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我摸不透盧二爺每一劍劍上的內力狀態,每次接劍都吃了暗虧。不過我也沒讓他太好過,所以他隻怕出劍也比平時要慢,但這種打法,總歸是主動的人更占便宜,所以他每一劍都能壓得我不得不接。我若下次還對上盧二爺,你們可有什麽建議給我?”


    鳳凰搶先道:“先發製人!哥哥若使出昨天對陣天門派掌門的那套劍法,我看盧二爺根本沒有機會再壓住你。”


    我搖頭道:“先發製人確實是個好的策略,但以盧二爺之經驗豐富,難道他從來沒遇到過搶攻的對手麽?”


    文煉默默點頭,鳳凰卻不以為然,道:“那是他以前從來沒遇到過哥哥。哥哥本來就比他內力強很多,不然他怎麽會累吐血了?”


    文煉一愣,又繼續點頭。我不由莞爾,道:“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若還是今天這麽被動挨打,就算拖垮了對方,自己也累得不輕,要是還有其他敵人怎麽辦?”


    鳳凰嬉笑道:“這不是還有我嘛……”


    文煉有些慚愧,道:“文煉功力低微,沒能幫到先生……”


    我打趣道:“你跟我時候尚淺,你瞧盧二爺多大年紀才有這般功夫?我看你不需要練到那個歲數,隻要再過十年……”


    此時突然聽到一聲冷笑,然後便有人喝道:“真是大言不慚!”


    我聞言也不驚訝,隻微笑著看著聲音來處。我早就發覺有人窺伺,隻不過沒想到這迴來的不算生人。鳳凰和文煉倒是吃了一驚,看到來人後鳳凰卻頗有幾分怒意,道:“是你!”


    從圍牆上飄然而落下一個身材修長的清麗女子,身背長劍,長眉入鬢,正是前日在八角巷遇到的那個手持重劍的女子。我仰著頭看著天,道:“現在這人啊,真是不可貌相,瞧著正經,卻大白天的不走正門要翻牆……”


    鳳凰插嘴道:“哪裏正經了,前天他們分明是從翠微樓裏追出來的……”


    “啊!”我頗為訝異,“你還知道翠微樓是幹什麽的?從翠微樓出來的姑娘,未必就不是正經姑娘。”


    那重劍女子麵上含了一層薄怒,道:“上迴見你還覺得你老成持重,怎地說話如此輕浮!這般說話也不怕教壞孩子。”


    我詫異道:“李某那句話輕浮了?翻牆說錯了?從翠微樓出來的姑娘難道一定是不正經的?”


    鳳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文煉也緊緊的抿住了嘴。重劍女子冷冷的看著我,道:“你剛才胡亂點評江湖前輩,便是輕浮!”


    我“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說這個,我還以為真的有人是不正經的……盧二爺的功夫我自然是敬佩的緊了。所謂十年的說法,雖說是有些浮誇,但也不過是李某鼓勵鼓勵自己的學生罷了。”


    重劍女子輕哼了一聲,眼神也轉向了文煉,道:“你就是……”


    她話隻說了半截,突然就不說下去了,看著文煉的眼神頗為複雜。我心裏有數,拱手問道:“姑娘怎麽稱唿,來此何幹?”


    重劍女子略一停頓,便道:“我姓崔。”


    文煉“啊”了一聲,我看了他一眼,他嘴唇微動,似乎有些激動。我問道:“崔姑娘可是柏嶺崔家的人?”


    重劍女子眼睛盯著文煉,輕輕的嗯了一聲。


    “嗬嗬,我和崔家倒還真是有點緣分。不知……”我也隻說了半截,便發現我壓根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崔家人稱唿盧將軍的外室崔夫人,便索性給文煉丟了個眼神,讓他自己問。


    文煉眼圈紅了,直接問道:“姐姐可認得我娘親?她現在怎麽樣了?”


    重劍女子沉默了半晌,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我有很多年沒迴柏嶺了。”


    我有些驚訝,文煉更是失落無比,他呆了半晌,才勉強問道:“姐姐是崔家哪一位?和我娘親怎麽稱唿?”


    重劍女子沒有迴答,隻搖了搖頭道:“你不能叫我姐姐。”


    文煉茫然了片刻,突然猛地抹了一把眼睛,道:“那……您今日過來可是有事?也找我先生比武麽?”


    重劍女子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李先生的對手,上次便已經輸了。”她突然朝我行了一禮,嘴唇微動,卻沒有再說話。


    我微微一笑,道:“上門便是客,文煉,去給崔姑娘上茶。崔姑娘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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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落座以後,半晌都沒人說話。文煉呆呆的在想著心事,我在猜測重劍女子的來意,隻有鳳凰一直盯著重劍女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半天,重劍女子才開口道:“盧家二爺來過比武?”


    我笑道:“原來崔姑娘是來跟我探討武功的?盧二爺上午剛來過,和我切磋了幾招。”


    重劍女子道:“勝負如何?”


    鳳凰頗有幾分得意道:“當然是我哥哥……”


    我趕緊截下話頭,道:“切磋而已,哪裏分得了什麽勝負。盧二爺名不虛傳,李某運氣不錯。”


    重劍女子看了鳳凰一眼,鳳凰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但乖乖的沒有再說話。重劍女子麵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我今天來,是為了一件事……”


    我突然站了起來,看向垂花門,驚訝道:“你怎麽來了?怎麽不在家好好養傷?” 鳳凰一躍而起,叫了聲:“鄭姐姐!”小跑著過去攙住了她。


    鄭初晴麵色還有些蒼白,行動也略見遲緩,她低聲道:“我睡過頭了……你們都吃過了麽?”


    鳳凰大聲道:“吃過了!今天是我和文煉輪流下的廚,崔媽媽還誇我們做的好吃呢!”鄭初晴摸了摸鳳凰的頭,抬眼看到了院子裏的客人,突然止住了步,整個人愣住了。


    重劍女子望著鄭初晴,忽道:“我早聽人說,鄭家讓人奪了家傳寶劍,不但不以為恥,還把家裏最要緊的姑娘送到人家家門口……”


    我左右四顧道:“咦?還有這種好事?我怎麽不知道??人在哪呢??”


    重劍女子冷哼了一聲,鳳凰辯道:“鄭姐姐是來學功夫的!”


    鄭初晴麵不改色,對著重劍女子深深的行了一個女禮,道:“崔姐姐,絕對沒有這種事情,您可能是聽錯了。”


    我有些奇怪,我印象裏她似乎從來沒有這般行過禮,還是女式的萬福禮。以前見我也就拱拱手,要麽就直接跪地上要行大禮,最近平日見我就已經隻有注目禮了,就是眼神掃得我毛毛的。


    我笑道:“若真有這種好事就好了,還別說,鄭家的姑娘還都挺漂亮的……”這話一說頓時人人側目,鄭初晴橫了我一眼,鳳凰也衝我聳了聳鼻子。


    我撓了撓頭,然後若無其事的叫眾人就坐,又問重劍女子道:“崔姑娘還沒說今日來找李某何事?”


    鳳凰突然插嘴道:“前天你陪著的那個女孩子,怎麽沒來?”


    我覺得那天經曆驚悚難言,是以一直沒問此事,沒想到鳳凰居然還惦記著。那個孩子亦是雌雄難辨,也不知道鳳凰怎麽看出來是女孩子的。我忽然又想到鳳凰自小似乎也沒有和她適齡的女伴,以前鄰居中左家和黎家的姑娘年歲都比她大不少,從沒有人能陪她玩一些隻有小女孩子玩的遊戲。文煉和她歲數相近,但也是這幾個月才認識的,又是男孩子,或許這也是一種童年的缺失吧。


    我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怎麽,才隻見過一麵,就惦記上了?”


    鳳凰笑嘻嘻的,道:“她問我喜歡什麽,還說帶我去吃好吃的。”


    我聽得直翻白眼,氣的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喝道:“就知道惦記吃!老子從小餓著你了還是咋地!”鳳凰捂頭唿痛,我突然想起那天的事來,奇道:“你們不是在討論劍法麽?怎麽說到吃的去了?”


    鳳凰哼了一聲,道:“我就說了哥哥走神了在聽我們說話,不然這個姐姐根本壓不住你。她看到哥哥有些生氣了,就說這個姐姐馬上快輸了,才問我喜歡什麽,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好家夥,見縫插針啊。我瞅了一眼重劍女子,她看上去似乎有點尷尬。我問道:“那個孩子……是個女孩子?”


    重劍女子點頭道:“我家……貴人,自然是女子。”


    我暗自鬆了口氣,道:“那可敢情好,有空就帶她過來,讓鳳凰陪她玩兒。”


    重劍女子道:“我今日來,其實就是為的此事……”


    此時外麵突然兵器之聲大作,我方才就覺得外麵似乎有些鬧哄哄的,這下聽到金鐵之音頓時有些緊張。我問鄭初晴:“你剛才過來的時候,可看到門外情況?”


    鄭初晴道:“我就是因為看到外麵很多人,才……翻牆過來的。”


    我:“……你,你有傷還能翻牆?”


    鄭初晴小聲道:“我搬了梯子……”


    我:“……”


    鳳凰笑嘻嘻的摟住了鄭初晴,道:“姐姐,哥哥罵你不正經!”


    我:“……”


    鄭初晴一臉困惑,重劍女子卻罕見的看著鳳凰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轉頭問鄭初晴哪裏受傷了。我怒瞪了一眼鳳凰和鄭初晴,高喊道:“楊媽媽!”


    楊媽媽應聲進來,我問她外麵出了什麽事,她笑道:“先生勿要擔心,前邊一前一後來了兩個人,先來的那個叫黃沙萬裏白塔山,是河西五霸中的老三,說要來拜會先生切磋武功。後來的那個應該是五路神劉興,恰好在前邊遇上了。這兩人看來是有仇,上來就要動手。當家的就勸他們去外麵去了。這可不,已經打起來了,街坊領居們正看熱鬧呢。”


    鳳凰一聽又要蹦起來:“走!咱們去……”但她一看我瞪著她,頓時把後麵幾個字吞了,一溜煙的跑到我身邊。她一邊輕輕的搖著我的胳膊,一邊拖長了音:“哥哥——”


    我聽得頭皮發麻,感覺一身雞皮疙瘩集體起立。我趕緊喝道:“打住!”我忍不住低聲抱怨:“這他娘的都跟哪個妖精學的……”諸人一同大笑,連兩個冰山美人都一同綻開了笑顏。我肅容道:“這二人都是來找我的,來的就是客。他們門都沒進,茶也沒喝,我卻在一邊看熱鬧,這合適嗎?”


    楊媽媽思忖片刻,也道:“確實不合適,至少先生您不適合出去,出去了至少也要管一管——那熱鬧便也看不成了。”


    鳳凰頓時撅起了嘴,我看了一眼鄭初晴,道:“若是往常,讓鄭姑娘陪著你們兩個去瞅瞅倒也無妨。如今嘛,一來鄭姑娘有傷,二來我怕再有天門派掌門那樣的高手埋伏在一旁……”


    重劍女子突然道:“不若我陪兩個孩子去前門看看?”


    鳳凰愀然不樂,道:“算啦。我不看就是了。”


    文煉卻道:“先生讓崔家姐姐陪鳳凰去看看吧,我在這裏陪著先生說話就好。”


    我道:“崔姑娘是客人,咱們做主人的怎麽能使喚客人去做事呢?”


    重劍女子站了起來,道:“李先生是擔心我看不住兩個孩子?什麽客人不客人的,我現在告辭就是了。”


    我突然想到這重劍女子似乎有豐富的看護孩子的經驗,武功也相當不錯。況且家裏就那麽大,距離就那麽遠,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我似乎有些謹慎過頭了。我打定主意,急忙站了起來,笑道:“崔姑娘何須如此,那就煩請崔姑娘代我走一遭好了。我就在院中相候。鳳凰,文煉你們兩個便都去吧。”


    鳳凰一聲歡唿,跳了起來,一手抓住了文煉,又一手抓住了重劍女子,道:“姐姐,我們快走!”她連拉帶拽,拖著二人飛快的走了。楊媽媽估摸是聽說這女子姓崔,竟然大為放心,一句質疑也沒有,也笑著跟了出去。院子裏頓時便隻剩下了我和鄭初晴。我看了她一眼,她一雙美眸也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我心裏有些發毛,喝了口茶水,便揮手道:“你也出去看看吧,盯著鳳凰讓她別太興奮了。”


    其實我話剛開口就當即想起她身上有傷,麵上依舊帶著幾分疲倦之色。我輕拍了一下額頭,趕緊又道:“呃,忘了你有傷了,要不你先去鳳凰床上躺一會兒?”


    鄭初晴垂下眼眸,輕輕的嗯了一聲,那感覺真是說不出的溫順。我瞧得心驚肉跳的。她起身離去後我又想起忘了問問她重劍女子到底是崔家的什麽人,跟的什麽主子。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點亂了方寸,趕緊又喝了一大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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