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聞言,也趕緊檢查一遍自己的藏身之地。


    “相公。”


    門被人推開,書生聽見這一聲,頓時欣喜的從柴堆裏鑽了出來。


    “娘子!”


    “噗!咳咳……”阿萬被他這一身灰塵嗆得一陣咳嗽,“你鑽狗洞了?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嗬嗬……”趙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來到展輾麵前,卻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不禁笑容一斂,“怎麽了這是?你不會受傷了吧?”


    “沒事,走吧,此地不宜久。”展輾拉起趙青,就要往外走去。


    “等一下。”


    趙青轉迴身,走到米缸前,將缸蓋掀開。


    “你還不出來?”


    “……”少年蹲在缸裏搖了搖頭,“你們走了我再出去。”


    “你家大人呢?”趙青問。


    “都死了。”少年說的極為平淡,好似全然與自己無關一樣。


    “怎麽死的?”趙青繼續追問。


    “被人殺死的。”


    “你知道對方是誰?”


    “當然知道,我怕死,就是因為要留著命,等長大了去報仇的!”少年看著他,一雙明澈的大眼睛堅定而無畏。


    “那你為何會在這裏?”趙青又問。


    “我爹娘讓我在這裏等人。”


    “等什麽人?”趙青眸色微微暗淡。


    “一個從西邊來的人。”


    “嗬……”趙青一笑,眼裏在這一瞬間,盡是柔光,看得一旁的展輾和阿萬都不禁一愣。


    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我就是從西邊來的,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真的?”少年一聽,激動的從米缸裏站了起來。


    “我已經在這裏等三個月了,還以為不會有西邊來的人了呢,我就告訴自己,隻要來一個那邊的人,不管是誰,我都跟他走!我不要再等下去了,不然我什麽時候能報仇啊……”


    後麵那一句“不然我什麽時候能報仇啊”,少年一邊說,不禁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好,出來。”


    書生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竟將那少年從米缸裏抱了出來。


    然後牽著少年的手,一起走到了展輾和阿萬麵前。


    “走吧。”


    “原來真的是你啊。”阿萬看著他,這一次,眼裏沒有鄙夷與嫌棄,有的盡是笑意。


    另一邊。


    信知迴、雲無水幾人迴到各自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與從後院迴來的展輾、阿萬、趙青、以及那少年四人結伴而行,連夜趕往了萬相門。


    經過這一晚的事,眾人一致達成共識——


    終究隻有進了萬相門,才能算是真正的安全。


    ———


    東信四王子府。


    此刻,信俯川正站在書案前,執筆作畫。


    “殿下,屬下收到消息,派出去的人,都折了。”


    麵帶刀疤的中年男子在案前拱手稟道。


    說完抬頭看了信俯川一眼,隻見他依舊一筆一劃緩慢的勾勒著,似乎並未動怒。


    “意料之中。”


    “殿下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刀疤男子疑惑。


    “天殺穀的人,皆無功而返,便連薛蠱親自出馬,都被重傷而迴,你派去那些人,又算得什麽?”


    “上次是因為那紅衣小子,薛穀主才會失手,可據屬下查探,那紅衣小子早已經走了,不可能再救他。”刀疤男子道。


    “那這次,是誰救的他?”信俯川依然沒有抬頭。


    “屬下無用,並未查到是何人出的手。”刀疤男子垂首道。


    “不。”信俯川卻一抬手,否道,“沒查到就對了。”


    “……”刀疤男子一怔,“什麽意思?”


    “天下間,能做事不留痕跡、斷掉各路消息,還願意出手幫他的,你覺得會是誰?”


    刀疤男子想了想,眼光忽然一閃,“雲史閣?!”


    “沒錯。”信俯川繪完最後一筆,滿意的一笑,“看來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殿下,若要再派人過去,隻怕來不及了,咱們該怎麽辦?”


    信俯川將筆放下,吩咐道,“不必管他了,收拾東西,明日隨我一同去趟翁仙台。”


    “是。”


    ———


    日頭初升,紅遍天幕。


    似是一條染血的大河,一望無際。


    又似一片焚世的大火,燎原不熄。


    在這樣的天幕之下。


    一座山頂上,三道身影迎著朝陽,並肩而立。


    左邊,是那衣衫襤褸的叫花子。


    右邊,是那文文弱弱的白麵書生。


    中間,是那一襲黑衣的吝嗇郎中。


    “前麵馬上就到萬相門了,你們確定要自己登門?”


    信知迴的聲音悠悠響起,依舊是那副胸有成竹、有恃無恐的樣子。


    “這條路,終究是要自己走的。”趙青微微一笑道,此時此刻的他,倒是少了幾分怯懦,多了幾分從不曾顯露的銳氣。


    “沒錯,結果會如何,我們就各憑本事吧。”阿萬眼中盡是堅定的光芒,便如一柄塵封已久的王劍。


    一朝破封,萬劍臣服!


    信知迴聞言,轉頭看了看阿萬,“你覺得、你有本事跟我爭?”


    “總歸要試一試的,十年前不就說好了嗎?”阿萬活動活動筋骨,伸了個懶腰,“就算不成,也沒什麽。”


    信知迴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又看向趙青,“你呢?這迴不怕了?”


    趙青目光依舊望著遠方的天際,“那日小阿濁說,他怕死,是因為要留著命,等長大了去報仇,我和他一樣,但現在我長大了。”


    “……”


    信知迴沉默了片刻,才又含笑出聲。


    “好,無論如何,我都會記得十年前的約定。”


    “我的承諾,也終生有效。”


    趙青轉頭,燦然一笑,“我的承諾,同樣終生有效。”


    “矯情。”阿萬嗤之以鼻。


    轉過身,率先朝著山下走去。


    直至身影沒入樹林,才傳來一句。


    “我也一樣。”


    “……”


    寬敞的大道上,四匹漠龍駒拉著那輛白馬玲瓏車不緊不慢的向前駛著。


    馬車裏,左江策實在難以理解的問,“都走了?”


    “他們有他們的打算。”信知迴閉著眼睛靠在那裏,淡淡答一句。


    “什麽打算,非要單獨上路?難道是怕咱們給他們拖後腿?又或者,怕咱們跟他們搶風頭?”左江策又問。


    “你不會懂的。”雲無水也頗有些高深莫測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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