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攪屎棍,會議室內的氣氛也變得愉悅起來。


    張義將案情簡單匯報了一遍。


    鄭副處長一聽,也覺得案情重大,他白皙圓潤的臉立刻陰沉下來,摸索著下巴,沉思片刻,慢騰騰地說道: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開門見山了。現在委座和戴先生不在,汪院長又有命令.說實話我的壓力很大.


    不過如今既然證據確鑿,誰也說不上什麽,我們特務處秉承委座意誌,隻對領、袖負責,事關侍從室保密室的安全,來不得一點馬虎,現在就布置抓人。”


    說著他瞥了一眼王新亨:


    “王副科長有沒有什麽意見?”


    王新亨麵無表情道:“全憑副處長做主。”


    “那好,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由我親自指揮抓捕。”鄭明遠一拍桌子,神情有點亢奮,戴春風不在,他終於可以大顯身手了。


    王新亨和張義對視一眼,都感覺有點無奈和好笑,一個副處長親自出馬,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侍從室保密室科長楊誌昂是個個子不高、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他看上去很是嚴謹,穿著一件中校軍服,風紀扣一絲不苟地扣著。


    此刻他拿著一串鑰匙來到保密室,從中挑出一把,將一扇鐵門打開。


    推開鐵門,隻見保密室機要員正坐在一排排檔案櫃前麵,麵前的桌子上擺著登記冊,桌子後麵的不遠處就是保險室的大門。


    “科長。”看到楊誌昂,機要員立刻起身敬禮。


    “將這幾份資料調出來。”楊誌昂遞出一個便條。


    機要員看了一眼,都在楊誌昂的職權範圍內,也不問拿資料來做什麽,他舉了舉便條,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對應的保險櫃。


    楊誌昂率先拿出一把特製的鑰匙插在保險室大門上,機要員同樣拿出一把,兩把鑰匙插入,保險室厚重的大門終於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保險櫃。


    “楊科長,請稍等。”


    門一打開,機要員轉身進了室內,按照規矩,楊誌昂是不能入內的,他規規矩矩地等在門外麵。


    他看見機要員找到了保險櫃,正用手輕輕轉動保險櫃上的輪盤鎖,此刻無心注意這裏…


    他警惕地看了眼周圍,從褲兜掏出印泥,快速拔下門上機要員的鑰匙拓印出形狀,不動聲色又將鑰匙插了迴去。


    他站在門口看著機要員打開保險櫃,目光掠向保險櫃後麵幾個高大的櫃子,絕密情報和密碼本就放在那裏麵…


    但那裏的密碼隻有侍從室主任才知道,據說保險櫃都是從德國進口來的,就是不知道日本人用什麽辦法將它打開,不過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按照約定,他隻負責打開第一道和第二道門,為日本的開鎖專家節省時間。


    機要員拿著文件過來,將大門重新鎖上,將文件交給楊誌昂:


    “楊科長,請在這兒簽字。”


    楊誌昂一邊在登記冊上簽字,一邊問道:


    “今晚是小胡值班吧?”


    “是。”


    “好,你和他要做好交接工作,委座不在,到處人心惶惶,但我們的工作不能亂,一切都要按照章程來。”


    “是。”機要員恭敬地敬了個禮。


    楊誌昂出了保密室,通過長長的走廊,迴到辦公室。


    他小心翼翼拿出褲兜中的印泥檢查了一下,慎重收起,想著隻要將東西交給日本人,十萬美金就到手了,不由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拿起電話,剛想撥出去,又猶豫了一下,放下電話,拿起一個公文包,向著門外走去。


    平日裏戒備森嚴的侍從室因為侍衛長常孝先和王世和(一個被打死,一個後被解職)隨常去了長安被扣押,所以留守的人都是懶洋洋的,外邊的憲兵同樣對他視而不見。


    楊誌昂一路暢通出了大門,伸手攔下一輛黃包車,說道:


    “文福診所。”


    “好勒,您坐好了。”


    黃包車答應一聲,跑出一段距離,突然將車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為什麽不走了?”楊誌昂狐疑地看著他,嗬斥一聲,隻見車夫並未接話,隻是詭異一笑。


    還不待楊誌昂有所動作,車後麵撲上來兩個如狼似虎的壯漢直接將他控製了起來。


    清風旅社。


    一個化著精致妝容的女子出現在旅社門口,她穿著一件粉色風衣,踩著高跟鞋,腰束的很緊,將她的身材修飾得玲瓏畢現。


    此刻她從隨身攜帶的坤包裏麵掏出當下時髦的“ckjack”口香糖放入嘴中,一邊爵,一邊上了樓梯。


    到了203的門口,她把手伸進了坤包的夾層,摸到了手槍、注射器、手銬.


    沒有任何遺漏,她拉了拉氈帽上的網狀遮簾掩飾麵孔,敲響了房間的門。


    隻敲了一下,門便開了,隻見房間裏麵一片昏暗,她剛想往裏麵走,突然一雙大手將她拉了過去,猛然將她攔腰抱住。


    伴著粗魯的動作,急促燥熱的唿吸已經噴到她的臉上。


    她被這雙大手裹挾著,踉踉蹌蹌被推到了床上,大手的主人就像發情的野獸撲上來就對著她的脖頸啃了起來。


    “寶貝,想死我了。”


    女子壓抑著心底的厭惡,冷笑一聲,手摸到坤包裏麵,拿出注射器,狠狠紮在男子脖頸間。


    男人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她,然後隨著藥水持續推進,男人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癱軟無力地倒在她身上。


    女人厭惡地將他推開,給他戴上手銬,然後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對著大街上幾個佯裝閑逛的行人打個手勢。


    很快幾人就到了房間,給男人帶上頭套,將他拖了出去。


    “啪”,女人點上一根煙,光線下露出一張美豔冷漠的麵孔,她是特務處的美女間諜朱美蘭。


    此刻她嘲諷地笑笑,雖然她是個間諜,勾引男人的事情沒少幹,可那是任務,她真的想不通,男人都這麽點出息嗎?為了下半身那點事猴急成這樣,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不說,連睡覺的對象都沒有搞清楚


    真是個廢物.


    ……


    審訊室。


    鄭明遠看看被逮捕的兩個漢奸-——林可權和楊誌昂,洋洋得意地笑了。


    張義和王新亨無奈地笑笑,按照他們的打算,此事就應該引而不發,順著楊誌昂接下來的動作將他背後的大魚一網打盡。


    但鄭副處長卻有點前怕狼後怕虎,說什麽“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此刻已經心滿意足了。


    此刻特務處的幫辦唐橫也來了,他拿著一封電報,笑盈盈道:


    “今天張副司令在長安舉行歡送酒會,明天委座和戴先生先到洛陽,委座暫做休息,戴先生直接迴來。”


    “還是耀全兄手快,搶著在雨農兄迴來之前立了這麽大的功勞。”


    唐橫這個人,從外表上看,永遠都是一副斯文的樣子,他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白瘦的麵孔,說話時輕聲細語,就像一個大姑娘一樣。


    而且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什麽時候都很冷靜,從表麵上看,既看不出他是一個軍人,更看不出他是一個兇殘的大特務。


    他處理問題非常喜歡堅持個人意見,又異常倔強,非要別人同意他的意見才肯收場。


    即便麵對動輒暴怒的戴春風,同樣是這副模樣,他自詡為“柔能克剛”。


    此人是特務處有名的陰謀家,戴春風有時候遇到問題也要問計於他,大家背地裏都叫此人為“智多星”。


    鄭明遠如何聽不出他話裏的諷刺,不鹹不淡道:


    “乃建兄過譽了,戴先生走的時候將特務處工作托付給我,我自然責無旁貸,義不容辭。”


    “乃建兄不在辦公室喝茶,跑這裏來湊什麽熱鬧?”


    “我自然是聽副處長大顯身手,前來觀摩學習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說著他掠過鄭明遠,看向王新亨和張義。


    “新亨兄是老夥計了,這位就是張義張股長吧?哈哈,我聽劉魁說起過,果然是一表人才。”


    說著他拍了拍張義的肩膀,笑道:


    “都是我們特務處的精幹啊,我雖然是委座派到特務處協助雨農兄的,是個幫閑,但我最愛護人才,以後我們也應該多多來往才是。”


    “是,卑職聽長官的。”


    張義麵上謙卑地應下,心底則有些不以為然…


    等戴春風迴來,特務處組織結構很快就會調整,副處長出任主任秘書,然後被從長安迴來的毛齊五這個副主任秘書代理主任秘書架空,鄭明遠隻能去軍令部任職,而唐橫會出任侍從室六組組長負責情報匯總工作,在中統和軍統之間左右搖擺,和你多多來往有什麽好處呢?


    鄭明遠看唐橫在這裏拉攏起了人心,不悅地冷哼一聲:


    “乃建兄既然來了,就一起聽聽審訊,別人都說伱是智多星,今天我也聽聽你的高見。”


    說是審訊,其實沒什麽好審的,兩個因為錢財和美色被拉下水的漢奸,進了特務處的審訊室,還不待用刑,就幹淨利落地交待了。


    “這二人雖說位置關鍵,但都是小角色,他們連日本人派來的開鎖專家都沒有見過,耀全兄何必急於求成,為何不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打盡。”唐橫聽完審訊就埋怨起來。


    “侍從室保密室是什麽地方?萬一日本人有什麽陰謀詭計,造成損失誰來負責?”鄭明遠鬱悶地反駁了一句。


    “這樣正好,既挫敗了日本人的陰謀,抓到了蛀蟲,還沒有造成損失,即便委座知道了也會欣慰的。”


    他冷哼一聲,起身道:“諸位都辛苦了,等委座和戴先生迴來,我自然會如實稟告,替諸位表功。”


    說著拿起文件,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唐橫冷笑一聲:“膽小如鼠,如何成事?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他也走了。


    看著兩人離去,王新亨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歎氣道:


    “在這個世界上,活法看似千千萬萬,歸根到底隻有兩種,做人和做事,可這年頭做點事何其不易…”


    “有好事,大家都撲上來搶,遇到麻煩事,一個個躲的遠遠的,好處都是自己的,責任都別人的”


    張義能怎麽說,凡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隻聽王新亨繼續說道:


    “容易做的事情肯定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事一定不容易做。但是隻有做重要的事,人才會變得重要。”


    “那怎麽判斷什麽事才是重要的呢?”張義虛心請教。


    “其實無外乎兩個線索,一是組織急需,二是能接觸到很多人。”王新亨說著話鋒一轉,問道:


    “關於日本所謂的開鎖專家你怎麽看?”


    張義思忖道:“據日本間諜和漢奸的招供,他們都沒有見過此人,此人應該和日本領事館直接聯絡,想要找到他,就必須跟蹤監視領事館的武官真田武太.


    但這個人一旦被捕,必然遭到日本領事館的強烈抗議”


    “是啊。”王新亨歎息一聲:


    “抓個漢奸間諜都大費周章,不要說領事館的武官了,不過”


    他沉吟片刻,眼眸一閃,說道:


    “我們也可以啟用臥底,不過這件事情需要戴老板的同意。”


    張義立刻想到所謂的臥底肯定是特務處打入領事館的甲級特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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