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邸傳來,幾人才收起“惶恐”坐上汽車。


    相對戴春風的淡定從容和張義的神色自如,毛齊五坐上汽車一顆狂跳的心才從嗓子眼落到了肚子裏。


    此刻他迴想著剛才會見委座的每一個細節,羞赧的隻想挖個地縫鑽進去。


    “雲義老弟啊,剛才給我點心,你也不提醒一下,害哥哥我出醜,唉”


    張義沒想到這廝還能倒打一耙,隻是無聲地笑笑,沒有說話。


    倒是戴春風哈哈一笑,安慰他道:


    “每個第一次見委座的人都是緊張,沒有關係,以後熟悉了就好了。”


    他看向張義,讚賞道:“張副科長做的就不錯,委座喜歡大氣的人。”


    “處座過譽了,多虧您在旁邊幫著說話。”張義謙恭道。


    “明白。”毛齊五隨口答應著,聽到戴老板說到大氣,他心裏微微沮喪,不由得有些氣餒,他知道他的性格不說和戴春風完全不同,就是和張義也不一樣。


    如果戴春風的性格是豪爽大氣,那他就是小家子氣了,不過毛齊五是不會承認自己小氣的,他將自己的性格歸結為拘謹、謹慎或者說成熟穩重。


    這麽一想,毛齊五更加沮喪和惱怒了,如果說戴老板能夠討委座的喜歡,除了他的性格和對常某人心思的把握外,那就是真才實幹,可以為委座效力。


    但張義憑什麽呢?他也是第一次見委座,憑什麽可以和委座暢談?


    毛齊五羨慕嫉妒的同時,不由將張義恨了起來。


    他已經快四十歲了,四十歲進入人生的壯年,事業也應該走向輝煌,步入人生的巔峰才對。


    可他還在一個秘書的位置上亦步亦趨,如果再走錯一步路,很可能當前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所以以後,他要更加賣命,把每一步路都走得穩穩妥妥,爭取能在常某人和夫人麵前在露臉幾迴。


    同時他必須提防一切人,提防一切阻擋他進步的人。


    誰也不知毛齊五轉瞬間起了這麽多心思,汽車緩緩駛出,他收斂情緒,問:


    “處座,我們現在迴去嗎?”


    戴春風卻搖了搖頭,命令司機將汽車停在校園內,自信道:


    “老頭子肯定在做決策,一會還要召見呢。”


    他看向張義問:“這個董廣友王化泉的監視工作?”


    張義肯定道:“滴水不漏。”


    戴老板點了點頭,沉吟道:


    “這個朱立思也要嚴格控製,防止他臨時反水。”


    毛齊五在一旁建議道:“處座,如今事實清楚,不如將董廣友、王化泉直接抓捕,免得夜長夢多,抓了他們,五木之下,我就不信他們不招供。”


    戴春風搖頭道:“日本間諜和一般的諜匪不同,如果不能將他們背後的人一網打盡,刺殺的事就不能杜絕.”


    他猶豫了一會,濃眉一挑,果決道:“還是按張義說的,將計就計。”


    “這事關委座的安全,萬一”毛齊五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齊五,你太小心了。”戴春風嗤笑一聲,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說了,怎麽會讓委座親身冒險”


    他高深莫測地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張義猜測常某人可能有替身之類的.


    這時,侍從室警衛組長走了過來,果然和戴春風預料的一樣。


    “戴處長,委座召見。”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董廣友,獲得相關情報,董廣友真名鳩山來留夫,代號響尾蛇。


    日本特高課高級間諜,土肥圓愛徒,32年潛伏金陵.上海特高課派遣的支援人員已於昨日到達金陵。】


    【2、您今天見過王化泉,獲得相關情報,王化泉本名山口孝史,代號銀蛇,上海特高課特工。】


    【3、您今天見過戴春風,獲得相關情報,戴春風今天秘密召見了沈之嶽,另其化名‘沈輝’,偽裝成進步學生,打入寶塔山,潛伏紅黨心髒搜集情報,相機謀殺紅黨、領導人。】


    看到這條情報,張義心神一凜,想不到這條毒蛇終於被啟用了。


    前文中提到過,這個沈之嶽在複旦大學因為參加工人罷工被逮捕後,為了免受酷刑,詐稱自己有個果黨大員的親戚,一般的特務不敢對他再用刑,隻好上報到戴春風哪裏。


    戴覺得此人膽大包天,是做特工的好苗子,親自召見後,將其說服,送他去江浙警察學校學習,期間加入了果黨。


    想來此人此刻畢業,已經被戴春風啟用了。


    張義不知道此人如何通過邊區保衛處的政審和社會部的調查,總之此人是一枚極其危險的定時炸彈。


    張義剛想著如何將這條情報送出去,就見戴春風一臉冷峻地走了過來。


    “委座已經同意了我們的計劃.內部保衛人員不變,不過外圍的保衛人員要做出調整。”


    說著他看向張義:“委座對伱頗有好感,同意讓你擔任保衛工作


    一會你帶兩輛車和十幾個可靠人員擔任外圍的警戒任務.”


    “記住了,除了你可以進入內宅和侍衛長、隨從警衛組長取得聯係外,其他人一律不許入內。”


    “汽車停在住宅的兩端,門口、房屋前後24小時要有人員走動”


    說到這裏,戴春風神色變得凝重,叮囑道:


    “一定要防範嚴密,切不可麻痹大意這件事情辦好了,得了委座賞識,前途不可限量。”


    “是。”張義神色凜然地敬了一禮。


    “保證完成任務。”


    毛齊五在一旁羨慕地看著,眉眼閃爍,恨不能取張義而代之。


    戴春風注意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對你我還有其他安排。”


    毛齊五這才轉怨為喜。


    猴子和錢小三因為執行監視任務,諜參股的人手無法動用…


    特務處行動總隊的大部分人又在看押張少帥,因此隻能從保護例如宋部長這樣國府要員的人手和行動科中選拔一些政治可靠的人手出來,忙碌了半個小時,終於調配好了人手。


    行動科這邊來的是楊文軒和劉魁。


    看兩人激動的摸樣,張義有些無語,做保安可不是一項好工作。


    尤其是當晚還下起了大雨。


    好不容易找了幾件雨衣,張義讓隊員穿著繼續巡邏,他則在門口躲雨。


    內間響起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張義連忙站好,就見穿著睡衣的常某人踱著步子走了出來。


    他隱身在陰影中,問:“外麵的人帶沒帶雨衣?”


    “都帶了,下雨也在照樣巡邏。”


    張義連忙答道,他知道對常來說衛兵帶沒有帶雨衣不是重點,重點是有沒有繼續巡邏,保衛他的安全。


    果然,常某人鼻孔裏恩了一聲,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問:“我聽說最近物價有波動,是這樣嗎?”


    張義有些訝然,不知道常某人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不說果黨有自己的經濟研究部門,黨務調查科和特務處都有經濟研究室,金陵的經濟情況和物價波動的情形,都是逐日向常匯報的,他怎麽可能不清楚。


    不過他想起前段時間關於委座了解物價的傳說,也就釋然了。


    據說委座有天心血來潮,想要視察民聲,去路口的一家帽店買了一頂帽子,店老板為了討他歡心,故意將價格報成開戰之前的價格,常開開心心地買走了帽子。


    然後市政府立刻對這個會來事懂人情世故的店老板給與獎勵,並補齊了差價。


    另外就是常某人一次去外麵吃飯,飯店同樣將價格牌寫的和戰前差不多,常連連感慨:大家都說物價飛漲,其實漲的很有限嘛。


    如此種種,無非是替常某人做宣傳,想說明不是他不關心民生,而是被部下糊弄人。


    其實大家都在裝傻充楞罷了。


    你可以說這些人壞,卻絕對不能說他們傻或者蠢。


    “物價雖有上漲,不過還在接受範圍之內。”張義順著他的心思違心了說了一句。


    常某人再次鼻孔裏恩了一聲,然後轉身迴了書房,估計是寫日記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戴春風就帶著副官來了。


    他先是向常某人匯報了工作,再出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穿著“五星上將”軍服,胸口佩戴青天白日勳章的消瘦男人。


    他臉色微黑,神情陰鬱,從遠處看頗有幾分常某人的氣勢。


    侍從室侍衛長遞給他一件長得像烏龜殼一樣,鐵皮上縫著豬皮的“防彈衣”讓他穿上…又拿來一件將官披風給他披上,如此一個有幾分神似的“常某人”就出現了。


    這人張義見過,是常某人貼身警衛中的一員。


    具體名字不知,但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在衛兵的攙扶下才上了車。


    兩輛衛士乘坐的汽車打頭,“常某人”在第三輛車上,後邊還有兩輛護衛車,然後才是張義等外圍保衛人員。


    車隊從黃埔路出來上了大路,道路兩側都是偽裝成巡警、環衛工人、黃包車夫、勤雜工打扮的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左手或者左邊衣兜有一份《中央日報》,不用說都是特別警衛組的人偽裝的。


    汽車晃悠悠上了路,張義坐在窗邊,在人群中搜尋朱立思的身影,但找了半天,沒有看見這廝的蹤影,不由得擔憂起來。


    劉魁在一邊說道:


    “科長,這麽多的人護衛,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能出什麽問題?昨晚熬了一夜,還是想想接下來吃什麽補補吧。”


    楊文軒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我們接到的任務是保護委座的安全,一會真有事,一定要衝上去,建功立業就在眼前,你就不熱心?”


    劉魁搖了搖頭,小聲道:“賣力可以,賣命不行,警衛組那麽多人,那能輪到我們啊。”


    “行了,少烏鴉嘴。”張義斥了一句,繼續望向車窗外。


    很快汽車很快到了一個三叉路口,打頭的警衛車輛駛向中間那條路,按計劃負責外圍警衛的車則分別去左右兩邊。


    然而就在這時,張義突然從馬路兩邊的人群中發現了鄭唿和、猴子和錢小三。


    他神情一凜,連忙在人群中尋找董廣友、王化泉的身影。


    還不待他找見這二人,就見一顆大樹後邊出現了推著小車的商販,雖然此人做了喬裝打扮,但張義還是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朱立思。


    他蹲在推車邊,左右看了看,慢慢將手伸進了推車下擋灰塵的布簾,隨後對著一個方向點了點頭,然後立刻起身離開了。


    張義明白,炸彈已經開啟了,他連忙看向朱立思點頭的方向,果然發現了董廣友、王化泉的身影。


    他們從著手和路邊看熱鬧的人擠在一起,看不出絲毫異常。


    就在這時,隻聽轟隆一聲爆炸,推車四分五裂,黑煙滾滾。


    “有炸彈,有炸彈。”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一瞬間整個馬路陷入了一片混亂。


    四處奔跑的人群直接讓車隊停滯了。


    一片狼藉中,卻見董廣友、王化泉逆著人流衝了出來,從衣襟下拔出手槍對著車隊就打。


    於此同時,兩輛汽車風馳電掣從一旁街上衝了過來,直接攔住了車隊的去路,七八個同樣是“勤雜工”打扮的壯漢從車上下來,直奔車隊中間常某人的座駕而去。


    槍一響,戰鬥一觸而發。


    子彈不斷從各處射向車隊,火花四濺。


    然而從朱立思反水開始,這已經不是一場刺殺,而是一出釣魚大戲。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隨著車隊停下,車門依次打開,他們沒有看見常某人的身影,迎接他們的是一溜的荷槍實彈的德係衝鋒槍。


    “砰砰砰”


    “噠噠噠”


    僅僅是一個衝鋒,衝上來的日諜就被打成了篩子,鮮血噴湧,狼狽地倒了下去。


    董廣友、王化泉眼見中了埋伏,剛想後退,跟蹤監視他的鄭唿和、猴子、錢小三等人已經持槍衝了過來,扣下扳機。


    “砰砰砰。”


    王化泉連中幾槍首先倒地而亡…


    董廣友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槍,卻是踉蹌著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一把扯開衣服,露出胸前捆綁的炸藥包,一臉果決地衝著車隊衝了上去。


    保衛人員也被這架勢嚇了一跳,不敢開槍,隻能迂迴著後退。


    就在這時隻見楊文軒駕駛著一輛轎車突然衝了上來,將董廣友撞了出去。


    而劉魁不知從哪裏衝了出來,直接將董廣友撲倒在地上,瘋了一樣拳頭一通輸出,直接將對方砸暈了過去。


    看著這一幕的張義,無語地笑了。


    這兩人剛才還說著“目光短淺”的話,想不到這麽快就“如夢初醒”,不但賣力,還賣命


    一場戰鬥轉瞬結束,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最後隻剩下耳鳴的聲音和地上十幾具狼狽的屍體。


    ……


    (沒有割,拔了個牙差點疼死,一夜沒睡著,然後睡過頭了,欠的一更肯定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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