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轎子停下,林靜姝扶著紅梅的手出來,迴廊裏亮著燈籠,沒等她仔細打量,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過來,拉住她的手,關切道:「是周家的清姐兒吧?可憐見的,怎麽走了那麽久?算著日子,三天前就該到了。這幾日,老夫人就一直念叨著,生怕你出了什麽事。剛剛聽了你到的消息,這才放下懸著的心。」邊說邊拉著她進屋,林靜姝插不上話,隻能安靜的半低著頭跟著進了屋。


    驟然的光亮,林靜姝不適的眯了眯眼睛,隨後感覺屋子中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正中坐了一個滿頭銀發麵容慈祥的老太太,看見她眼圈一紅,不等她行禮,一把將她拉到懷裏哭了起來……哭了起來……林靜姝又懵了一瞬間,也紅著眼圈道:「叔祖母。」


    聽到她的話,老太太悲意更重,話都說不出聲,林靜姝察覺到老人真切的哀傷,也心酸不已,跟著掉眼淚。剛剛帶她進來的夫人紅著眼眶勸道:「母親,您這樣傷心,豈不是讓父親去的不安心,咱們好好對清姐兒,也好了了父親的心願。」


    老太太勉強止住眼淚,平靜了好一會,這才慈愛的盯著她打量,眼前的女孩子,眉眼如畫,這般年歲已經能想象的到將來的傾城麗色,嘴裏讚歎:「真是一副好模樣。」想到這孩子的身世,更添了幾分憐愛。


    「母親說的是,兒媳從來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小姑娘,把我們慧華都比下去了。」


    老夫人給她介紹:「這是我大兒媳婦,你叫一聲大伯母就是。」


    忽略掉瞪著她的視線,林靜姝行了一禮:「穆清給大伯母請安。」


    那婦人扶起她,溫柔道:「清姐兒不必多禮,來到我們家,不要客氣,缺什麽隻管讓人和我說。」


    林靜姝乖巧的應下來,老太太又指著看上去有些病弱的夫人說道:「這是老二家的。你叫一聲二嬸就是。」


    林靜姝行禮乖乖叫人:「二嬸。」


    二夫人聲音淡淡的:「恩,家裏姐姐妹妹多,以後好好相處。」


    不等林靜姝說話,老太太就開口道:「清姐兒也見了,你們都迴去吧。」


    老太太利索的打發了兩個兒媳婦,拉著她坐下來:「好孩子,連日裏趕路也累了吧。你住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離著我這也近,早上也不用早起,我們家沒有那些規矩。隻是家裏正守著孝,怕是要委屈你一陣子。」


    林靜姝忙道:「是穆清給叔祖母添麻煩了。」


    老太條慈愛道:「你這孩子說什麽呢,你不知道,知道你要來,老頭子有多高興,說你爺爺人好還救過他的命。」老太太又掉眼淚:「可惜,沒能等到你,不然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逝者已矣,留下的人啊……,隻能輕聲安慰:「我爺爺也說過,他和嶽爺爺相處極好。」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清姐兒,老頭子去的時候,一是要我照顧你,二是留給你一句話,忘了你的身世吧。孩子,老頭子一生磊落,唯獨欠了你爺爺一份恩情,我知道他是怕你傷心太過。這死去的人已經迴不來了,活著人啊,還要繼續。」


    聽到這番話,林靜姝有些愧疚,這老爺子的意思,顯然是讓她瞞著自己的身份,老太太想差了,可是她又不能明說,隻能小心道:「那叔祖母您也不要傷心了,不然數祖父該不放心了。」


    老太太眼裏閃著淚光:「好,聽清姐兒的,不傷心了,叔祖母不傷心了。」


    老太太見林靜姝臉上盡是倦色,忙道:「清姐兒這就去休息吧,明兒個也不用早起,隻能著睡夠了在過來,家裏幾個女孩都要上學,等用過午飯再讓你們認識。」說完指著一個丫鬟繼續道:「這是我身邊的翡翠,有什麽不知道的隻管問她。」


    林靜姝乖巧的應下了,跟著翡翠出去了,蘭芝忙接過她手裏的燈籠,翡翠打量她的模樣,心裏嘀咕,真是好模樣。她輕聲道:「小姐的住處,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就收拾了,裏頭處處精致,和大小姐的住處比也是不差的,怕小姐用不慣嘉興的膳食,特意從京城請了一位廚子過來,聽說本事極好。往後小姐的飯菜都從小廚房走。這府裏頭現下守著孝,老夫人是個慈愛的性子,除了初一十五,允了兩位夫人和小姐少爺們都在自己的院子用飯。」


    說著話間,很快到了稱心院,翡翠感慨的說道:「是老太爺親手提的字,希望小姐事事都能稱心如意。」說起來,老太爺真是極為看重這位故人之後,從接到信,就開始預備,真是事事上心。所以說,這位即使是孤女,但凡拎得清的就沒有敢小看的。隻是可惜了,老太爺去了,老夫人也年歲大了,不知道能護著這位小姐多少年。


    林靜姝心裏也是極為感慨,這位未曾謀麵的老太爺果然和祖父說的一樣和他形同莫逆。唉,祖父這會子定然傷心。嘴上說道:「可惜未能有幸與叔祖父一見。」


    這次出門,教養嬤嬤田嬤嬤和劉嬤嬤都跟著了,這會子和奶娘韓氏一起站在外頭迎她。翡翠一時有些怔住,不等她想清楚,林靜姝已經開口道:「嬤嬤。這是老太太身邊的翡翠姐姐。」


    韓氏上前一步:「原來是翡翠姑娘。多謝姑娘送我家小姐迴來。」


    翡翠忙道:「嬤嬤說哪裏的話,都是奴婢分內的事。」


    一行人簇擁著林靜姝進了屋,隨意打量了一下,果然是處處精致,看的出是用心收拾出來的,待翡翠迴去了,韓氏這才引著她去了浴室。泡在水裏,覺的舒坦了許多,這才半閉著眼睛,由著紅梅給她洗頭,輕聲問道:「奶娘,可問了,老太爺什麽時候去的?」


    韓氏聲音輕柔道:「算著日子,是小姐出發的前兩日。」


    歎息一聲,說道:「準備好筆墨,待會我寫一封信給爺爺,讓小鷹連夜送迴去。」又喃喃道:「不知道祖父會怎樣傷心呢,這前些日子剛病了一場,可這麽大事,我不說他也早晚得知道。」


    洗了澡換上寢衣,飛快的寫好信,看著小鷹飛走,這才安心睡下來。許是實在累的狠了,不一會的功夫就唿吸均勻了起來。


    韓氏對蘭芝點點頭,這才安心出去,紅梅幾個也收拾好了,這會聚在一起喝茶水,見她出來,忙站起身來問道:「小姐可是睡熟了?」


    韓氏點點頭,坐下來,對幾人說道:「這嶽家老太爺去了,我們小姐還不知道要在住多久,你們幾個都警醒著些,萬不可給小姐惹麻煩,更不能丟了小姐的臉。院子裏的丫鬟都是配齊了的,你們幾個注意著點。」


    幾人連忙應下了。第二日一早,林靜姝醒來的比平日裏要早些,換好了衣裳,坐在銅鏡前由著紅葉給她梳頭發。紅梅在站在一旁,稟報道:「老太太寅時起床,卯時能用過早飯,小姐您卯時一刻過去就好。這院子離老太太的桂香院近,咱們過去,老太太也得閑。」


    紅秀補充:「老太太平日裏吃齋念佛,很是虔誠。」


    用過早飯,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帶著蘭芝和紅梅二人去了桂香院,一路上遇到的小丫鬟們都停下來行禮,林靜姝也點頭示意,好在路不長,進了院子,就有小丫鬟們飛快的跑去報信,依舊是翡翠迎了出來,先是行了一禮:「老太太剛用了早飯,聽說小姐過來很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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