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昏迷過去的肖煜,江夜抬起頭望了望滾滾東去的河麵,夜色中的河水隻聽得激流之聲,一聲聲似敲打在人的心髒上,半響歎了口氣,江夜朝著眾人,“迴去吧。”


    幾輛車子很快駛離了河道,肖煜也跟著被送進了醫院的急診室中。


    江夜從一開始便知道肖煜身上受了重傷的,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將他強行劈暈了過去,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之後,果然肖煜的全身多處淤青,肺部顯示也遭受到了重創,而且之前他在河裏泡了那麽久,河水又汙濁不堪,因此吸入肺裏造成了感染,需要進行急救。


    走廊上,江夜站在急診室外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肖煜那邊才檢查完畢,傷口也進行包紮之後送進了病房輸液。


    江頻真在隔壁的病房,江夜這一晚不得不兩邊照顧著。


    江頻真的傷勢也不輕,江夜不敢告訴晏珍和江懷明,兩位畢竟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如果得知江頻真出事的消息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情,因此江夜便瞞著他們二人,隻告訴他們江頻真出去散散心,已經在外地了。


    這邊江頻真早就送進了治療室中,進行了搶救,身上的刀傷刺的比較深,好在送的及時,這才止住了血,現在已經無礙了。


    病房中江頻真還是昏迷不醒,掛著吊瓶,江夜便在一旁守著,等到這瓶藥輸完之後,喚來護士換了一瓶,這才起身往肖煜的病房走去。


    可是當他走進肖煜的病房外的時候,發現床上的肖煜早就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蹤跡,吊針也被拔掉扔在一邊,不住地往下滴著藥液,白色的被子上隱約還有血跡。


    一見之下,江夜便立刻知道怎麽迴事。


    肯定是肖煜醒過來之後發現在病房,這才急急地拔掉吊針之後,離開了。


    可是他現在身體那麽糟糕的狀態,怎麽能就這麽跑出去。


    幾乎是下意識地江夜就追了出去,往醫院的門口跑去。


    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一會兒,果然在醫院的大門口見到了肖煜,正打算出院,於是江夜二話不說上前就將他給攔了下來。


    肖煜的左手上還有拔掉針頭之後蔓延的血跡,見到了江夜,立刻就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想繞過他出去。


    “肖煜,你幹什麽,給我迴病房去!”江夜不由分說地就推著肖煜,往病房方向走去。


    此刻的肖煜哪兒還有之前那種意氣風發的樣子,隻是被江夜輕輕地推了一下,他的身體便有些搖搖欲墜,要不是江夜手快地扶著他,隻怕這會他早就倒了下去。


    可縱使這樣,肖煜也一點不安分,狠狠地想要推開江夜的手臂,黑眸裏更是沒有絲毫的表情,“你別攔著我,我要去找小兮,她一定還在那裏等我,我要去找她!”


    “你好好看看你現在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江夜見他神誌有些不清,朝著他大吼了起來,“你現在這樣子,還怎麽去救小兮,你還沒走到,隻怕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不管怎樣,我也要去救她,她最怕一個人待在黑暗中了,我一定要去找到她。”說來說去,肖煜隻是重複著這幾句。


    看他這樣子完全是沒了理智了,在這樣下去,隻怕他的身體會先垮掉的。


    江夜思索了一會兒,隻得咬牙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她現在已經死了。”


    肖煜突然抬頭,死死地盯住江夜,一瞬間眸子裏怒火衝天,“不,她還活著,她不會死的!”


    江夜歎了口氣,語氣有些頹然地向肖煜解釋,“你看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我一直讓人在河道裏找她,可是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如果她還活著,或許早就……”


    “不,她一定還活著,我不信!”肖煜目眥欲裂地瞪著江夜,赤紅的雙目裏滿是森冷,“如果你在敢說她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肖煜,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接受現實,你心裏或許已經知道她活不了了。”江夜心裏自然也是痛苦不堪,朝著他吼了迴去。


    江夜的話剛說完,肖煜的臉色猛地一變,狠狠一拳便砸在了江夜的腹部。


    隻是他現在身體狀況太差,因此那一拳根本一點兒力道都沒有,江夜自然也感覺不到疼痛。


    江夜倒退了一步,可是手仍舊穩穩地扶著肖煜,殘忍地打破他最後的幻想,“她已經死了,不會再迴來了,你明明知道的,你看,你現在連我都打不過了,還怎麽去救她?”


    “我不會聽你在這胡言亂語的,我一定要去救她。”


    說完,肖煜就劇烈地掙紮起來,想要推開就江夜往醫院外走去。


    就在這時候,醫院大廳的導醫台邊,兩名護士正在閑聊,聲音還不小。


    “你聽說了沒?”


    “什麽?”


    “就剛剛不是有個溺水的人嗎,送進醫院了,似乎還沒來得及進急診室就已經死了。”


    這句話自然是被肖煜和江夜給聽見了,兩人的身體都狠狠地顫抖了一下,心裏更是猛地一沉。


    肖煜幾乎是用盡了力氣衝到了導醫台邊,赤紅的眼眸似魔鬼一般,盯著那名說話的護士,那護士見他這模樣嚇了一跳,再加上他現在的臉色蒼白中透著陰森,讓那名護士不由地抖了抖。


    “你剛說的話是真的嗎?”肖煜一字一頓地冷聲詢問。


    “什麽……真的?”女護士被嚇慘了,腦中早就混沌一片,哪兒還知道肖煜問的是什麽,所以迷糊地反問了一句。


    肖煜不耐煩起來,語氣森然地吼道,“就是你剛剛說的溺水的那個人,是真的嗎?”


    護士嚇得都快哭出來了,小聲迴道,“是……是真的,已經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就像是審判一般,一瞬間抽空了肖煜所有的力氣,心裏狠狠地顫抖著。


    他不能接受,他的小兮已經死了。


    明明早上的時候還一起出門,一起說說笑笑地到了公司,在她失蹤半小時前,還給他打了電話,她的笑顏此刻還恍惚就在肖煜的眼前,那麽生動活潑的葉顏兮,怎麽會……


    現在聽到她已經死了的消息,無疑讓肖煜情緒奔潰,僅存這最後一絲理智,艱難地再次開口,聲線裏是掩飾不住的顫抖,“她現在在哪裏?”


    “現在……應該是從急救室出來,可能……可能是往太平間去了。”護士結結巴巴地邊看著他的臉色邊迴答道。


    話還未說完,肖煜已經拔腿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一瞬間哪裏來的力氣,推開江夜就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了,同樣的江夜也往那裏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江頻真聽見了這個消息,能不能承受這個打擊,還有老爸老媽他們,江夜心裏一瞬間混亂不堪。


    當他們兩人到達急救室門口的時候,剛從急救室出來的醫生告訴他們,屍體已經被送到太平間了,他們來遲了一步。


    聽完後,肖煜和江夜便轉身急匆匆地往太平間那邊奔去,到了太平間門口,肖煜遲疑了一瞬,進去之後工作人員似乎也才到,幾人正打算將屍體搬下來,見此情景,兩人同時大叫一聲,“別動她!”


    病床上的人被白布遮蓋著,但是依稀可辨別之下的身軀嬌小和單薄。


    肖煜遲疑著沒有去掀那層白布,薄薄的一層白布此刻卻似有千斤重,眼眸幽深直直地盯著病床上的身軀,仿佛此刻葉顏兮就在眼前一般,目光中帶著寵溺以及內疚。


    “小兮……”好半響,肖煜地沉地叫了一聲,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隔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再次出口,“小兮,對不起,都怪我,讓你一個人待在河裏,都怪我沒有去陪你,如果早一點的話,或許你就不會……”


    說到這裏,肖煜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下來,深情地凝望著屍體頭部的方向,嘴唇勾了勾,“小兮,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我惹你生氣了,所以你要躲著我,和我開玩笑,就像上次在遊樂場你故意躲著我一樣,可是,現在我認輸了好不好,咱們不玩這個遊戲了?”


    沒說完一句話,江夜心裏都顫動幾分,忍不住別過臉去。


    可以看得出,肖煜對於葉顏兮的感情之深,是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相換的。


    當時的情況,葉顏兮同樣也是做了選擇,義無反顧地跳入河中,用自己命來保全肖煜吧?


    他們兩人都是愛的至深,隻是命運卻如此地不公平,為何非要將愛的死去活來的兩個人,就這麽硬生生地天人永隔?


    江夜驀然感覺到鼻子一酸,心裏難受地幾乎要哭出來。


    何況葉顏兮肚子裏還有一個小寶寶,還沒來得及到這世界上看一眼,便永遠地離開了。


    肖煜失去的,又何止是妻兒?命運簡直殘忍地剝奪了他最為看重的一切。


    見肖煜顫抖地伸手,卻怎麽也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層白布,江夜的心也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終於肖煜伸手一點一點溫柔地掀開了白布,“好了,小兮,該起來了,遊戲結束了,我找到你了,這次你不許再耍賴了,不然我會生氣的。”


    當白布掀開的一瞬間,屍體也一點點地顯現出來,看清的一刹那,肖煜和江夜的臉色都猛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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