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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守貞收到的字條上寫著:


    李公守貞兄謹啟:與兄共事月旬,受教頗多,接人待物,處事品行,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在此拜謝。驚聞兄叛於河中,弟疑之非實。憶昔與兄共獵邯鄲,兄英姿颯爽,雄姿英發,拳拳之心令弟欽佩之至。竊以為此乃西道諸州貪功之過,然弟人微而言輕,良言不得官家聖聽。弟性執拗,不願來此辱兄,朝堂之上據理力爭,然官家意已決,愚弟無可奈何,隻得告病還家,官家遂遣白郭常三人來伐。急攻數月不得下,兄之神威天下共知。弟一介草莽,外無帶兵作戰之策,內無安邦定國之才,幸得官家垂憐,忝為河中行營兵馬都部屬,節製河北之兵。弟深知兄無反叛之心,怎奈朝廷、官家威勢,嚴拒不得。弟顧念手足之情,不忍兄弟相殘,自至以來,不敢驅兵與兄戰,獨獨建城三座。弟嚐登此城,遙望河中,盼與兄早日相見。時光飛梭,轉瞬即過一年,朝廷緊逼,限弟三日攻取河中,弟自視無此才能,心中憂懼,百思不得。念聖命難違,且聞城中食糧甚缺,以致百姓互食,此皆戰事之禍。念及此,心遂痛析,故愚弟決意,明日與兄約戰城外,望兄勿辭。如此或可保全城中百姓,若何?兄之大德,愚弟此生難忘,隻得來生再報。愚弟郭威敬上。


    洋洋灑灑將近三百個字,心中充滿敬意和對李守貞的信任,還把自己來這討伐說得是無可奈何,像是十分不願意一樣。還提出到城外一決生死的建議,飽含了對人民痛苦生活的同情和憐憫之情,情真意切。


    但李守貞知道,他郭威才沒那麽好心,他這不過是在嘲諷自己罷了。現在叫老子出城決戰?放你他娘的臭屁!老子現在出去就和送死沒什麽分別!沒了城牆掩護,更不可能打贏他郭威。李守貞在大堂上憤怒地大吼。李崇訓不明白為什麽要放過郭紓他們,過去撫著李守貞的後背,“父親請消氣……消消氣,氣大傷身。”然後拉著李守貞坐到堂屋右側的太師椅上。等到李守貞坐定,他再立侍旁邊,等候李守貞的吩咐,畢恭畢敬,無可挑剔。


    李守貞輕輕一跺腳又談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知道為父為什麽迴來嗎?”李崇訓答,兒子不知。李守貞搖搖頭歎口氣,繼續說道:“剛剛是為父衝動了,不該下令和那群家夥打。其一,那小將說得對,我們沒有必要因為麵子,再去做無謂的浪費,現在每一點兵力都是寶貝。其二,你剛才也見識到了吧?他們的戰力,要是能夠為我們所用,起碼能抵得過百人,咱們不僅不能餓著他們,還要養著他們……”李崇訓還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他們不會聽我們的啊!”李守貞有些不開心的說,“先別打斷為父!”“哦”“這第三,郭威這招是想讓城裏的反抗瓦解,炫耀軍力,同時起到招撫作用。現在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封信的內容,人心必然渙散!我們正需要一支強勁有力部隊來重振軍威!至於他們聽不聽話,我就不信他們不休息,趁今天晚上的時間,把符彥卿的女兒偷過來,這樣不就可以命令他們了嗎?”說著他哈哈大笑不止,李崇訓拜服,“還是父親足智多謀!兒子自愧不如!”


    陪李守貞笑了一會兒,李崇訓突然意識到,郭威信中的內容是約定明天決戰。急忙提醒到,“父親,郭威的信中可是說明天決戰?他會不會明天攻城?”李守貞擺擺手說道,“無妨,郭威以前在我手下幹過一段時間,雕青小兒,說話言而無信。為父斷定,他隻是說出來嚇唬嚇唬我們而已。”李崇訓的心稍稍安了一些,欣喜地說道,“這樣就好……”


    ……迴到西院,才剛剛過正午不久,陽光還盛,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們忙不迭的換下衣服,把滿是血跡的衣服換下來。在安排受傷的三人去休息之後,楊軍他們也洗了一下臉,去除了一臉的血汙。做完這一切,楊軍迴頭問道:“就幹辣子,鹽水蘑菇和一摞曬幹了的白菜,這可怎麽辦?”


    郭紓想起以前在老家貴州時的生活:把白菜菜杆剔除出來,一整條一整條的鋪好,用刀切出寬度相當的白菜條,然後用開水焯一遍,濾出。然後往熱鍋中加上豬肉,爆火翻炒出油,等肥肉呈黃色後,先加一段一段的幹辣椒,再加入瘦肉翻炒。等翻炒到聞到一股略帶糊了的感覺的香味的時候,倒入白菜條,和蘑菇,小火煨煮到蘑菇變色,一鍋香豬熗炒白菜條就完成了!而白菜葉,鋪在盤子上,將鍋中炒好的菜轉騰到盤子上,用離鍋後的熱油加熱煮熟菜葉,同時激發菜的鮮味,增強口感體驗。(熗炒的味道來自於辣的辛味和豬肉的香味)


    想到這,他小聲地說道,“要是有肉的話,我倒是可以讓你們嚐嚐鮮!”這話,被蒙琰聽到了,他啐了一口,然後罵道,“都說了沒肉,你沒聽到嗎?”郭紓和蒙琰正準備日常開撕,楊軍“哼哼”製止了他們。又問道,“有沒有人可以不用油就做出好吃的?”大夥兒你瞅我我瞅你,沒人可以做得到,田雄喊道,“看來隻能做湯了!”大夥兒紛紛無奈表示隻能這麽辦了。楊軍見此,就開始分配工作,大夥兒各自忙碌開來。


    郭紓來到院中央,把從廚房拿來的打火石放在一邊,然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團鬆毛,在鬆毛上麵開始不停敲打起來。石頭相撞的啪啪聲不絕於耳,但是火星就是不見蹤跡,郭紓心想這應該是用得太久的緣故,趕緊換了一對。果然,換了以後,火星四濺,很快點燃了蓬鬆的鬆毛。鬆毛中殘留的鬆油在高溫中燃燒起來,劈裏啪啦的,美妙極了。郭紓趕緊往上麵接細細的鬆枝,火焰一下就竄起來,火勢更大了。然後他又添了幾根大點的木頭,讓火不至於馬上熄滅。最後他搬開許多大石頭,開始堆砌“灶膛”,他搭的十分簡單,兩排較高的彎彎的石牆,中間放柴。搭完爐灶,生好火,他頭也不抬地喊:“鍋呢!?誰背鍋了?”蒙琰跳出來,歡快地迴答,“我我我,我背鍋了,給!”說著,把背部轉向郭紓,郭紓雙手一起用力,小心翼翼地拿下那口鍋,又慢慢轉身把鍋輕輕放到“爐灶”上麵。


    接下來,一個哥們倒了幾瓢水,一群人開始百無聊賴的等待水開,扯著閑談。無聊的等待很快就要過去了,鍋中已經開始冒泡,水快滾了,而幹白菜也泡得差不多,葉片也舒展了開來。


    這時,兩個個李府的家丁模樣打扮的人慢步走到西院來。前麵那個,每隻手裏提著一掛臘肉;後麵那個,雙手抱著一個壇子。


    “各位爺,這是我家老爺讓拿來的,我代我家老爺向各位爺賠禮道歉。”前麵那個一邊諂媚的笑,一邊點頭哈腰的,像極了漢奸。說完,就把臘肉放到壇子上麵,然後就逃跑一樣迅速離開了。


    楊軍等人莫名其妙,剛剛殺了他們不少人,怎麽還給咱們送禮來了?感覺有詐!楊軍看著大夥兒,首先問道,“你們說李守貞這個是什麽意思?”郭紓不明白,蒙琰也同樣迷惑不解。田雄很快做出判斷,“李守貞向來無利不起早,就像大小姐的事一樣,咱們還是小心為好!”這一點,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可,“對!最好別動這肉,誰都不知道這裏邊有沒有毒藥……”“嗯!小心他報複!”“說不定還是蒙汗藥,讓咱們全都睡下,好對小姐下手。”“我覺得這也是有可能的!”“嗯,對!得防著這一手。”


    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楊軍做出決定,不吃他們送來的東西。同時還要防著他們半夜下手,遂決定將剩下九人分成三班,輪流值守。時局艱難,到處都在吃人肉,街上城牆上到處都是白骨露露,空氣中彌漫著人肉腐爛後的酸臭味,真要是吃肉的話,郭紓反而胃裏難受。


    一頓飯之後,天色也已經暗淡下來。晚霞染紅了天邊,就像被人潑了一桶鮮血一樣,若是平時,可稱得上美,但此時,卻讓人心中無此淒涼。郭紓也不再浪費力氣,所有人都明白要盡可能休息,才有力氣活下去,所以除了值班的楊軍三人,剩下的人趕緊到房間裏睡覺。


    半夜,郭紓被人拍醒,來人正是楊軍。楊軍把他拉起來,“換班了。”郭紓眼皮打架,勉勉強強眯著一隻眼睛迴答,“嗯……”郭紓拿好刀,到門口等待後麵的幾個人。不一會兒,田雄走了出來,跟郭紓打了聲招唿,也跟郭紓一樣靜靜地站著等待。一會兒之後,又出來了人,人到齊了,他們朝著符氏門口走去。到了那,楊軍留下來的倆人見他們來了,一邊打哈欠一邊往對麵走去。


    郭紓三人相顧無言,或許是都還有點累,又或許是不想打擾到別人。大家交換了眼神之後,郭紓左手緊握佩刀,站到房門左側,而田雄則到右側,剩下那個躲到暗處……


    一開始,被秋風吹著,身上一陣涼意,郭紓清醒了點,好好地站著,眼睛左瞟右瞟,認真警戒。但是過了一會兒,睡意襲來,郭紓覺得眼皮沉重,怎麽也睜不開眼睛,他隻好閉上眼鏡,讓腦子稍稍休息片刻。又過一刻鍾,郭紓被一聲“哐當”驚醒,他才發現自己的刀掉落到了地上。而一邊,田雄喊道:什麽人?郭紓正要迴話,隻見走廊上一群人被嚇到了,都呆在那裏,然後迅速拔出刀,說話間就要衝過來。


    郭紓趕緊俯身去撿刀,同時大喊:“快出來!有人!”房內眾人被驚醒,叮叮當當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很快,楊軍就第一個衝了出來,他衣甲齊全,提刀就來了,然後後麵的人也跟著出來。還好今晚沒有脫掉衣服睡覺!


    楊軍迅速準確指揮,結成小圓陣。但對方卻不再有新動作,楊軍對著他們大喊:“要打嗎!?”一邊喊一邊向符氏的房門口移動。誰知,對麵傳來一聲,“撤……”然後人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經過這麽一鬧,大夥兒睡意全無,在確定符氏還在房內且安全後,幹脆全都在門口靠著休息。


    李守貞的判斷出了錯,郭威從八月初一早上就派兵,做好了要進攻的態勢,同時還不忘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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