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道:“看不出來,小姐也是內家高手?小姐好意,李某心領了。小姐收留迴護之恩,李某也銘記於心。隻是內息走火異常兇險,小姐和李某白天才剛認識,不過一麵之緣,小姐何苦冒偌大風險?”


    江浸月嫣然一笑:“能與公子比鄰而居,便是緣分。再說我與小鳳凰一見如故甚是投契,便是瞧著小鳳凰麵上,總得一試。公子勿要再多言了,我自有分寸。李公子,把手掌打開吧。”


    我閉上了嘴照做。隻見江浸月雙手如蝴蝶翻花般穿梭交疊,做了幾個手勢,點了我上身的幾處穴道,然後輕輕雙手對上了我的手掌。我隻覺得江浸月這幾個手勢又優美又嫵媚……還有幾分眼熟,一時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見過。然而不過片刻,便感覺到一道真氣從手掌傳了過來。我心中一凜,趕緊閉上眼睛,收攏心神運功。


    江浸月內功修為不凡,綿長而且有力,似乎和胡伯並非一路。但我隻和胡伯對過一掌,也不能就此下結論。我滿腹疑竇,但又不敢大意。我故意讓自己的內息左衝右突,直到江浸月也逐漸額頭冒汗,才慢慢讓內息屈從於她,變得緩和平靜。整個過程,我始終沒有沒有感覺到任何古怪不妥,甚至還借機讓自己的一縷真氣入侵了她的丹田,順著她的經脈粗略的查探了一遍。


    我終究是放下心來,睜開的眼睛裏都流露著笑意。江浸月也睜開了雙眼,但眼神裏似乎滿是疑惑。她看著我含著笑意的眼神,陡然間臉紅了,啊的一聲驚叫,抽迴了雙手。


    我好整以暇站了起來,朝著江浸月深深地行了一禮,道:“李某謝過小姐大恩。若小姐有何差遣,李某定竭力以赴。”


    江浸月愣了一下,滿眼都是不解,估計是不明白明明點了我的穴道,我為什麽能夠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她虛扶了一把道:“公子何須客氣……有什麽差遣不差遣的,隻須公子多放小鳳凰陪陪我便好。”


    我慢慢的直起身,看著江浸月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紅暈,心中仿佛去了一塊大石般輕鬆。我笑道:“此事好說,小姐若有閑暇,差個人過來說一下便可。”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道:“怎麽?公子不是不放心麽,這下又肯了?”


    我笑道:“小姐於我有大恩,再說陌上芳菲有小姐和胡伯這樣的高手,李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此時鳳凰和夏煙從樓上下來了,想是聽到了我說話的聲音。鳳凰大叫著哥哥,哭著撲向了我的懷中,我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鳳凰哭叫道:“哥哥!哥哥!你怎麽吐了這麽多血,嚇死我了!”


    我一邊輕拍著鳳凰的後背,一邊柔聲的哄她。夏煙遠遠的站著,眼睛紅紅的,麵帶喜色卻不掩擔憂。我含笑看了她一眼,示意自己沒事。崔媽媽此時靠近小聲道:“先生,文煉少爺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我點了點頭,悄聲對崔媽媽道:“把鄭姑娘這身血收拾收拾,想辦法把鄭姑娘送迴她自己的院子,她若是清醒了,告訴她武功的事不用難過,我會幫她的。”


    崔媽媽點頭應了。我放下鳳凰,向江浸月告罪道:“鄭十三是和我比武的時候突然走火入魔的。事發突然,救人要緊,我怕鄭家和盧家的人來和我起爭執才避到小姐處的,還有個小輩留在家中,我放心不下,想先迴去看看那孩子是否無恙。鄭十三我帶走也不便,就先留她在小姐這裏休息一下,等她醒了自有崔媽媽送她迴去。至於鳳凰嘛,就先麻煩一下江小姐了……我馬上就迴來。”


    江浸月愣了一下,然後便笑道:“兩家這麽近,李公子但去無妨。”


    我笑著謝過了江浸月,然後摸了摸鳳凰的頭,低聲道:“哥哥看一下文煉,等下就過來。”鳳凰含著淚應了。我便隻身一人出門上了兩家的隔牆。我剛上牆,便看到自家院牆的角落裏藏著的小馮,朝我點了點頭,示意無事。我也很滿意小馮今晚的表現,下了牆便也朝他讚許的點了點頭,然後背然後過身子朝文煉的房間走去。


    我剛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一物,似乎沒有瞧見,正準備轉頭再找時,陡然間警兆忽現,我急急一偏頭,便見一發弩箭擦過我的發絲。我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然後緊接著又是弩箭二連發,我轉過身來,運起身法一一避開,然後飛一般的衝向離我不過四五米的匿在角落的小馮。


    我反手連劍帶鞘抽出歲月,一揮手把弩槍連同他的右臂一齊打的粉碎,然後再接一手刀,打斷了他的左臂肱骨,隻聽得他一聲淒厲的慘叫,我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我一把抓起他的身子,往院子中間一甩。隨即又見一把銀針又撲麵而來,我心裏有準備,但靠的太近,依舊隻是將將躲過。


    小馮身後一直藏著一人,蒙麵黑衣,隻看得清一雙驚怒交加的眼睛。我哼了一聲,怕這人還有後招,也怕這人身上有古怪,趕緊以劍代指,戳了他身上各處要穴,黑衣人悶哼數聲,靠著牆角慢慢的坐了下來。


    我隨手用劍一挑,挑掉了那人的麵罩,隻見了一張尋常普通的男人的臉。那人嘴臉尋常,鼻子有些尖,略有些陰騖,但似乎好像在哪裏見過。此時被我甩到院子中的小馮已經摔在了地上,卻並無聲息,估摸是暈過去了。


    然而小馮之前在黑夜中淒厲的慘叫已經驚動了不少人,隻見楊媽媽小心翼翼的從屋子的側窗裏露了個頭,我問道:“文煉有沒有事?”楊媽媽點了點頭,我喝道:“說話!不要點頭!”


    楊媽媽嚇了一跳,趕緊道:“沒事……”然後還聽到文煉喊道:“先生,我沒事!”


    我這才放下心,擺了擺手道:“進去,不要出來。”


    這會兒數道黑影,翻過了我家的圍牆落到了院子中。我瞧著這幾人,剛好是鄭家姐妹和盧文煜,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人和鄭潮、胡伯落在後麵。隻見盧文煜一落地就衝我喝道:“怎麽迴事?這人是誰?李老實,你又在行兇傷人!晴妹妹人呢?你把她帶到哪去了?!”


    我皺了皺眉,沒有應聲。這時那個生臉公子走到人前,朝我拱手道:“閣下就是李老實?在下盧文炫。久聞閣下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


    這盧文炫約莫二十五六歲,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說話也客氣。我迴禮道:“見過盧大公子。今夜得見公子玉麵,真是三生有幸。”然後再衝著鄭潮施了一禮道:“見過鄭大俠。”鄭潮臉色如常,迴了一禮。我又朝著盧文炫接著道:“大公子說久聞二字,在下愧不敢當,反倒是在下長在樊陽市井,久聞大公子大名倒是真的。”


    盧文炫微微一笑,道:“我聽文煉說,在先生門下所學匪淺,我也冒昧跟著文煉叫一聲先生。”


    我也笑道:“大公子真是客氣,直唿我名即可。”


    盧文炫笑容一收,道:“先生於我盧家有恩,我不敢冒犯。隻是我弟文煜說鄭家十三小姐被先生打傷並擄走,可有此事?”


    我聽到“有恩”一說有些詫異,還看了一眼鄭潮,他卻並無異色。我笑道:“焉有此事!文煜兄怕是看錯了。”


    盧文煜怒道:“怎麽沒有!我站在屋頂上,看到你和鄭家妹妹比武,不知道你說了句什麽,鄭家妹妹忽然就倒了,就像中了邪一般……啊!莫非,莫非你會傀儡妖術?!”


    諸人俱是一驚,盧文炫也愣了一下,喝道:“你剛才怎地隻說他打傷了十三小姐,然後把她帶走了,還把你打暈了。”


    這邊鄭家雙胞胎一齊拔劍,鄭潮也把手放在了劍上,鄭令明吒道:“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武功忽高忽低的,莫不是邪術?!”


    我哭笑不得,道:“諸位想什麽呢!十三小姐和我比武的時候氣有些岔了,她約了下次再找我比武,人就走了,沒準現在她已經迴自己院子了。”鄭家雙胞胎的劍也依舊握得緊緊的,盧文煜也是一臉怒容拔出了劍。盧文炫有些疑惑,鄭潮也是眉頭皺起。反倒是胡伯依舊一臉雲淡風輕。


    我苦笑道:“說到傀儡妖術,現下這裏就有一個傀儡妖人。”我往那個角落裏一指,然後道:“這個蒙著麵的妖人用傀儡術製住了我家的一個傭人,被我點了穴,我還在想不知道怎麽處置才好。盧大公子,不如您來拿個主意?”


    盧文炫微一停頓,便道:“我不相信將軍大人會把文煉托付給傀儡妖人。李先生,你確定此人就是傀儡妖人?這些年來從未有人能抓到傀儡妖人的活口。”盧文炫一邊說著,一邊朝那個黑衣人走了過去。


    鄭令明卻突然跳到盧文炫身前,道:“盧大哥小心!這人名字叫老實,人卻奸猾無比。盧大哥你千金之軀,怎能冒險,不如小妹我去替你看看。”此話一出,場上突然靜了一刹,那邊同樣舉劍的鄭令昭怒容上臉,盧文煜驚詫的張大了嘴巴,鄭潮冷冷的斜睨著鄭令明,隻有胡百臂依舊若無其事……估計他也沒明白這裏麵有什麽事。


    盧文炫則臉色又肅了兩分,道:“不用勞煩明妹妹——呃,明姑娘,我上去隻問幾句話而已。”


    鄭令明臉色微變,又笑道:“那我陪盧大哥一起好不好?我也沒見過傀儡妖人呢。”


    鄭令明的聲音肉眼可見,啊不對,是肉耳可聞的變得軟糯嬌嗲,聽的我不由好笑。趁著盧文炫還沒答話,我索性促狹道:“明妹妹若要上前倒也無妨,隻不過要小心一點,莫要直視那妖人的眼睛。”


    鄭令明怒道:“明妹妹也是你喊的?!”


    盧文炫卻有些驚訝,道:“先生是說,眼睛是傀儡術發動的關鍵?”


    我沒理鄭令明,答道:“正是。我曾在將軍府遇到過一個傀儡妖人。恩,那天晚上兩位盧公子,兩位鄭姑娘也都在。呃……那個妖人眼神直視我,嘴裏喃喃的似乎是在念咒……嗯?”


    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妖人和將軍府出現的那個妖人頗有幾分肖似!而最最古怪的是,這個妖人被我製住之後一聲未吭,我分明隻點了他的穴道,並沒有打暈他,也沒有點他的啞穴。我再看那個妖人,他表情平淡的很,連剛才看到我的驚怒也不見了,平淡的甚至有幾分呆滯。我暗覺不妙,喝道:“不好!明妹妹小心!”


    鄭令明怒道:“不許你叫……”此時場上風雲突變,委頓在地的傀儡妖人驀地暴起,一道黑影直撲向鄭令明,場上頓時一陣驚唿。我趕忙連劍帶鞘擲出歲月,那黑衣人的雙臂竟被生生打斷離體而落,歲月則直接插在了牆壁上。但那人似無所覺,也不慘叫,依舊撲到了被驚呆的鄭令明身上,猛的一口衝著她的脖子咬了過去,鄭令明總算有了一點反應,險險的後退了半步,黑衣人那一口便隻咬在了她肩膀上。


    鄭令明頓時慘叫出聲,又尖又銳的聲音讓場上所有人都悚然一驚。鄭令昭衝了過來大喊:“妹妹!”。盧文炫此時的劍也到了,隻見血光迸進,那長劍斜斜的穿胸而過,但那黑衣人依舊死死的咬著鄭令明的肩膀。


    我再追上飛起一腳,直接踹碎了黑衣人的下巴,黑衣人這才從鄭令明身上摔在了地上,然後帶著狂噴的鮮血依舊掙紮著要爬起來。我高高躍起從上而下,雙腳踏住了他的背心。黑夜之下,血泊之中,那人滿臉是血,兀自在死命扭動掙紮,猶如一地獄厲鬼要從這血色鬼淵中爬出來一般。我喝道:“大公子,此人已經變成了死傀儡,尋常殺招也都無用,隻能斬首!”


    鄭令昭已經抱著鄭令明後退坐倒到了一邊,鄭令明花容慘淡,滿臉是淚,慘慘唿痛。盧文炫卻有些猶豫,似乎在糾結要不要下手。此時站在後麵的的鄭潮忽然拔劍近前,隻見寒芒一閃,一個人頭血淋淋滴溜溜的滾到了坐在地上的鄭氏姐妹身邊,鄭令明又是一聲驚叫,直接昏了過去。那無頭軀體狂噴著鮮血仍舊扭曲掙紮了半晌才停了下來,真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鄭潮很是不滿,冷著臉問我道:“少俠既然知道如何應對,為何不下手?”


    我忍住不適,皺眉道:“我的劍還插在牆上呢。再說我一介布衣,殺人這種事要吃官司的,萬一有人說我殺的不是傀儡是平民怎麽辦,我可還有一家老小。這種事還是鄭大俠來做比較合適。”


    鄭潮被我噎住了,強咽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又道:“剛才少俠不是說這人已經被你點穴製住了麽?怎麽突然攻擊令明?”


    說到這個我也有些困惑,一時也是無話可說陷入沉思。盧文煜卻突然啞著嗓子開口道:“是你!你才是傀儡妖人!不然你怎麽知道傀儡妖術是怎麽發動的!還有這個傀儡你根本沒有製住,就是你在操縱他攻擊明姐姐!”


    我愣了一下,一句“胡說八道”脫口而出。盧文煜又道:“不好!晴妹妹……還有晴妹妹,莫不是被你下了傀儡術了!你,快說!你把晴妹妹怎麽了?!”


    鄭潮眼神不善的看著我,也道:“李少俠,我家十三姑娘現在下落如何,你還沒給個準確的說法。這些日子來,你欺我鄭家太甚,真以為我鄭家無人了麽!”


    此時外麵開始哄亂了起來,似乎來了很多人。然後聽到很用力的敲門聲,有人高聲喊道“官府辦案,速速開門!”果然是動靜太大,惹來了官府,不過是不是來的太快了一點?


    我輕咳了一聲,道:“鄭大俠,李某並沒把十三小姐怎麽樣,沒準等會你迴到院子裏,她已經在了。鄭家世代豪門,家風清正,舉世皆知。李某隻不過一市井小民耳,若不是為了一孺子,又怎敢得罪?”


    這話想是說的太紮心,盧文炫和鄭潮臉上都不太好看。我先衝著文煉房間裏喊道:“萬當家的,快去給差爺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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