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你隻能設計過程,而無法左右結果,可所有的結果都和我們息息相關。


    張局長束手就擒,但博弈才剛剛開始。


    我辦公室中打出過電話嗎?


    不知道啊。


    哦,打出去過?


    誰打的?辦公室小張秘書?


    內鬼肯定是他,不是他為何畏罪自殺,明顯心裏有鬼嘛。


    這叫死無對證,這年頭電話局隻能查詢到唿叫和被叫記錄,至於電話誰打的,鬼知道!


    辦公室中,王新亨皺眉又歎氣:


    “一步彼岸,一步欲海,一步不慎就是萬劫不複啊”


    他不屑道:“這個老東西老奸巨猾,估計來找老板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預計你信不信電話電報早就打到省政府甚至是金陵去了。”


    他唏噓道:“官場就是一場大網,一張由人脈所構成的利益鏈接網,自命清高、四處樹敵的人到頭來隻有死路一條,八麵玲瓏、廣結善緣這才是為官之道。”


    “不在現實的銅牆鐵柱麵前撞得頭破血流,不經過一番痛徹骨髓的靈魂掙紮,是不會幡然醒悟,大徹大悟的。”


    “你痛恨它嗎?可伱有什麽辦法,每個千辛萬苦想改變生活現狀的,最後都是以改變自己而告終。”


    “哲學大師”王新亨侃侃而談。


    一旁的行動隊組長楊文軒不服氣道:


    “戴老板既然決定了.”


    王新亨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當年大家覺得革命的朝氣在南方在黃埔,不打倒帝國主義和反動軍閥,就不是正道,大丈夫處世須立功名,不然就是井底之蛙.


    可是後來呢?大人物覺得革命再革下去就是革自己的命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麽是政治鬥爭,政治鬥爭就是大人物舉著酒杯交談甚歡,小人物和小孩在桌子下大打出手。”


    “特務處厲害嗎?威風赫赫啊,我們的工作是防奸防諜,說白了,就是替委座偵伺果黨內部各種異己力量的動態和對付日本人。”


    “我們幹的是特殊中的特殊,秘密中的秘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可這行最難的就是甄別情報的用處,能夠根據親疏遠近的尺幅恰如其分的傳遞情報,否則,不說幹不長,丟烏紗帽,掉腦袋都是有可能的。”


    “就拿抓紅黨這事來說,你說某某司令、委員的女兒兒子通紅,證據確鑿,你以為你掌握了這個情報要一飛衝天了…


    可實際呢?大人物往往隻需要打個電話,一句管教不嚴,你就不得不放人,還要陪著笑臉說著好話”


    “誰參加工作的時候不是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可撞的頭破血流之後,誰不是拋棄了理想壯誌,什麽為民謀福,有仕途順暢來的得意嗎?”


    “所以啊,擺大道理沒用,人生在世,吃喝玩樂,金錢美女應有盡有才是很多人的追求,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張義佯裝關心道:


    “科長,你怎麽如此頹唐,讓屬下深感失望啊!”


    王新亨不以為然地笑笑:


    “這有什麽?


    再說張局長這個老東西,現在願意獻出自己的全部資產,引咎辭職,這是幹什麽?有時候擦幹屁股就是為了保住腦袋啊。”


    “看著吧,屎殼郎拖糞球,大頭在後邊呢,不說處座,現在找委座說情的人估計都很多.”


    這話張義信,特務處是威風赫赫,但不管是特務還是軍隊,一切都是為了政治服務的,政治是什麽?政治是妥協的鬥爭。


    常某人雖然看似完成統一,實則不過是在軍閥之間和稀泥…


    而且他這個人誌比天高,偏偏不信玉帝信基督…


    才不過半鬥,卻自詡八鬥,能力隻能擔任一省之長一軍之長,卻偏偏要做總司令和主席…


    為人盲目自信又有點耳根子軟,性格中吧又有些怯懦和避世,每當形勢不如人意,他就會選擇辭職或者逃避


    所以現在如何處置這位張委員張局長還真說不清楚.


    “聽說他老婆已經帶著秘書去金陵活動了”王新亨皺著眉頭。


    “有時候我們從來不怕麵對敵人,但我們不能不提防那些背後的黑手.”


    楊文軒擠眉弄眼,八卦道:“卑職聽開封站的金隊長說,張局長這個秘書和他老婆有些不清不楚”


    “是嗎?”大家都曖昧地笑了起來,這年頭大家最喜歡八卦,個性解放,婚姻無比自由,名人之間的情愛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王新亨笑道:“女人就像貓這種動物,吃飽了,有個暖窩,還遠遠不夠,你得花時間陪她們、哄她們,不然一個不留神,就會被外麵的野貓野狗勾搭走了。”


    “女人愛吃醋,但貓咪愛吃腥,這是本性,沒有辦法。”


    “張局長每天忙著應酬摟錢,哪裏顧得過來啊,嘿,這天氣馬上冷了,戴頂綠帽子倒是暖和”


    “哈哈哈哈哈。”大家渾然而笑。


    “玩笑歸玩笑,但事情還是要幹的。”王新亨笑著收斂情緒,道:


    “和日本人的談判,有戴老板、劉司令和省主席、金陵的大人物操心。”


    “但我們還是要做事的,楊文軒、劉魁,你們去將警察局刑偵處什麽何家榮、張全勝抓了,抄家搜查。”


    “是。”


    楊文軒劉魁喜笑顏開,立刻領命摩拳擦掌地去了,這可是大油水的活計。


    兩人離去,房間中就隻剩下王新亨和張義。


    王新亨歎氣道:“什麽信仰,有時候在高薪麵前一文不值,以前大家信仰三民主義,現在大家都是信仰生活。”


    張義對他這話不敢苟同,他信仰的是人間正道,那是徽章,更是執念,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國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這個時候就更應該有人站出來,去洞察問題的症結,去改變去打破去重造.


    所以曆史才需要英雄。


    當然英雄有幾種。


    一種是秉承浩然之正氣,不畏權威、不懼生死,敢於仗義執言,針砭時弊,發出振聾發聵的時代強音,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真理和良知,敢於挑戰不合理的體治秩序。


    任何時代,一個國家和民族都需要這樣的英雄,他們是燈塔,也是民族的信仰。


    當然做英雄是有代價的,最後往往是以身殉道。


    另外一種英雄,不是不敢犧牲,而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他們要留著有用之軀去做可行的事情,因為他們看到了問題的症結,但那些問題卻是時下改變不了的,批評議論於事無補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所以他們選擇另辟蹊徑,選擇另外一條道路.


    “是啊,財米油鹽,還是金條敲得響。”張義假裝附和。


    王新亨意味深長道:


    “那個土匪叫什麽?


    樊同貴,對,這家夥的皮箱裏麵法幣加上金條最起碼幾十萬啊,可惜了,現在戴老板和劉司令都盯上了”


    他長籲短歎,惋惜地拍了拍大腿:


    “你就沒有截留一點下來?”


    張義一臉慚愧,瞥了眼門口,壓低聲音道:


    “不過那個漢奸趙有德那裏還有不少藏貨,小黃魚、法幣,還沒有兩萬美元.”


    “還有美元?”王新亨眼睛亮了,“這個漢奸能量不小啊,還能搞到美元。”


    張義心領神會:


    “卑職拿著也沒用,科長你不是要去香港嗎?晚上我給你送來。”


    王新亨滿意地笑了,他笑盈盈道:


    “生活就像娶老婆,隻要你做出選擇,就要後悔,但如果你不選擇,會更後悔,因為能得到的,永遠比錯失的多


    我們費盡心思的撈錢,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生活.


    這裏沒有外人,也就是對你,我說句實話,什麽黨國大義,那都是扯淡,嘴上都是主義,心裏都是生意,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土匪頭子宋要武,獲得相關情報——宋要武在中牟縣二道梁子的礦洞中藏有十萬石糧食和三大箱珠寶。】


    張義眼前一亮,宋要武這個山大王已經找閻王爺報道去了,估計在下麵也能混個小嘍囉,就是不知道他這批寶藏其他人知道不?


    二當家樊同貴是此人的心腹,此人估計到了劉質手裏,什麽都交待的明明白白的


    【2、您今天見過織田信秀,獲得相關情報-——織田信秀將家族的傳承玉器和一批黃金交給了柳條巷的妓女李秀娥保管,李秀娥本名織田奈奈步,是織田信秀的姐姐。】


    織田奈奈步?


    這個織田信秀不僅自己跑來中國做間諜,還讓自己姐姐做妓女?這就是日本特色?


    這廝野心勃勃,也不知道他家族的傳統玉器價值幾何?


    莫非是織田信長傳承下來的?


    織田信長此人號稱日本戰國時期到安士桃山時代的大名、天下人,也算威風凜凜了幾十年,最後在統一全國的前夕被自己的心腹家臣謀殺


    據說此人已經絕後


    而這個織田信秀如今又用他老祖宗織田信長父親織田信秀的名字,這算不算欺師滅祖?還是說這也是日本特色?


    【3、您今天見過趙秘書,獲得相關情報——趙秘書是日本領事館安插在張局長身邊的奸細,本名誌鳥榮八郎。】


    張義不屑一笑,聽聽這名字,誌鳥榮八郎?鳥名不說,難道此人有七個哥哥?


    一夜無話,這個夜晚很多人沒有睡著,電話和電台電波忙碌了一夜。


    第二天,報紙媒體首先引爆輿論。


    在媒體記者將日本人和漢奸所做之事報道後,開封各界反應強烈,有識之士和有良心節操的民眾紛紛抗議起來。


    他們找不到特務處開封站的辦公地點,紛紛以危害國家安全、陰謀重大的口號將警察局包圍了起來,一致要求政府和日方嚴正交涉,嚴懲間諜和漢奸。


    學生更是爆發了罷課遊行。


    學校的老師和有識之士聯名寫信:


    “日本當局自九一八以來,對我國肆意侵略,陰謀破壞,造謠煽惑,無所不用其極。


    此處開封事件,蛛絲馬跡,尤足暴露其侵略野心,竊念既以武裝施行威脅,又複慫恿浪人,潛伏腹地,密謀破壞,究其用心,非達其吞滅我國之欲望不止”


    要求全國和省市“嚴加防範、以遏亂萌”,對參與其中的漢奸“尤其應處以極刑,以昭炯戒。”


    遊行隊伍先是到了警察局…


    昨天還一心為民的局長此刻成了階下囚,刑偵處長、隊長也被抓了,警察局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


    幾個副局長剛想收拾殘局,好好表現一番,結果被憤怒的民眾直接扔石頭雞蛋砸的頭破血流.


    遊行隊伍從警察局一路出發,然後迅速包圍了日本領事館,小鬼子做賊心虛,大門緊閉…


    丟了雞蛋和石頭之後,遊行隊伍依舊難掩憤怒,迅速衝向了城內賣日貨的店家商家,一頓燒搶打砸.


    由於證據確鑿,又迫於壓力,日本領事館川越茂的秘書八穀不得不代表大使館惺惺作態表示了歉意


    嘴上說著此事和日本人無關,但實際上日本人也有點慌神,一次被逮捕了十幾二十名特工,如果他們不出麵解決,那這些人就真的被當做“漢奸”處決了


    小鬼子自然不會承認他們是日本人,這無異於直接撕下了他們偽善的外衣,日本人絞盡腦汁最後想出一個主意,讓這些人詐稱朝鮮人。


    麵對外交和國內的輿論壓力,果黨這邊一邊被迫選擇接受日本人的說辭,一邊抱著快刀斬亂麻息事寧人的態度,迅速在開封軍事法庭展開審判。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讓人驚歎。


    為首的織田信秀、山口、電中被判處間諜罪15年。


    其餘等人被判處間諜罪10年左右。


    而漢奸趙有德等人當天就在菜市口執行了槍決,上萬群眾前往圍觀了漢奸最後的窮途末路…


    此事剛完,綏靖公署主任劉質召開新聞發布會,接受采訪…


    大談高談國軍在中牟縣一舉殲滅危害地方多年的以宋要武為首的土匪勢力,可謂大快人心…


    當場就有深受土匪荼毒的老百姓、鄉紳等各方代表送上感謝錦旗、萬民傘,直唿青天大老爺


    夜晚,開封汴河碼頭。


    夜色下的江邊,星光點點,安靜而深沉,無數小船在江邊停泊,靜靜地等待著黎明的曙光。


    遠處哀怨悠長的船笛聲中,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碼頭。


    趙秘書從駕駛位置下來,拉開車門,後座下車的是剛剛出獄的張局長。


    他似乎一夜老了很多。


    趙秘書道:


    “局長,古董和字畫等我已經打包好了,帶不走的東西全部緊急變賣成了金條,還有美金,總之能帶走的都已經裝船了。”


    說著他吹了一個口哨,一輛大船緩緩從隱蔽處駛了過來。


    船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用油布包裹著,船頭站著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


    張局長幽怨地歎息一聲:


    “都說人生兩處悲劇,一是萬念俱灰,一是躊躇滿誌…罷了,李太白說千金散盡還複來.”


    趙秘書諂媚道:“還是局長有先見之明,狡兔三窟.”


    “別叫局長了


    如今我無官一身輕,先去上海當一段時間寓公.等後麵疏通好門路,再慢慢起複”


    說著他拿出一疊法幣塞給秘書:


    “這幾年也辛苦你了.等我在上海安頓好,馬上接你過去.那邊的生意還需要信任的人打理呢。”


    他不容拒絕地將錢塞到秘書手中,拿起腳下的一個行李箱,直接往船的方向走去。


    但到了船邊,卻見船板沒有放下來,再看幾個船夫抱著胳膊一臉冷漠的樣子,張局長暗暗皺眉:


    “趙秘書,這是怎麽迴事?”


    他一迴頭,就見趙秘書那張處於陰暗中的麵孔格外陌生,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猙獰陰鷙。


    他不屑一笑,道:


    “你們中國有句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局長你馬上要走了,我也送你一句話,你的老婆和黃金美元我就笑納了,謝謝您這幾年的照顧。”


    張局長警惕起來:“你們中國?你不是中國人?”


    趙秘書趾高氣揚道:


    “實話告訴你,我是大日本帝國領事館的特工“


    張局長恍然大悟,冷哼一聲道:


    “你知不知道我和八穀秘書也是有交情的?”


    趙秘書不屑笑道:“這就是八穀秘書的意思.你一個失去利用價值的廢物”


    說著他衝著幾個船夫嗬斥:“還不動手?”


    “我看誰敢?”


    “砰砰砰砰”


    幾聲槍響,張局長不可置信地跪倒下去。


    “砰。”趙秘書一腳將他揣進滾滾江水中,他得意洋洋道:


    “開船,在另一邊靠岸,將財產運到大使館”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槍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手槍和衝鋒槍。


    一個迴合,趙秘書和幾個船夫全部被消滅,丟入江水中。


    槍聲落幕,大批的便衣從四周衝了出來。


    張義揮手道:“搜。”


    半個小時後,搜查結束了,兩輛黑色轎車徐徐靠了過來。


    汽車後座的帷幔拉下,露出戴春風黝黑冷峻的臉。


    “處座,船上滿滿十二箱貨,珠寶黃金玉器,尤其是古董字畫更是滿滿幾大箱。”


    戴春風滿意的點點頭:


    “我早就知道這廝狡兔三窟,看來他沒少貪汙啊,蛀蟲.


    哼,也算他慷慨解囊,這筆錢就充當特務處的經費吧。”


    張義暗中翻個白眼,要不要我稟報,你何來早知道?


    當然了功勞都是領導的,他恭維道:


    “處座明察秋毫,高瞻遠矚啊。”


    王新亨也道:“處座辛苦了,這些珍貴的東西就應該留在處座這裏…


    要是因為這些漢奸小人作祟,落到日本人的手中,有天流落異國,那我們可成了國家的罪人。”


    “行了,少給自己戴高帽子,是不是為國家挽迴了損失,還要拿出一點犒勞自己?”


    戴春風譏笑一聲,用手絹擦了擦鼻子,沉吟道:


    “兄弟們辛苦了,該獎勵的就要獎勵,但國家的東西個人一分一毫都不能亂動。”


    “行了,馬上將貨卸下來,秘密運往火車站,我親自押送迴金陵。”


    說著他拉上車窗帷幔,心滿意足地走了。


    張義:……


    王心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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