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辭隻感覺被一道陰冷的神識掃了一圈,一抬頭看見正在恢複的蛟龍,臉上變了數次神色。


    絕對不能讓這隻蛟龍,再利用九幽池恢複起來!


    她在腦中不斷迴想能夠應對蛟龍的方法。可仔細一琢磨,她也不過是剛到築基中期的無名小卒罷了,哪有什麽能耐直接對上妖王啊。


    說白了,之前能夠擊倒鳴蛇,也是湊了巧,撞了迴大運。


    正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鳴蛇妄想吞噬妖王的妖元取而代之,除了實力外,也得保持警醒不是。


    因為妖元炸開毫無反抗之力的鳴蛇,自然是好對付多了。可蛟龍連身軀都沒有,這怎麽打?


    就在慕夕辭慶幸還算好運的同時,離她有些距離的小狐狸,卻是再一次重新審視這素衣少女。


    從笨丫頭六歲時進七星幻境起,它就一直在幻境裏冷眼看著。看著她一次次受傷、一次次受挫,一次次跌倒了又咬咬牙爬起來。不是什麽天資非凡百年難遇的苗子,卻能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穩紮穩打的成長了起來。


    曾幾何時,當年那個動不動就會自怨自艾、偷偷抹眼淚的小丫頭,已經長成為一個謀定而後動,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了。


    這一路風風雨雨走來,別人都隻看到她以玄靈資飛速成長的修為,卻很難看到她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痛苦掙紮。


    若說殺死鳴蛇是運氣,那就太小看那丫頭等待時機的謀劃和沉穩以及實力了。


    有這樣的主人,它還是覺得略有些驕傲的。


    嗯,對於狐仙大人來說,那股驕傲,也就那麽一丟丟,而已!


    慕夕辭不知道小狐狸這一會功夫,已經在內心一唱三歎了。她看了看冷著臉萬事不想理的子離,頭疼的撫了撫額。


    這蛟龍的神魂該怎麽辦,消滅不了難不成還能再給封印了不成?


    對了,封印!


    慕夕辭打了一個激靈,電光火時間想起了作為三清閣嫡傳弟子,人人都要會使的封靈決。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從懷中,掏出了那塊質地普通、其貌不揚的秋色圓形玉佩。


    難不成,這並非什麽逃跑的利器,而是便宜師父給她用來加固封印的靈寶?


    這突然冒出來的詭異想法,頓時讓慕夕辭的臉色一陣青白交加。


    如果這玉佩當真能封印蛟龍的神魂,那她這一路來堅定的以為玉佩可以當做逃跑的後路,這麽個希冀的存在,搞了半天,居然可能隻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白日夢?


    憤憤的咬了咬牙,慕夕辭將玉佩拋向空中,自眉間取出一滴心頭血。手指輕巧一彈,血珠離開蔥白指間,翻滾著向玉佩飛射而去。


    心頭血一觸到玉佩,沒有受到任何阻擋,瞬間化入玉佩中,血色與秋色融為一體。


    一時間玉佩上金光大作,隻見玉佩緩緩向上升起,直到與蛟龍對立。四散的金色光芒,緩緩聚為一束,照向了蛟龍正在凝結的魂魄。


    “該死的!這又是什麽來頭,居然能禁錮我的神魂?”蛟龍被金光照了個正著,本來還悠然自得的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那麽一動不動的停留在半空中,看起來詭異非常。


    慕夕辭見玉佩起了作用,可沒感到半分歡喜,反而心下哇涼哇涼的。


    便宜師父又坑她!


    要是她真遇到危險想要拿玉佩逃跑,怕是會一早丟了小命。


    這不靠譜的師父!


    內心悲憤不平,好好的問候了師父一番,慕夕辭總算想起了正事。雖然這封靈決,她使得不大熟練,膽好在修士的記性好,她可以邊摸索邊封印。


    慕夕辭一躍而起,在半空中持起玉佩。端凝的看了看,以玉佩為筆,以靈氣為墨,以紫雷為鎮,以天地為紙,默念封靈決奮筆疾書。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最開始時,慕夕辭還在用心神控製自己的書寫,但在她不斷書寫中,卻突然進入了一個玄而又玄,渾然忘我的境界。


    她仿佛處於天地初開混沌始散的那一刻。她看見清氣上升以為天,濁氣下降以為地。她看見天地初生卻空無一物,直到陰陽二氣周而複始的循迴往複,靈氣充斥天地,萬物得以繁衍生息。


    而這一切的根源在哪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玉鼎洪鍾般的聲音,一聲聲響徹在耳邊。


    慕夕辭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持玉佩而立,身形飄渺,容顏端麗寶相莊嚴,每一次下筆都飽含無上玄意。


    “居然完成了‘見道’……沒想到笨丫頭靈資不怎麽樣,這悟性卻是一等一的好。”小狐狸驚訝的喃喃自語了一句,下一刻卻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她本就該如此,沒什麽好稀奇的。”


    蛟龍被玉佩所困,原先它也並沒將這黃毛丫頭當迴事,可封靈決一出,它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方。沒想到那丫頭拿起玉佩後,居然使出了封靈決,還進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要封印蛟龍這樣的妖王,沒有元嬰修為,即使熟練使用封靈決也是白搭。可慕夕辭無意中進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等於是借助了天地之力,在進行封印,那是何等的威力!


    看著身體緩緩被向下逼沉的蛟龍,它張口欲吼,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來。


    封靈決的每一個字,都自少女所持的玉佩而出,由小變大,如同一座座金山,接二連三的壓在蛟龍被禁錮的神魂之上。


    字如山嶽,又如鎖鏈,在困住蛟龍的同時,將它一點點向溝壑深淵沉去。


    蛟龍血絲滿布的眼中,隱隱存在的希冀也漸漸被絕望所替代。他看著高高立在空中,如同謫仙一般的少女,恍惚間如同看到了千萬年前,那個修為高深凝然如山的男修。


    它牢牢記得,那一年那修士獨自一人,負劍站在臥龍嶺的巍巍山口。麵對身形比他大數十倍的妖族,以一人之力,擋百千妖獸,絲毫不落下風。


    蛟龍已經憶不起那男修的麵容,卻還記得那恍如天神般的身姿氣度。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雖然記恨了這小子千年,但蛟龍卻不得不承認,他自心底裏還是有些佩服這個人類的。


    而眼前這一幕又與當年他被封印時,是如何的相似。


    它狂傲一生,對於其他生靈向來不放在眼中,可也就是那一次的失手……


    冤冤相報何時了,它想,它是有些累了。


    緩緩閉上雙眸,自蛟龍不斷下沉的白色魂魄中,反向騰起了一縷清氣。這清氣在空中漸漸形成一條盤曲的小龍,不過手掌大小,尾巴一抖四爪張開,便向著金光踏雲而去。


    而就在它即將接觸到玉佩時,突然張口驚鳴。其音洪亮,專聲獨遠,直衝出三清山後山,響入雲霄,傳遍鳳鳴大陸。


    一時間,鳳鳴大陸各處叱吒一方風雲的大能們,都將這一聲收入耳中。


    直插雲霄的七十二層劍塔內,獨坐拭劍的黑衣人,猛地一震身形,矍鑠的雙目中精光一閃向南方看去。


    枯坐了好一會,他才顫抖著手,再一次拿起鐵布來迴擦拭劍身。


    擦拭不過兩下,“咣當”一聲,他將劍扔在桌上,雙手抱頭放生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天璣重現,天璣重現!沒想到老夫還能等到這一天!”


    另一邊,與劍塔隔了萬裏的絕壁獨峰上。


    一名中年儒士和一名耳順老者,正在執子對弈。聽到鳴聲的瞬間,儒士雲淡風輕的下了一枚白子,抬手示意老者出子。


    那老者卻是閉著眼,摸了摸不過短短一小截的白須,將手中的黑子隨手丟進了棋盒中。


    “不下了,不下了,今兒個天氣不美心情也不美。下迴再約。再約。”


    儒士看著即將包圍黑子的眾白子,了然的笑了笑,也沒再強求下完。


    “這一局是我們占了上風,下一局可就說不準了……”


    各方人馬或喜或怒,卻都將目光焦灼在三清閣所在的南方。


    而引起這一異狀的慕夕辭,卻是被鳴叫聲,突然拉出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好在她已經完成了封靈決的最後一筆,成功的將蛟龍封在深淵之下。


    腳下鐵原,自溝壑兩端向外,由灰染黑。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又形成了一把似斷非斷的巨劍。隻是這一迴,這巨劍連接的地方異常尖細,好像隨時都會斷掉一般。


    慕夕辭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真的用封靈決把蛟龍封印了!


    片刻激動後,身無法器的她立時想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這封印是不是便宜師父口中所說的封印?傳說中的獎勵呢?她可是將妖王重出生天的神魂,再一次給封印了進去哎,這獎勵肯定不是一般的給力吧?


    慕夕辭左右張望,滿臉希冀的落在地麵,繼而抬腳打算向溝壑那邊看看。


    “笨丫頭,你站那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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