意揣測他的外貌,已經成了他們的日常,或許孩子群裏也有新加入的或者本來就擁有良知的存在,可是為了不讓自己被小夥伴們孤立,也隻能昧著良心從眾,對“狐狸精”指指點點,畢竟部落裏的孩子,隻有這麽多,不是嗎?


    “放肆,你們這些混蛋,快從我弟弟身邊滾開!下次再說我弟弟是妖怪,看我不打死你們!”


    這時,一個臉上布滿猙獰胎記的孩子氣勢洶洶地來到了這群熊孩子麵前,那恐怖得似惡鬼的麵容,直接將這一些上一秒還在說閑話的孩子們,下一秒就被其兇惡的麵容嚇得化作鳥獸分散。


    “是炎這個魔鬼來了!大家快跑!”


    炎,是離的哥哥,明明二人是雙生子,外貌應該差別不大,可事實卻是,哥哥臉上的胎記,使得他擁有著能夠使得小兒啼哭的醜陋麵容,和自己的弟弟比起來,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極端。


    不過事實上,他也根本不在意這一點,甚至恨不得自己再長得兇惡一點,這樣其他人就不敢招惹他們了。


    “離,我的好弟弟,他們天天羞辱你,把你看成妖怪,你怎麽不去反抗呢?”


    炎比離長得高一些,微微彎下身子,朝著坐在石頭上的勸道。


    “我……我不想讓父親為難。而且……”


    而且,自己的母親,確實在生下他們就去世了。


    父親對他們很好,可是他們也不能事事麻煩父親。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離和炎都十分成熟,根本就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作為一個部落的族長,他是用了自己的身份警告和勸解過部落裏的大人以及孩子的,可是族長雖有威望,但是也不能完全掌握人心,即便大人不再排斥他們,那些根本還約束不好心思的孩子卻沒有任何辦法。


    那些大人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懲罰自己的孩子,每天都在為活著而奔波,誰會有這樣的心思?每天部落裏殘留的都是肉體心智發育不完全,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狩獵和幹活,最大的才五、六歲的孩子。


    離因為性格原因,他很細心,對很多惡意很敏感,事情本質也看得很透徹,可是越是理解,內心也愈發難受。


    他不是妖怪啊!長得太漂亮是錯誤的嗎?


    不過,同齡人排斥他,他也並不孤獨,他有愛他的父親,保護自己的哥哥,還有一些部落裏的叔叔阿姨,其實也挺照顧他的。


    “是因為母親嗎.......\"


    對於自己的弟弟,孩子很清楚他後麵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麽,嘴裏念叨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詞,炎那雙被胎記覆蓋的臉上露出了有些複雜的神情。


    這是他們兄弟共同擁有的心結,他們一出生,母親就去世,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你也不應該這麽軟弱啊!唉,算了,誰叫你是我的弟弟呢?阿離,真拿你沒辦法。”


    炎那張如同惡鬼一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離抬起頭,妖豔眸子裏呆呆地看著哥哥默默摸著自己的頭,良久,嘴角上揚,喃喃道:


    ”嗯,哥哥最好了,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炎一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壞笑著開著玩笑:


    “哦?那我和父親相比,誰更帥啊?”


    “兩個都帥!”離也笑嘻嘻地迴道,他笑起來,就像是盛開的海棠花,美麗而嬌媚。


    兩個小小的少年肆意笑著,他們的外貌再怎麽樣,也並沒有影響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影響他們本身純真的靈魂。


    再怎麽成熟,終究還是不能獨立出來的小孩,有著孩童的心性。


    有著強壯的炎保護,離雖然被其他孩子孤立,但是並沒有完全失去那一份純真善良,在哥哥和父親的鼓勵下,他覺得,隻要自己長大了,多做好事,大家就不會把他當作邪惡的妖怪了。


    可是,他想要避開的意外,卻依然因為他的外貌,終究還是在七年後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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