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趕忙行禮,有些焦急的迴道:“八大王說的哪裏話?俺一個村野愚夫出身,哪裏敢挑三揀四?四姐兒溫柔體貼,俺若能娶了她,實在是十世修來的福分。”


    那四姐兒頭垂得更低,張獻忠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今日額便做主,把四姐兒許給你,讓你洞房花燭了如何?”


    毛孩瞥了眼滿臉羞紅的四姐兒,卻見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一雙水汪汪的眼中全是期待,毛孩不由得心中一酸,還是推脫道:“八大王莫要取笑在下了,莫說俺娘同不同意,俺們軍中有規定,要娶妻也得先向上麵報備,上麵要派人來做背景調查的,八大王應該也知道,當初就有錦衣衛滲透了咱們軍將的家眷,在我軍南下河南前,差點鬧出大事來。”


    “我軍!”張獻忠重重念了一句,依舊是笑容滿麵,但目光卻微微陰冷了一些:“毛孩兄弟,你在咱獻部呆了多久?額老張也沒虧待過你吧?怎麽心裏頭還總是想著武鄉軍?今日趁著酒興咱們好好說道說道,到底額獻部和武鄉軍差在哪裏?”


    周圍本來笑嗬嗬看著熱鬧的官將們都悚然一驚,氣氛頓時凝重了下來,一旁的四姐兒扯了扯毛孩的衣服,毛孩卻搖了搖頭,環視了一陣周圍,不知怎的,忽然一股熱血湧了上來,毫不畏懼的直視張獻忠:“去年十月,獻部一部兵馬破重慶府忠縣,因該城官紳軍民抵抗激烈,所部傷亡慘重、該部將領親弟亦戰死於城下,故憤而屠城,全城官紳百姓、軍卒將官,無分老幼,一概殺盡......我大熙的將帥戰士們,即便祖墳被刨了,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此事咱老子早就處置過了!”張獻忠臉色有些難看,周圍的將官連大氣都不敢出:“那廝違反軍紀、敗壞額獻部名聲,咱老子親自操刀,剁了他腦袋。”


    “這就是獻部和我大熙的不同!”毛孩打斷了張獻忠的話,全然不顧一旁的李定國瘋狂的眼神暗示,斬釘截鐵的說道:“八大王,您處置那廝,是因為軍紀、因為名聲,是擔憂因為他的屠城而致使四川其他城池驚懼之下反抗更為激烈,是擔心他違抗軍令私自行動的行為禍亂軍中,可那滿城屈死的百姓們呢?他們在您心中有多少分量?您處置那廝的時候,心中有幾分是想著為那些百姓討個公道?”


    “說到底,您隻想著自己,心中根本就沒想過那些百姓,所以您幹幹脆脆將那廝砍了,沒有公審、沒有對軍中的教育、沒有對百姓的祭奠,就隻是砍了顆人頭而已!”毛孩感覺到衣服的扯動越來越頻繁,扭頭看向四姐兒,隻見她滿臉驚惶,眼中都泛出淚花來,毛孩隻覺得心中酸酸的,但語氣卻更加的堅定:“八大王,獻部之中,恐怕也有不少人和您一樣,心中隻裝著自己的宏圖霸業、根本就沒裝進過百姓吧?”


    張獻忠握著酒杯的酒越來越緊,卻沒有說話,依舊滿臉堆笑的看著毛孩,毛孩卻輕輕歎了口氣:“但俺們大熙不一樣,俺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百姓而奮戰的,如今大熙的梅先生、杜先生他們搗鼓的什麽‘儒家大道’、‘孔孟禮義’什麽的俺不懂,但俺是看著執政當年是如何做起來的,大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政權!”


    “所以時至今日,全天下的軍隊和政權中,隻有我大熙沒有過屠城、沒有過有組織的劫掠百姓,不單單是執政的中軍沒有,任何一支大熙的軍隊,都從來沒有!”


    “因為俺們心裏裝著百姓,底下的弟兄犯了害民傷民的錯誤,連執政也要做檢討,八大王,您可曾向普通百姓道過歉?”毛孩長長出了口氣,微笑道:“八大王,俺毛孩和您還有獻部的大多數弟兄都一樣是窮苦出身,但咱們.....有不小的區別,要行的道路,也不是一條,俺給您句實話,四姐兒俺喜歡,但俺終究不是獻部的人,恐怕會耽誤了她。”


    張獻忠眯眼看著毛孩,毛孩毫不動搖的與他對視著,李定國在一旁束手無措、抓耳撓腮,孫可望目光在毛孩身上打量著,眼中滿是玩味,四姐兒卻漸漸平靜了下去,隻是眼中的擔憂依舊久久未散。


    周圍的氣氛一時陷入了冰點,慢慢向外擴散著,附近在飲宴的官將貴人見這邊氣氛不對,陸續都停了下來悄悄打量著這邊,到最後,連歌舞都沒了聲響。


    張獻忠眼中兇光閃爍,過了一陣,卻又漸漸平息了下來,拍著毛孩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夠坦蕩!自從橫天一字大王去後,敢與咱老子說真話的便越來越少了,毛孩兄弟,俺就是看中你這一點才喜愛你!”


    周圍的人群都鬆了口氣,趕忙一個個笑嗬嗬的隨口附和,李定國趕緊順竿爬,吆喝道:“歌舞怎麽都停了?今夜大歡喜的日子,沒歌舞怎麽行?接著奏樂接著舞!”


    “四姐兒你既然喜歡,那就非得嫁你不可了,咱老子也不管你同不同意了,這幾日就給你們辦大婚!”張獻忠哈哈笑道,將毛孩手裏的酒杯搶過扔遠:“好女婿,當飲金杯!”


    孫可望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取了個金杯過來,毛孩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怎的想起了“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的典故來,也隻能接過金杯與張獻忠對飲了一杯。


    張獻忠飲完這杯酒,意味深長的看了毛孩一眼,笑嗬嗬的轉身離去,李定國趕忙湊了上來:“毛大哥,你一貫算是圓滑的,怎的今日說的如此直白?義父在試探你,你往常都是推諉過去便罷了,怎麽今日忽然硬頂了迴去?”


    “俺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進了成都城,知道俺們兩家再也沒有什麽合作的餘地了吧?”毛孩聳了聳肩:“所以幹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早晚要攤牌的,幹脆今日說個清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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