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經在旁邊,微露詫異之色,向張弘範看了一眼。張弘範也比較意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楊大人是來探望張某的?”


    楊百裏道:“正是。我皇吩咐,先給漢帥診療身體,然後再談國事。”


    張弘範道:“那多謝你家皇帝了。”


    楊百裏指指身旁的嚴禦之,道:“不客氣。這位是杭州三大名醫之一的嚴禦之嚴太醫,與你家嵇越也是認識的。”


    張弘範道:“嚴太醫、嵇神醫和太無先生羅知悌這三大醫家之名,張某也是知道的。久仰久仰。”說著拱了拱手。嚴禦之拱手相還。


    “請嵇神醫來。”郝經向親衛吩咐道。


    嵇越就在張弘範府中,頃刻即來,見到嚴禦之,也滿是詫異。略敘故舊,迴到正題。


    “嚴師兄,”嵇越肅然道:“蒙嚴師兄千裏奔波,前來為漢帥調治身體,嵇某在此謝過。隻是漢帥是曆年舊傷和勞累所致,一般藥物難有成效。唉,嵇某真是束手無策了。”


    楊百裏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嚴太醫,何不與漢帥診診脈,再與嵇神醫會商?”


    嚴禦之道:“嚴某領命。”


    張弘範倒也磊落,伸出手腕,讓嚴禦之搭脈。


    嚴禦之三指齊搭,分別落在寸、尺、玄三脈之上,然後闔目細聽。


    隻三指一落,便顯功夫。郝經與嵇越都是深通醫理之人,見狀微微點頭。


    但嚴禦之越聽脈,臉色越是凝重,良久才緩緩放開。


    張弘範道:“張某的身子,張某自是最清楚。楊大人、嚴太醫,迴去替我謝過你家皇上。至於診療麽,就算了吧。”


    楊百裏看著嚴禦之,目光詢問他的看法。嚴禦之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在楊百裏這一側張開了一隻巴掌。


    五個月。


    張弘範隻能活五個月時間。


    楊百裏道:“漢帥,你還有五個月時間可活?”


    楊百裏直言不諱,嚴禦之甚是尷尬,迴到座位,端起茶杯遮住了臉。


    張弘範倒無所謂,道:“嚴太醫果然高明,張某便隻有五個月的時光了。”


    明知時日不久,那行起事來,便肯定是無所顧忌。楊百裏心中又沉重了三分。


    楊百裏還不死心,道:“嵇神醫、嚴太醫,這世上便沒有治漢帥的丹藥了麽?”


    嵇越道:“凡人醫者,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楊百裏捋了捋短須,道:“如果有傳說中的仙丹呢?”


    嵇越苦笑道:“世人隻聞仙之名,又有誰見過真正的仙人?仙人都見不著,何來仙丹?”


    楊百裏道:“仙人雖然見不著,但仙人的後代卻還是有的。楊某這裏有一粒丹,你倆來看看。”說著取出那枚“玉神丹”來,托在手心,緩緩打開玉盒。


    一蓬柔和的綠光閃出,伴著沁人心脾的丹香,彌漫在大廳之中。嵇越和嚴禦之都是識貨之人,一見這丹光與香氣,騰地站了起來,湊攏來看。


    “這、這是什麽丹?”兩人說放都不利索了。


    楊百裏得意洋洋的道:“這枚丹,來自藍家。”


    此時郝經眼中也盡是異色,道:“莫非是藍采和藍仙子那個藍家?”


    楊百裏道:“正是。這枚玉神丹,便是藍家後人獻給皇上,皇上又令我給漢帥送來。皇上還有一句話。”


    郝經道:“什麽話?”


    楊百裏道:“皇上說,這仙丹他也沒吃過,是不是有毒,是不是有效,要漢帥自己斟酌。”


    嵇越道:“這個難不住我、我有辦法試驗有無毒性。”


    楊百裏合上盒子,遞給嵇越,道:“那就交給嵇神醫了。”


    嵇越看向張弘範,張弘範點了點頭,他才接過。


    雖然張弘範已經看淡了生死,但真正看到希望時,也免不了俗,要試上一試的。


    嵇越剛剛收好玉神丹,府外突然一陣整齊的步履聲,接著一個聲音大聲道:“宋人來使,漢帥怎麽不叫上某家?”


    隨著聲音,一名深目碧眼的四十來歲的武將,雄赳赳的走了進來。弘弘範撐起病體,站了起來,拱手道:“阿裏海牙將軍,請上座。”


    阿裏海牙大刺刺的坐在張弘範的左首,雙目炯炯,盯著楊百裏,大聲道:“你是何人?”


    楊百裏怪眼一翻,道:“某家楊百裏,爾就是阿裏海牙?”


    阿裏海牙怒道:“你這南蠻,好生無禮!以為某家斬你不得嗎?”


    嗆啷啷!阿裏海牙身後的兩名親衛馬上拽出了雪亮的彎刀。


    楊百裏哈哈大笑,道:“這是嚇唬誰呢?阿裏海牙,我家皇上約你一戰,你可敢答應?”


    約戰?


    竟是下戰書來了?


    張弘範眼神微微一凝。阿裏海牙已經虎的站了起來,叫道:“宋室小兒要與某家一戰?好好好!某家正怕他如喪家之犬逃入大海呢!隻要不逃,哪裏都可一戰!”


    楊百裏羽扇一摔,也是噌地站了起來,怒道:“阿裏海牙,你敢辱我家皇上,我要與你決鬥!”


    阿裏海牙輕蔑的道:“某家一根小指頭就敲死你。你一文弱書生,鬥什麽鬥?”


    楊百裏道:“主辱臣死,這點風骨,楊某會少嗎?就算鬥不過你,也要薅下你幾根眉毛來!”


    “兩位請息怒。”張弘範淡淡的道:“雖是各為其主,但也不要失了風度。楊大人請坐吧。阿裏海牙將軍也請坐下。”


    阿裏海牙雖然囂張,但對張弘範還是畏懼三分。聞言坐下,冷笑著看向楊百裏。


    “楊大人,”張弘範道:“剛才說約戰之事,可是氣話?”


    楊百裏怒色一收,肅然道:“吾受我皇之命,前來約戰阿裏海牙與漢帥,便是此次出使的第二項任務。”


    張弘範與郝經對視一眼,轉向了阿裏海牙,道:“阿裏海牙將軍,你意如何?”


    阿裏海牙道:“某家正要尋他決戰,他自己送上門來,豈不正好?漢帥盡管答應他便是。”


    張弘範卻輕撫長須,道:“不知是何約法?”


    如何約法?這個皇上可沒講。但楊百裏就似成竹在胸一般,渾不著痕跡,道:“漢帥想怎麽約?”


    張弘範道:“既是約戰,那便不妨仿效古人,立下約戰文書和條件,詔告天下,無論勝負,雙方不得毀約。”


    楊百裏道:“這是自然,不然盡惹天下人恥笑。”


    “好,”張弘範道:“宋室有什麽條件?”


    楊百裏道:“皇上有言,本次約戰是我大宋提出,條件嘛,便由漢帥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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